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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要钱啊。”展裴衡大失所望的收下铜钱,心中巴不得她赶快滚蛋,放他一天假。
“我不是要钱,我要你身上的东西。”经过了半个月的观察,她终于发现他身上有一块奇特的牌简,红桧木雕花镂空,正中央镶有一块黄玉。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曾经见过,但隐约中却有一股熟悉感,她一时也想不起来。
咏贤可以确定她之所以会跑到这鸟不生蛋的朝代一定和那块牌简有关,这也是她为什么死赖着他的原因。她只见过他拿出来一次,而且是在夜深人静、难得会有人发现的时候,要不是她烦得睡不着爬起来散步,根本无缘窥得。
她一直奇怪,为什么爱美又爱叫的他会有那么一块阳刚味十足的牌简。那牌简看起来像是块令牌,而且是电影中常常出现某种神秘组织之圣物,只有首领才拥有……
“东西?什么东西?我没有啊。”
嗲得教人头皮发麻的声调又再度响起,咏贤立刻打消脑中的念头。这人要是可以当首领,那猪都可以飞上天了。要不是她曾亲眼目睹,并确定那块牌简确实在他手中,她才懒得理会这个人妖俱乐部的创始会长。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不肯承认、不肯给的话无妨,她就死跟着他,赖着他,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反正她时间多得是,不怕他不投降。
不过她很怀疑自己会先死在他的嗲声嗲气和满脸白粉之下,这个时代的男人个个变态,似乎不把自个儿涂得像陪葬用的纸人就不叫男人,真是奇怪的风俗。
“Shit姑娘,你话要说清楚呀。”展裴衡双颊一撑,又是一副准备吵上王母娘娘的模样,哎哎叫个没完。“我是个有格调、有操守的世族子弟,从不做鸡鸣狗盗之事。你说我身上有东西,是啥呀?咱们展家多得是金银珠宝,要狗、要猫、要牛、要羊,要啥没有啊?瞧你说得一副我好似作贼的样子,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破坏我的名声?一旦坏了名节,那我就做不成建邺城第一贵公子,若是当不了第一贵公子,我也就对不起爹娘,这对不起爹娘也就罢了,我还会进一步对不起展家的列祖列宗。一旦对不起列祖列宗,我又有何颜面在死后名列祖宗牌位──”“Shutup!”被吵得头昏眼花的咏贤一把捉住展裴衡的衣襟,照例又是捉得他无法呼吸。
她只不过向他要个东西,哪来这么一长串绕口令?天杀的,再不快点找到回家的路,她确定自己会在回二十世纪之前先死在这只人妖公鸡的乱啼之下。
“呃,Shit姑娘──”虽然不明白她家的教养是怎么回事,但小命要紧。
“再啰哩啰唆,本小姐就先将你一脚踢到乱葬岗,省得你哎哎叫个没完。”
她冷冷的放话威胁,恨不得立刻将他塞进坟墓。
“Shit姑娘,你的称谓弄错了。称呼自己要说小女子,最低限度也要自谦为本姑娘,千万不可自称小姐,这是个严重的错误,也是一个──”“闭嘴──”媲美千年寒冰的口气比提着衣襟还有效,人妖公鸡终于停止啼呜,还给她一个清静。
这瞬间,她怀疑他是否恰巧是“杂念协会”的会长,否则怎么会叽哩呱啦叫个没完?她也不过只是随便提了一下,他便嘴碎得像部语言学习机。很可疑哟!莫非他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值得探究。
“你是不是有块黄玉牌简?”她决定明说,杀他个措手不及。
展裴衡的反应果然没令她失望,发呆之外还加上原地乱跳。
“姑娘,你怎么知道?”人妖公鸡这回不叫了,改为小声的附耳,顺便附赠满头大汗。
“废话,自然是见过。”她嗤之以鼻,对于他的低能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见过?”展裴衡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精光,快速得教人不易察觉。“我不但见过,还摸过──”不对,她怎么可能摸过?那牌简她是第一次瞧见,哪有可能接触,可是,为什么她的印象中曾抚触过那块黄玉,好象是在许久、许久之前,在她还很小的时候。
“你摸过?不可能吧。”展裴衡神经兮兮的声音刺穿她的耳膜。“那块牌简早已经归还它的主人,你怎么可能摸过?”他边说边观看四周,像是在作贼。
“你把那块玉给人了?!”他不说还好,咏贤一听见回家之路的关键就这么给“跑”了差点当场宰了他。
“嘘,小声点,要是教人听见,那我可惨了。”展裴衡连忙将她拉到一边,眼观四方。
“你干嘛怕成这副德行?”咏贤不解,但很想把他的胆子掐出来就是。
“Shit姑娘,你有所不知,那块牌简是一个叫‘龙蟠’的窃贼硬塞给我的,还说是寄放,差点把我吓死。”他边说搧动纤纤玉指拍拍胸口,拍得咏贤想顺便送他一掌。
“龙蟠又是啥玩意儿?”咏贤忍住翻腾的怒气。这满脸白粉的公子哥儿最缺的便是血色,她倒不介意捶他几拳,看他会不会比较像个男子汉一些。
“是贼呀,是最不入流的夜贼。”
展裴衡满脸不屑,莲指轻晃便晃出一条赤色的罗帕来,看得她差点昏倒。
“说得好听点是义贼,说得难听点是专抢世族的土匪。要我说呀,被他抢过的世族真倒霉,好好的金银财宝全让乞丐、流民拿了去。乞丐哪!有什么资格佩戴咱们世族的财产?要不是那没人性的夜贼没格调、没品,咱们哪会遭殃?
