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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心惊便越冷静。
越冷静心便越凉了几分。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睡上一场好觉了？
没有了她在身边的日子，不管躺在哪个女人的身边，他的心似乎都安定不下来。
有怀疑，有顾虑，有警惕有戒备。只要躺在他身边的女人不是他，哪怕他只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所有这些复杂的情绪便会一拥而上，折磨得他夜夜不得安枕。
就闭着眼睛靠在靠椅里面，全身心的疲惫，那只打过她的大手却开始莫名颤抖起来。
他为什么要打她？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只是觉得她是他安心的源泉，乖乖听话待在他的身边四年，这四年里面，不管他走多远她永远都在原地等他，不管他在外面多吵多闹，只要回到家里，她永远能让他觉得又安心又安稳。
可就是最听话最让他安心的她，突然就有了这么大的变数。
他是看着她长大的人，那个初时来夜总会上班的小女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见到他就会颤抖的人了。她越长越大，越大越坚强越漂亮。
他给她钱，许多许多的钱，用钱维系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以及必须的东西。
给她钱他才会觉得安心，给她钱他才会觉得享受她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刚刚她说什么？
她不想要他的钱了？
不只不要，甚至还不准他给她的家人钱。怎么她以为，就凭她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女学生，自己能养活得了这一家子贪得无厌的人，能养活得起她才生下来他却甚至连面都还没见过的女儿吗？
潘夜阑想着想着，打开车前的抽屉拿出一包新的香烟。待到那白的烟雾在他眼前漫开，眼里还是心底的那点痛，似乎才要好上一些。
她离不开他的。
就像过去的五年，他不常回来，可她永远在那等着他的。而现在，他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
潘夜阑走了。
趴坐在地上的余幼男定定盯着客厅的大门望了一会，这才从地上缓慢地爬了起来。
首先进屋哄了女儿，哇哇的小家伙哭得格外凄惨，看得她的心也是一疼。
好不容易又哄了女儿睡下，她这才拉扯了几下自己被他撕得大开的衣衫，转身进浴室里，想要洗去一身疲惫。
温热的水从头顶而下，淋湿了她的头发，亦从她的脸庞顺着她的脖颈而下。
小女人静静闭着眼睛站在那里，脸颊仍有些肿肿烫烫的感觉，她却拼命咬牙忍着，让自己不要再伤心难过下去。
爱情没有了，也许这五年的精神折磨，足以消散所有了。
＊＊＊＊＊＊
一觉起来，还是该怎么过日子便怎么过。
人穷骨气便是最没用的东西，纵然不想，但她还是不得不用了潘夜阑给的最后一笔钱，为小单单请了一名育婴师，自己便重新回学校申请，又开始返校上课了。
那之后该庆幸的是，潘夜阑一次也没来为难过她。
她想她欠他的钱总有一天会全都还给他的。算上继母妹妹还要爸的那笔帐，她所知道的他给过他们的钱，她全都有记账。而他从来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她和他从来就只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所以他从来不吝惜告诉她，他今天又给了她家人多少钱，他又在她身上花了多少。
她知道他总有她的办法，让她的感情还是身体什么的都变成与他交易的一件商品或是砝码。
他明码标价，给她或是她家人的钱，就合该是她要回报到他身上的东西。
所以她爱他是理所应当，所以她对他好是理所应当，所以她明明知道他还有其他别的女人却不能吃醋不能反抗，甚至哪怕知道他心里还藏着另外一个女人，她也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
这就是一个商品的自觉。
从前她有。
现在，她不想要。
可是他不来找她，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可以不眠不休地来找她麻烦。
那天放学的时候，一出校门，便看到站在门口趾高气昂的继母与妹妹，也不管旁人，指着她鼻子就骂：“贱人！”
