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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是唯一能令人感到欣慰的事。
烦死人了!
咏贤坐也不是,站也不妥,来回踱步。烦燥的步伐踏得震天价响,连地都快被她踏穿了。
没想到她的一世英名全栽在“过于笨拙”上头。一想起龙蟠她就一肚子气,连带着把和他有一双神似眼睛的展裴衡骂得狗血淋头,搞得他一见她便跷头。
所以,现在就算是想骂人,也找不到对象啦!自从被龙蟠救回来的那一日起,她便放弃跟监,倒不是说她想相信他们是不同人,而是他们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
训练人妖公鸡将近三个月,他仍连一桶水都提不起来,更何况是飞檐走壁?
除非月亮倒着绕地球,否则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
说到月亮,她的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出龙蟠那对清澈的瞳眸和似乎能穿透人心的眼神,连带着心跳加速,血液沸腾不止。
她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有男子气概,不但能单打独斗,又能自由骋驰于树影之间,而且还像大鹰一般展翅,带她飞越一棵又一棵的大树,尽情浏览月夜的缤纷……
可恶,她又发花痴了吗?
咏贤被脑中的思绪惊扰不已,只想狠狠打自己一拳,整个人羞愧得几乎遁地。
她一定是日子过得太无聊,才会没事想起那个下流的采花贼。不行,她得找些事做!
咏贤狠狠的摇了摇头,试图将脑中的影像摇出大脑,发现一点用也没有以后,她干脆大步一跨,像道急惊风似的荡出展宅,溜到建邺街头透透气。
街上人群熙攘,十分热闹。店家林立,大街两旁的摊贩不断地叫卖,其中掺杂了一些同样高分贝的乞讨声,和摊贩们的喊叫声不分上下。这是建邺城的每一天,也是整个西晋的缩影。
咏贤忍不住叹息。她真希望自己有魔法,能够变出一大堆食物或黄金,如此一来,这些贫苦的百姓就不怕没人救济,不愁没有饭吃。可惜她不是摩西,无法分开红海带领这些流民走出饥饿,事实上,她连自己都快救不了,哪来能力帮助他们?
“大爷,可怜可怜我们吧!”
“大爷,求您赏口饭吃……”
此起彼落的乞讨声充斥于她的耳际。她难过得闭上眼,忍住悲愤的情绪,试着不去理会处处可见的悲伤和一双双捧着破碗的手。那其中有许多人骨瘦如柴,更多是五岁不到的小孩,面黄肌瘦,暗黄的眼中隐隐透露出悲哀和渴望,透露着有这一餐下餐不知在哪里的无奈。
够了!这一切都够了,让我回去吧,我求求你!
再也忍不住泪水的咏贤像具木偶一般穿越一双又一双的枯手,眼神呆滞的祈求上苍。如果这是上天处罚她过于骄纵的方式,那么请到此为止吧。曾经,她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认为自己很了不起,甚至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直到这剎那,她才明白自己是多么自大可笑。她所拥有的一切在这儿只不过是个笑话,她甚至无法保护自己,要不是有展裴衡收留,或许她老早饿死,或像他们一样露宿街头,过着乞讨的生活。
难道这世上没有正义吗?她不懂,为什么同样身为人,世族与平民之间却有如天壤之别。为何人必须藉由身上流的血液来决定生活方式,而无法凭自己的努力过活?
“走开,你敢挡大爷的路,小心我一脚踹死你!”
一个粗哑的吼叫声打断她的思绪。她循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不期然的看到一个满脸白粉,嘴翘得半天高的公子哥儿,恶声恶气的对一个老翁说话。
“我走、我走,别踢我。”年事已高的白发老人连忙收拾眼前的破碗,极端困难的起身。“还不快滚!”穿著华丽的公子哥儿提起右脚,正准备将老翁踢走,未料会遭到另一条同样不客气的腿,对准他的胫骨狠狠地踢下去。
“去你妈的,你是瞎了眼还是腐了腿?”踢得粉面公子哎哎叫的咏贤顺便送给他几巴掌,打得他两眼昏花,还以为自个儿碰上鬼了。
“一条大街宽得跟黄河似的你偏不走,硬是要走到街旁欺侮老人家,摆明了欠扁!”接着又是一阵乱掌,打得粉面公子的脸肿得像发糕。
周围的人都呆了,被打得快看不清五官的公子哥儿也呆了,只剩下一双细长的小眼看人,似乎还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他终于清醒,围观的人潮也跟着窃窃私语起来。
“你你你……”被打肿了脸的公子哥儿全身颤抖,一根粗短的手指上上下下抖个不停,眼看着就要泪洒衣襟。“你知道本公子是什么人吗?居然敢打我!”