这遭殃也就罢了,偏偏他又看上我,不但抢了我的玉佩又硬将牌简寄放在我身上,还威胁我不可以说出去,否则就杀我灭口。我哪敢说呀,只敢乖乖的点头等他来取,好不容易昨儿个晚上他大爷终于大发慈悲拿走了那块烫手山芋,你就不知道我吁了多大一口气。要是给官府的人知道我的身上竟摆着龙蟠的牌简,那我还能不死吗?所以说呀,那些自称为仁义之士的夜贼最没品了,净会挟仁义之名洗劫咱们世族……”
咏贤闭上眼睛忍受人妖公鸡的唠叨,作梦也没有想过世上竟有比伊藤伸繁还惹人厌的家伙。从他那一长串媲美万里长城的独白中,她至少听懂了一些事,那块牌简不是他的,而是属于一个叫龙蟠的家伙所有。
龙蟠?蠢得令人发噱的名字,八成是代号之类的别称。没想到在这乱得教人沮丧的时代竟有这么一号东方罗宾汉出现,真令人感动。问题是,这位令人乱感动一把的龙蟠先生握有她回家的关键,除了找到他之外别无他法。这下可惨了,人海茫茫,她该上哪儿去找?再说她连人家的长相都不知道,唯一的线索是身旁这个只会到处乱叫的窝囊废,叫得比动物园里发情的公猴还凶。
她是倒了什么楣?掉回古代也就算了,居然还掉进伊藤伸繁copy版的牛车之中,忍受他不男不女的高分贝音调。
“像咱们世族呀,最风雅了,瞧瞧我的手。”展裴衡伸出一双比女孩还要白皙的青葱玉手,得意的炫耀。“有气质、有格调的贵公子就该像我一样,保持一双美丽的手,要不然会给其它世族弟子比下去,丢了咱们展家的脸。”
人妖公鸡显然不善于察言观色,没看见一张怒气已达临界点的臭脸。
“有一双长茧的手很丢脸吗?”她咬牙切齿的问道,祈祷他最好别说是,因为她恰巧就属于那“丢脸”的一群。
“那当然啰。”他毫不犹豫的接口。“只有低阶层的人才需要劳动,本公子向来不屑那些流血流汗的事,脏哪!”他说得理所当然,一点也没发现杵在一旁的咏贤早已额暴青筋。
“你这死人妖──”她抡起拳头便要给他一拳,未料突然响起的高呼声意外的救了他一命。
“有贼啊!”叫喊的是一位老妇人,哭得唏哩哗啦。
有贼,在哪里?
一听见这句老词,咏贤的双腿就彷佛是一千零一夜里的石头门一般,只不过故事中的芝麻开门换成了“有贼”两个字。
她的双腿正确无误的找到盗匪逃逸的方向,然而距离实在太远了,那“古贼”最起码离她五十公尺以上,要立刻追上他似乎有些困难。“拉弓!”她命令道,要呆在一旁的展裴衡抢过路边小贩的弓箭射穿那无耻的抢匪。
在她的怒喝之下,展裴衡非常听话的拿起弓箭,又非常努力的拉弓,但是没用,他使尽吃奶的力也拉不开。
“没用的家伙,滚开!”
咏贤一把抢过箭,两手随便一拉即拉满弓朝抢匪射去,咻一声,箭是射了出去,但抢匪愈跑愈远,眼看着箭就要落地,而抢匪也将逃逸。
就在这个时候,怪事发生了,原本应向下坠落的箭竟然像长了翅膀似的朝抢'奇''书''网'匪直直飞去,不偏不倚的将抢匪钉在正前方的土墙上,成功地捉到抢匪。
“Shit姑娘,你真是太厉害了。”展裴衡的眼睛立刻升起崇拜的光芒,照得咏贤一阵莫名。
“哪……哪儿的话。”真是邪门,明明那支箭往下坠,怎么会突然上升,比喷射机还厉害?