余幼男vs潘夜阑or聂威的残情绝爱（十）
她没告诉爸妈还有妹妹她新家的地址，却也偶尔听过来打点她生活的手下人说，潘爷近来很不高兴，她不听话就算了，她父亲还愈加变本加厉，又想搞这又想搞那的，现在连公司的生意都想来插上一脚。
她继母和妹妹则更是，屡次三番地上门要钱，一会要置办这，一会要置办那，直说最近报了啥啥高级会所的会员，为了让妹妹接触到更多更有钱的人，为了以后她能嫁进豪门，所以这点投入是必须的，且要潘夜阑拿钱。
可是自上回那次与他闹崩之后，他已经再没去过那个家里，亦没再给过她多一毛的钱。
她早知道以着他的决绝，在她彻底向他低头之间，他都绝对不会再给她家里多一毛钱。
她总以为人的无耻是有底线的，平白享受了这么多年，自己的家人早该知道，对于这样的生活她已经厌倦。
＊＊＊＊＊＊
继母见余幼男站着没有说话，愈发恼怒地上前抓着她手臂便开始扯，“你、你去赔礼道歉去！你快点跟潘爷赔礼道歉去！你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分寸一点知恩图报的心思都没有？人潘爷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你却偏偏这么不知道好歹，就为着你一个人犯的错误害了我们一家人……”
继母一边拉扯着她，一边破口骂着，完全一副生怕周围的同学不知道她是潘爷女人的意思。
妹妹见继母铆了劲地拉扯余幼男，竟也跟着扑上前来拉她，“姐姐，姐姐这次真不是我说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说你一天瞎折腾什么呀？潘爷人待你可以了吧？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你还这样对待别人？”我都听他底下人说了，潘爷其实待你不错，你却非要给人没事找事。你说人身边这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就指着你一个人过啊？你说你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想不明白啊？别因为你一个人而害了我们啊！
“你都不知道昨天下午我跟妈在帝豪请客吃饭，结果刷不出卡那一瞬间有多尴尬吗？你、你害死我们了！”
余幼男怔怔望着，就是任了这两个女人的拉扯，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睁大了无辜的双眼眼睁睁望着这两个名义上的亲人。
继母似乎是恼了，推了她打了她，什么招数都使上了，可这小女人当真沉得住气，就是一点反应都不给。
“啪！”的一声响，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打了人。
余幼男的头还保持着一边脸侧甩过去的模样。
“闹够了吗？”缓缓转过头来，余幼男的表情平静。
“你！你个死贱货！”继母怒，扬了手又要打下来，却一把被余幼男的小手给抓住了手腕。
“这一巴掌，就算我们恩断义绝了……”余幼男的声音悠悠。
“你！你说什么你！就算你不是我生的，你也是我和你爸养大的……”
“那我也还完了！”根本就不给她说完话的机会，余幼男张嘴便打断了，“从十七岁到现在，五年了，从你们把我送进夜总会的那天起我就开始还债了，这么多年，不管我欠你们多少，也该够了。”
“什、什么够不够的，你是这个家的女儿，让你为这个家做点事怎么了？别说的好像一切都是我们欠你的似的。”
“为这个家做点事？”余幼男听到这几个字便想笑，也是头一次觉得，那么无力去跟人解释一切。
“我还算是这个家的女儿？”余幼男摇了摇头，“都到此为止吧！我和他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他以后也不会再给你们钱了。我和他之间的事早就结束了，你们如果不怕死，那就尽管去找他好了。看他还不会多给你们一毛钱，看他还会不会让你们第二天就横尸街头去！”
余幼男狠狠说完话转身就想往前走。
她刚刚放学，她要回家，在这里面对这两个人的所有简直都让她恶心到了极致。
才往前走了几步就被人拿高跟鞋砸了头。
余幼男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才继续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后来的事便是继母和妹妹到处在学校里抹黑自己。
整个学院包括老师和同学都知道她以前被富商包养后又被遗弃的事情。
