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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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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中的成国公也同意试用新药。
  “我已病重,无力带兵,帅印交由定国公,三军听其号令,不得有误!”
  朱能于军中下令,并由参军李俊代笔奏疏,递送南京。
  至此,沈瑄以前军副将暂代总兵官之职,征讨安南的大军继续前行,于八月下旬抵达了广西同安南的交界处,凭祥。
  
  第一百七十二章 孟伯爷的主意
  
  朝廷大军抵达凭祥之后,染病的将官士卒陆续好转。
  因兴宁伯一力倡导的“病号饭”,在火头军的辛勤努力之下,身体底子好的边军,病愈后竟壮实了许多。
  朱能的病况也开始减轻,人虽瘦得脱了形,精神却大有好转,不再每日昏沉不能理事,奉命照顾他的三名良医,诊脉之后,均松了一口气。
  “新药果有大用。”
  曾对沈瑄的决定抱怀疑态度的良医不免汗颜。亏他自认家学渊源,又得赵院判赏识,以为此行定会立下大功,或可升调入京,荣耀一门。过分骄傲,竟致妄自尊大,目中无人,固执己见,险些贻误治病良机。
  若无兴宁伯主张,定国公排除异议,患病的大部分官军,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酿成如此大祸,还想荣耀满门?免死充军都是侥幸。
  思及此,良医出了一头冷汗,与数名同僚商量,该趁着大军整顿时日,到兴宁伯处告罪赔礼。
  “兴宁伯远见卓识非我等能及。如我等之前所为,妄称一声医者,祖辈九泉之下也会蒙羞。”
  “李兄所言甚至。”
  随大军远征的良医,除少数奉职的医官,多是从惠民药局和民间医馆征调的医户。而立不惑之年者居多,年最高者也不过半百,医术只是一般,胜在有体力。
  为军医者,定要跟着大军一路跋山涉水,上战场也不是稀奇事。医术再高,没有足够的体力和耐力也无法胜任。
  从太医院请人?
  皇帝批准,军汉也未必乐意。
  耳顺古稀之龄的老人,一路跟着大军颠簸,委实不够人道。再者,在赵院判的带领下,太医们的钻研精神不断迈上新台阶,切了手指要在脑门上扎针,打喷嚏要在脑门上扎针,咳嗽两声依然要在脑门上扎针,再骁勇的军汉也会吃不消。
  随军的良医,长期在军中行走,脾气性格多少也会受到感染,同寻常的大夫略有不同。
  对此,大军上下都十分清楚,孟清和被当面指着鼻子叱问之后,也深有体会。
  大明的文官有性格,良医也一样有性格。
  医儒不分家,仔细想想,也挺有道理。
  良医们知错就改,陆续到孟清和处赔礼道歉。虽然敢当面斥责兴宁伯草菅人命的不过两三人,持相同意见的始终占据多数。
  现如今,事实证明兴宁伯是对的,自己的固执是错的,低头认个错也没什么大不了。
  孟清和着实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送走三波良医,见事还没完,不得不以商议军情为借口,躲进了沈瑄的军帐。
  身为大军参将,继续住在主将的帐篷里委实不像话。孟清和咬牙坚持,誓不妥协,才换来了独居的待遇。
  可遇到了为难的事,还得往沈瑄的帐篷里躲。
  看着单手支颊,面容俊雅,无声浅笑中的定国公,孟十二郎咧嘴,求收留。
  “遇上难事了?”
  “国公爷神机妙算。”
  “要我帮忙?”
  “国公爷智慧无双!”
  “哦。”声音拖长,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摆置情报公文的短案,道出一句让孟清和想吐血的话,“我考虑一下。”
  “国公爷……”
  “恩?”
  “昨夜大雨,属下发现帐篷漏雨,无法住人,请国公爷收留。”
  沈瑄双眼微眯,笑意加深,仍是没有点头。
  孟清和磨牙,这是要他哭着抱大腿的节奏?如果不是实在扛不住了,他立马转身就走。无奈被人排着队道歉外加星星眼,实在是亚历山大,HOLD不住啊!
  “国公爷,差不多就行了吧?”孟清和侧头瞅瞅帐外,巡营的士兵刚刚路过,亲兵装柱子中,很好!
  帐帘一落,几步走到沈瑄面前,双手一按,低头,对准还带着笑意的唇就堵了上去。
  半晌,抬头,舔舔嘴角,“这样总成了吧?”
  沈瑄挑眉,拇指擦过下唇,不语。
  孟清和瞪眼,还不成?