“你射箭的功夫真是了得,哪像我连弓都拉不开。”展裴衡张开青葱般的十指,心疼不已的照料刚才因拉弓折断的指甲,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叹息声。
这死人妖!咏贤面带愠色的睨视他过度女性化的动作,决定在找到龙蟠之前好好虐待眼前这只人妖公鸡,教会他强身的道理。
“立刻跟我回家。”她二话不说拉起展裴衡就跑,拉得他一阵莫名奇妙。
“做……做啥?”母夜叉又发威了,这回铁定没好事。
“把你的玉手磨出几个茧来。”她笑得比罗剎还可怕。
面对堆得比人还要高的柴,展裴衡不禁头冒冷汗,困难的吞下口水。他是个风雅的世族,一生没拿过比筷子还重的东西,更遑论巨大的斧头。他拿出细柔的白绢捂住口鼻,对于扑鼻的木头味大皱其眉。他前世绝对没烧好香,否则不会连捡人都能捡个母夜叉来,而且这个母夜叉还专以欺侮他为乐。他是个有志气的贵公子,绝不会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绝对不会!
“把斧头拿起来。”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跨上木桩的咏贤冷冷的开口,一副“你最好照办”的恶霸样,阴狠的眼神瞪得展裴衡的志气立即飞到九霄云外,脑中存在的只有“服从”两个字。
“Shit姑娘,我是个世族,咱们世族从来不做这种卑贱之事,这会坏了我的名声。”他边说边轻抚自个儿的脸颊,担心折腾了一个早上的妆会花掉。
“哦?”面对眼前不男不女的家伙,咏贤觉得自己的耐心正一点一滴的流失。“能不能请教一下,你所谓的‘坏了名声’是怎么个坏法?”不过要他砍个柴,哪来那么多名堂。
“Shit姑娘,你打哪儿来我是不清炀,不过啊,在咱们建邺,世族子弟是不可以弄脏自己的手,像砍柴这类粗活更是大忌。”真糟糕,不知道脸上的妆掉了没有,待会儿回房得多扑些粉。
“是吗?”问话时的母夜叉只差没拿起斧头砍人,而凶杀案中的男主角却还不知死活的抚脸叹息,丝毫未曾察觉到响彻天际的咬牙声。“那你们这些‘世族子弟’都干啥?”她发誓,他再抚下去,她就要撕破他那张苍白如鬼的脸。
“斗蟋蟀啊,斗鸡呀,再不然就聚在一块喝喝小酒,谈谈国家大事。”当然,最重要还是比谁衣着华丽,谁的佩饰比较多,另外,发型和化妆也很重要──事实上,这才是最重要的。
“听起来还真忙啊。”咏贤说得咬牙切齿。斗蟋蟀、斗鸡?外头那一群抢匪怎么不见有人斗?她在二十世纪捉罪犯捉不完,结果却掉到这比二十世纪更乱的西晋干瞪眼,这算是天意吗?
“可不是吗?”展裴衡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声音嗲得像是正遇见给钱的恩客。“咱们世族子弟也不好当呀……哎呀!糟了,我的粉掉了一大块,这可怎么办才好呢?”惊惧的声音尖得像天随时会塌下来。咏贤立刻承担起女娲的角色,义不容辞的自地上抓起一把泥土为人妖公鸡补妆。“Shit姑娘,这……”展裴衡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惶失措”四个字来形容,事实上他快昏倒了。“你……你不能将这么脏的东西往我脸上抹,这会破坏──”“你的名节?”咏贤杀人的表情摆明了他敢点头就等着领死,遗憾的是他的头仍然照点,一点都不知道即将大祸临头。“去你的名节!”她再也忍不住发飙,那是自从掉入这个年代之后就想做的事。“你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少流民只有树根可啃,甚至饿得只能吞泥土充饥,而你却只在乎他妈的名节!”
“我……”
展裴衡还来不及回话,结果又被咏贤接下的一大串话炸倒。
“你们这些世族说穿了根本是废物、米虫!比最低等的生物还不如,只会浪费国家的公帑!”历史课本还真没说错,晋朝的世族一个比一个烂,是十足的大烂货、超级烂米虫。
低等的生物?这话是啥意思,他听都没听说过。不过,从母夜叉的表情看来,他最好不管她说什么一律点头,以免她一时激动拿起斧头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