只是这样那样的传闻，在这素来以女同学被包养出了名的学校里早便不是什么司空见惯的事情。可她这点名道姓又闹得极大的事情，最后弄得系领导都来找她谈了几次话，说是影响实在恶劣，看她能不能选择自动退学。
“我不会退学的。我坚决不会退学。”好不容易读到这份上，再有半年她就毕业了，断不能因为这些破事而耽误自己的人生。
“小余啊！这事情不是老师想找你麻烦，而是你妈和你妹妹把状都告到副校长那去了。你说你，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学好，学那些流言蜚语里的破事情。你说你生活有困难，我不是听同学说你爸自己做着什么生意，你又成天吃好的穿好的，怎么就不能学着勤俭节约一点？非要把你们家的家庭矛盾上升到学校里的矛盾呢？”
听着系主任的说辞，心里再是难过，她也强硬忍着，坐在系主任的办公室里，两只小手紧紧攒在一起，“总之不管怎么说，这错不在我，我是不会退学的。”
“你怎么还不明白？”系主任似乎也懒得跟她废话，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学校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自己主动退学那便是顾忌着你跟学校两方面的脸面。你自己主动退总比我们单方面开除你要好很多吧！”
“学校凭什么开除我？我是犯大错了还是考试作弊了？学校凭什么开除我？”系主任怒，再是颤抖害怕着的小女人也跟着站起来冲对方吼。
“就你干的那些个破事，你妈和你妹妹都放出话了，让学校自己看着办去！要是不整治学风，就要把你这破事捅到媒体那里，就说我们学校是专出二／奶／情／妇的培养基地。就这，你们个人的家庭矛盾处理不好，还有什么脸怪到学校的头上去？”总之话我给你说到这份上了，学院让我们系里来处理这件事就是多少还有些同情你，愿意给你留那么点颜面，让你自己看着办去！但我告诉你余幼男，这世界上面子是别人给的，里子你得自己找去。
“被人包养也就算了，那人还是黑社会背景。你这人小小年纪不学好，出去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话我跟你说到这份上就可以了，接下来的事你自己看着办！这还不叫犯大错！这还不叫犯大错？滑天下之大稽！”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好好做个思想准备。一个礼拜以后，系里面要是接不到你的退学申请，那你就等着收学校的开除信！“
那系主任大声吼完，也不给余幼男反应的机会，直接开了门便推她出去。
她想要挣扎，想要大声喊还是什么的，那一刻却被无比的心凉所代替。
那天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徐秘书那个神通广大的家伙，居然又等在学校外面。
她自然之道他是到这里来找自己的，所以也只是向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余小姐。“徐秘书的声音，他对她一向客气。
余幼男静静抬眸望他，似乎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其实这件事很好解决。潘总的意思是……“”不用了！“她却是快速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言语，”不用。我不用他帮。而且，他也帮不了我的。“
说完她便转身，一点想站在那里被旁人看戏的兴致都没有。”潘总他帮得了你！“徐秘书在她身后大喊，就侧过身来正对上她离去的背影，”你母亲和妹妹从头到尾打什么主意你心里其实都是清楚的。在潘总的字典里，钱能解决的问题便不是问题，想让你母亲和你妹妹闭嘴的方法其实很容易。“
余幼男没有说话，还是兀自往前方不远处的公交车站那走。
徐秘书又快步追了上来，不管她听还是不听，都一字一句把意思带到这里，”还有学校方面，市委的陈书记和你们工商大学的蒋副校长是很好的兄弟。暗地里的事情我不方便说些什么，但只要你这边点了头答应，那边也就是潘总一个电话的问题。你还有半年就能从这里毕业离开了，半年，只要再坚持半年，余小姐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余幼男的脚步微顿，侧了头就去看那徐秘书的眼睛。
这徐秘书的年纪其实不大，严格算起来，他的模样可能总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小上许多，所以跟在潘夜阑身边的这么多年，她一直都以为他其实同自己的年纪是差不多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