  成!
  再次低头,继续堵嘴。
  这一次用上了全力,后脑被大力扣住,下唇有些疼,百分百会留印子。
  分开之时,头不免有些晕。
  “国公爷?”
  还想往上扑,却被按住了肩膀,扣住手臂,撞进了对方怀里。
  铠甲带着凉意,意外的让他觉得舒服。
  只是鼻子撞了一下,一股酸意直冲脑际,头更晕了。
  沈瑄扣住孟清和的肩,黑眸越来越近,气息拂过眉间,额头相抵,良久,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十二郎不觉身体不适?”
  “啊?”
  孟清和眨眼,疏忽间,沈瑄的面容竟有些模糊。
  “你在发热。”
  声音落下,晕乎中的某人登时被抱了起来,下意识环住沈瑄的肩膀,反应慢半拍,单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傻笑,“不热……”
  沈瑄无奈了。
  莫不是烧糊涂了?
  “来人,请刘大夫。”
  “是。”
  帐外亲兵应诺,一阵刀戟摩擦声,很快远去。
  孟清和被放在沈瑄的帐中的榻上,下意识拉住沈瑄的手臂,迷迷糊糊的往前蹭,是熟悉的冷香。即便是在行军途中,定国公的帐内依旧清爽。
  热度更高了。
  沈瑄顺势坐到榻边,将人捞进怀中,轻轻拍着,听闻帐外亲兵回报良医带到,才安抚着孟清和躺下。
  帐帘掀起,刘良医背着药箱走入,行礼道:“见过国公。”
  “免礼,麻烦刘大夫。”
  沈瑄看似冰冷,处事却带着世家子的尊贵与雍容。
  刘大夫放下药箱,看向榻上的孟清和,搭脉之时,表情愈发严肃。一时间忽略了定国公和兴宁伯过于亲密的姿势。
  毫不意外,孟清和病了。
  疲累交加,加上受寒,烧得厉害。
  好在不是同成国公一样的症状,也不是让军汉们都扛不住的疟疾。刘良医开了药方,交给沈瑄,都是寻常的药材,大军中备得很足。
  “今夜发了汗,若能退热,当是无碍。只不过……”
  “刘大夫不妨直言。”
  “在下认为,兴宁伯应当休养,不宜继续随大军前行。”
  帐篷里陷入了沉默,沈瑄沉吟片刻,道:“此事本官自会斟酌。刘大夫暂且退下吧。”
  “是。”
  刘良医离开了军帐,亲自叮嘱医户熬药。
  沈瑄坐在榻边,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划过孟清和的脸颊,忽然被握住了。
  “我没事。”孟清和感觉用不上力气,仍是攥紧了手,大脑中仿佛有个声音在不停告诉他,不能放手,“照刘大夫说的,喝过药,睡一觉就好了。真的,我一直在用赵院判的丸药,都养好了。这次是不小心,下次不会了。”
  沈瑄没说话,定定的看着孟清和,黑眸中闪过莫名的情绪,突然俯身,覆在榻上,下巴抵在孟清和的颈间,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脸颊。
  “国公爷?”
  “恩。”
  声音很低,孟清和心头揪紧,环住沈瑄的肩,用力抱紧。
  “我没事,真的。”所以,不用担心。
  “……恩。”
  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亲兵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汤药熬好了,沈瑄才撑起手臂。孟清和却是一边烧得迷糊,一边呲牙。
  无他,手臂麻了。
  药很苦,孟清和很想一口悶,架不住沈瑄一勺一勺的喂。
  不过三勺,脸就皱成了一团。
  良药苦口,用得着苦成这样吗?
  严重怀疑熬药时候加了黄连。
  “国公爷……子玉……我自己来!”
  美人再温柔也不成了。
  气氛什么的,温柔什么的,全都是浮云、
  谁说被美人喂药是享受?纯粹是遭罪,受苦!
  孟清和用最后的力气抢过药碗,入手滚烫,险些扣到地上。
  “小心。”
  沈瑄又把药碗接了过来,托到极稳。
  孟清和瞅瞅沈瑄,伸出手指,戳了一下碗边,指尖红了。
  “国公爷,不烫吗?”
  “烫。”沈瑄轻笑,低头吮去孟清和嘴角的药渍,“药要趁热喝才更有效。我知道苦,十二郎暂且忍忍。”
  勺子又递到嘴边,孟清和张开嘴,想起刚刚药碗入手时的热度,似乎,再尝不到一星半点的苦。
  一碗药喝完,孟清和的眼圈有些发红。
  或许生病的人都脆弱,不管不顾的抱住沈瑄,死活也不抬头。
  “十二郎,先松开。”
  就不松,爱咋地咋地!