“不知道,谁管你是什么东西。”咏贤回答得理所当然,两手互相搓了搓,根本不把他的叫嚣当一回事。
“我是陈皓新的大公子,怕了吧?”颇有几斤肥肉的粉面公子神气的亮出他老爹的名号,预料这个不知死活的心丫头必定马上跪地求饶。
“谁是陈皓新?听都没听过。”咏贤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凉凉的看着气得跳脚的肥肚皮。他涨红了脸,咏贤真怕他会气得脑溢血,她记得这在古代算是绝症,救不活的。
“你……你这娘们分明欠揍!”不绝于耳的偷笑声比催情剂还有效,立刻激起肥肚皮的自尊心。他要是不给她一点教训,往后怎么在建邺城里混!
“想打架就放马过来,别啰哩啰唆,像只老母鸡。”咏贤不耐烦的下战帖,眼神充满不屑。奇怪,怎么这个年代的男人都不干脆,连要绑人、打人还得先叫嚣个半天,不怕对方跑掉吗?
“好,老子就让你瞧瞧何谓真功夫。”在众人的注目下,肥肚公子只得硬着头皮抡起拳头。他就不信他一个大男人会打不过一个臭娘们。咏贤打了一个大呵欠,轻蔑的朝他勾了勾食指,算准了他一定会怒火攻心,奋勇向前。她呢,则等着他自动送死,随便赏他一拳即可。
谁也没料到豪气干云的陈家公子才跨出一步就教自个儿脚下的长袍绊倒,跌了个狗吃屎。
众人再也忍不住笑意,一个个全笑了出来,笑声响彻云霄。
“你们这群笨蛋还愣在那里做啥?还不给我上!”原本想一展威风的陈大公子困窘的吼叫,四个凶神恶煞的人便从围观的人群中杀出,朝咏贤一步一步靠近。“外面在吵什么?”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密商的龙蟠成员被茶楼外忽笑忽闹的叫嚣声吵得连说话声都听不见,索性停下来看看外头究竟在闹些什么。
“有人找碴。”许重仁吹了个长长的口哨,满脸笑意的看着茶楼正下方的阵仗。“这不正是咱们的陈大公子吗?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
众兄弟听到最后这一句话不禁都眉开眼笑。陈家正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今儿个聚会的目的就是要确定何时下手。被害人倒凉快,当街欺侮起人来了。
“这位姑娘可真辣呀,连着就是几个巴掌,打得好哇!”
众人的嘴咧更开了。陈家平日仗势欺人,尤其是陈大公子,更是专以欺侮老弱妇孺为乐。
“哎呀,不好。”许重仁话锋一转,语气立刻紧张起来。“这位姑娘麻烦大了,陈家那猪猡果真派出家中的护卫,我看她这回在劫难逃……咦,这姑娘不正是展兄家中的贵客吗,怎么搞的惹上陈大肥子啦?”
咏贤?!
原本还跟着大伙一起笑的展裴衡这会儿再也笑不出来,茶楼底下的对峙差点夺去他的呼吸,掏空他整个胃。这个没脑子的笨蛋!
恨不得立即飞身下楼的展裴衡总算还有点理智,匆匆忙忙的自一个大箱子中取出一套全黑的衣服和面罩,随便拿起一块碎布胡乱抹了抹脸将白粉抹去,边换上衣服边祈祷。他真怕来不及救她,天晓得那四个人的武功虽然不算顶好,但要杀她却绰绰有余。
她怎么会跑出来?为何就不能乖乖待在府邸中不要乱跑?
他急急忙忙覆上面罩冲下楼去,赶在大刀挥向咏贤之前带走她,俐落的动作换来一阵阵的惊叹和倏然放大的瞳孔。
“是龙蟠!”
震天价响的喊叫声传遍大街小巷,一时之间好不热闹。被莫名其妙劫走仇家的陈大公子气得当街跳脚,而等着领赏金的各路人马闻声而至,到处充满寻找龙蟠的叫嚣声。
“在哪里、在哪里?”
“龙蟠人呢?”