  沈瑄干脆把人托起来,拥进怀里,药碗放在地上,军帐里的人不出声,除非有重大军情,亲卫不会擅自掀起帐帘闯入。
  “十二郎。”
  “恩。”
  “此次是瑄疏忽。
  “不是!”孟清和终于抬头,“我说过是我自己不小心。”
  “终究……”大手抚过孟清和的发,“是我想得不周。”
  孟清和想再说不是,却被沈瑄按在了怀里,“大军后日开拔,十二郎留下。”
  “留下?可……”
  “成国公虽无性命之忧,也不宜继续出征。十二郎留下,也当是为看顾成国公。”沈瑄略微压低了声音,“凭祥知县李庆青忠于朝廷,虽可托付,瑄却更信十二郎。”
  明知是托辞,却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历史上,成国公朱能的确是在大军攻入安南之前病逝,永乐帝辍朝五日以示哀悼,并追封朱能为东平王,谥号武烈。
  有了丁千户带回的新药,朱能的病情依旧严重,却熬过了生死关口,只要善加调养,不出意外,活上三四十年不成问题。
  但以当前情况,继续统领大军是不可能了,留在凭祥调养是最妥善的办法。
  “真要我留下?”
  “是。”沈瑄正色道,“一则是为十二郎养病,二则,大军过处,广西等地土官及番邦国主或请随军出征,或遣使来见,成国公重疴未愈,不便多费精力,随军将官朝臣皆有所短,或不能服武将,护无以说文臣。十二郎有勇有谋,当是最佳。”
  “……”话是好话,可他怎么总觉得不太对劲?是烧还没退,脑袋糊涂着,还是国公爷语言艺术过高,让他寻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再想不明白,话说到这个份上,孟清和也不好继续推辞,只能捏着鼻子,点头答应。
  留下就留下。
  以沈瑄的武力值,即使安南再蹦跶,也蹦跶不出什么幺蛾子。
  “我听国公爷的。”
  话落,孟清和眼一闭,躺倒。
  药劲上来,他开始犯困。
  看起来,汤药里不知有黄连,还有安眠成分。
  沈瑄轻笑,侧躺在孟清和身边,单手撑头,气息拂过孟清和的耳际,“十二郎。”
  孟清和双眼闭得更紧,摆摆手,睡觉中,勿扰。
  沈瑄干脆倒在了孟清和的身上,笑得愈发肆意。
  孟十二郎火大,侧过身,瞪眼,折腾病号,天理不容!
  越瞪眼,沈瑄笑得越厉害。仿似春风拂过,冰雪初融。
  笑容太过晃眼,孟清和早忘了回自己的军帐,重新躺下,眼不见为净,他忍!
  结果鼻子被捏住了、
  忍无可忍,不能再忍!
  孟伯爷恶向胆边生,力从胸中来,忽略了武力值的对比,腾身而起,全力一扑。
  结果十分显然,在国公爷的反制之下,孟伯爷从立扑变作了立仆。
  手脚都被困住,动也动不了,反倒是出了一身的汗,体内的热气似随着汗水蒸发,顿时轻快了许多。
  “可好些了?”沈瑄抵住孟清和的额头,丝毫不在意对方满脸的汗水,笑意染入眼底,“热退了些。”
  孟清和呆愣愣的回不过神来,手脚已被放开,很快又被裹在了被子里。
  沈瑄起身,令亲卫送来热水,拧了布巾,笑道:“伸手。”
  孟清和乖乖伸手。
  国公爷一边帮孟伯爷擦汗,一边笑得眉间舒展,哪里还有半点冷意。
  “好了,睡吧。”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孟清和老实躺下,半晌,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脖子耳根一起泛红。
  这一次,国公爷的笑声传出了帐外。
  负责主帅安全工作的亲卫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非礼勿听,继续单手按刀,威武雄壮,COS门柱中。
  翌日,孟清和热度全消,沈瑄升帐,召集将官,宣布不日进军安南的决定。
  午后,有锦衣卫携天子敕令飞马赶到。
  “敕征讨安南副将军队,定国公沈瑄佩征夷将军印,充总兵官。仍以西平侯沐晟为左副将军,新城侯张辅为右副将军,云阳伯陈旭为右参将,率师征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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