总是慢人一步的官差也不甘示弱的跟人参一脚,倾刻间整条大街人声鼎沸,比市集还热闹。
“这下可好,从不在白天出现的龙蟠自动露馅了,这不乐坏等着领赏金的人才怪。”许重仁无奈的摇摇头,对于展裴衡冲动的行径叹息不已。
魏岂详也觉得事态严重,紧蹙起一双浓密的眉毛,眼中射出精光,脑中不停地思考。
“依魏兄看,咱们该不该解决那位姑娘?”虽不忍,但留着她着实是个害处。
“先不要急。”魏岂详见状阻止,“先看看情形再作打算,非到必要时千万不要动手。”毕竟他们是正义组织,没理由去杀一个无辜的人。“就依魏兄的意思。”众兄弟齐点头,他们也不想滥杀无辜。
语罢,众人一阵沉默,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茶楼下的一片混乱,各怀心事,焦点全对准他们的首领展裴衡。
展裴衡心里不好受,他怎么知道她会突然间冲出来破坏他们的聚会,而且还一副闹之有理的样子?她以为这还是她的世界吗?虽然他并不真的知道她打何处来,但很显然的,她的世界宠坏了她,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不知轻重。
沉闷的空气蔓延于人烟罕至的树林间,咏贤第一次看见如此不悦的眼神。
虽看不见覆在黑布底下的表情,但他寒若冰霜的双眼却冰冷得足以教人血液冻结,就连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咏贤也要畏惧三分。
什……什么嘛!她又没做错任何事,干嘛必须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呆呆的任他瞪个够?
“你……你凶什么啊,我见义勇为有什么不对?”蓓来,身为义贼的他应该嘉奖她才对,怎么反倒像凶神恶煞。
“原则上没什么不对,但你这不叫见义勇为,而是自寻死路。”这小妮子摆明了欠揍,闯了祸还照样嚣张。
“我哪里自寻死路?”咏贤不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算是难寻的美德,她在二十世纪时不知道凭这修理过多少坏人。
“你这还不叫自寻死路?”展裴衡真想掐死她。“你会武功吗?”在看见刀锋离她仅仅一寸时,他的心跳都快停了,当事人却一副与她无关的模样。
武功?这个教她噩梦连连的名词再次迫使她甘拜下风。好吧,她是不会,那又如何?她就不信不会武功便无法在西晋混下去,不会武功的人有一大票,他们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别人行,她当然也可以。
“就算我不会好了,那又怎样?”她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自己鲁莽。“怎样?”他一步步靠近。
咏贤差点拔腿就跑,不过最后她还是很有骨气的留下来,仰头死瞪着他。
“你知道你所面对的人都是会武功的吗?他们随便一刀就可以轻易砍死你,你知不知道?”他从没看过这么倔强的女子,真败给她了。
“不知道。”把她说得跟软脚虾似的,什么跟什么嘛!她可是国际刑警耶,怎堪这般受辱。“我只知道若是此刻我手上有枪,就能把那几个混帐射成蜂窝。”可恨的是枪掉了,否则就要那几个猪锣好看。
“枪?”这倒稀奇了,这么难使的兵器她也会?“我倒不知道你还会耍枪。”
耍枪?这话怎讲?她可没看过人耍手枪,除非是西部牛仔。看着他挑高的浓眉和瞬间肃然起敬的眼神,她猛然顿悟。他一定是误会了,此枪非彼枪,她又不是杨门女将,而且对一根长长的棍子没半点兴趣。
“我说的枪和你指的枪不同。”咏贤努力解释,十分怀疑以古人的智商能听懂多少。“我说的枪是一种可以在远距离发射出小小弹丸的武器,被射中的人立刻会不支倒地,哀号不已,血流成河。”
高高耸立的眉梢几乎跩至天际,展裴衡彷佛能看见她大小姐站在血泊之中仰天狂笑的跩样。
“听起来满厉害的嘛!”再跩啊,他敢打赌一会儿她便笑不出来。
“那当然。”她仍在幻想中。
“请问你此刻有没有那种枪?”
软软的问话宛如一颗爆炸威力强大的炸药,把她炸回到现实中。对哦,她忘了她现在是在西晋,上哪儿找枪。
“呃……”真是惹人嫌的混蛋,让她幻想一下也不行吗?
“没有就别逞强,我可没空一天到晚跟在你身边救你,伟大的女捕快。”明显嘲弄的声音立刻激得她脸红脖子粗,大大地打击了她的自尊。
“我又没有求你救我!”她气得跳脚。“我就算不会武功也一样能保护自己,用不着你鸡婆。”明知是逞强,她还是照逞不误。她一生没受过这种窝囊气,更没遇过这么讨厌的男人。
“很好。”展裴衡冷笑,决心给她一点教训,教会她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冷不防的,他捉住她的双手,将它们禁锢于胸膛的两侧,柔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