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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喜鹊指挥着下人本把热气腾腾的大浴桶搬进来,内室移了屏风,塔拉嬷嬷挪了架子来,架子上,是敏芝惯用的几种干花,和香胰子,敏芝无视嬷嬷询问的眼神,直接脱了内衣抬脚跨入烫热的水里。三个奴婢吓了一跳:“福晋,这,这水烫呀”
由于事先没有适应水温,敏芝刚入水的时候也有些想跳出去的冲动,这水,的确是烫了。但她忍住了,这样的把人沉了下去,这样的水温环绕着,终于有了一丝被温暖的感觉。喜鹊看自家小姐的皮肤都烫红了,心疼得说:“小姐,您怎么能这样呢?有什么不痛快,说就是了,好好的,怎么能这样。”
敏芝闭着眼:“嬷嬷,喜鹊,你们出去,找管家,把院子里的嬷嬷们都回了吧。”喜鹊这才意识到问题:“把嬷嬷回了,那小主子回来……”塔拉嬷嬷一把把小丫头拖了出去,一边还点头哈腰:“是,福晋,奴婢马上去办。”
两人到了外面,嬷嬷把她所知道的来龙去脉跟喜鹊一说,喜鹊瞪大眼:“万岁爷接进宫?那也得回来呀,不能是一直不回了吧?”“谁知道呢,说不定王爷就是为了小主子的事儿和小姐有了矛盾,小主子是小姐的心头肉,虽说是进了宫,可终究是离开了身边,有哪个做额娘的,能舍得呢?”“说的是啊,嬷嬷,那小姐说回了奶嬷嬷……”“叫管家给换个地方住吧,别在小姐面前出现,免得惹她伤心。”两人一阵叽叽咕咕,却没发现胤禩一早站在了院门外。
胤禩进来的时候,两人吓得伏跪于地:“王爷吉祥,福晋她,她在沐浴。”胤禩一愣:“沐浴?大白天的……”喜鹊已经吓傻了,她又一次在嚼舌根的时候被胤禩抓到。塔拉嬷嬷躬身回话:“福晋刚回来就吩咐准备热水,说是累了的。”
胤禩点点头:“你们下去吧。”说完推门而入。秋菊正站在外间的桌边,胤禩见她却是一愣:“福晋沐浴,你怎么不在里间伺候?”秋菊躬身:“回主子的话,福晋说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胤禩默然:“她洗了多久?”“约摸大半个时辰了。”“进去看看……”胤禩忽然有点不放心。秋菊转过屏风,却是惊声尖叫:“福晋……主子,您怎么……”
胤禩知道不妙,顾不得许多,转过屏风一看,吓得七魂去了六魂半。秋菊费力地把敏芝的头从水里捞出来,水汽弥漫中的敏芝头歪向一边,明显是没了意识。一个箭步冲上来,抬手就往她脸上捏去:“醒醒……笨女人……”敏芝没反应,秋菊拿来冷水浸了的毛巾给主子降温,以为她是被蒸汽熏得闷过去了。
可她刚转身,眼前的一幕让她惊的手里的毛巾调到了地上,手使劲捂住嘴:胤禩板过敏芝的脸,起手正反两个耳光,她原本就透红的两边脸颊,各五道鲜红的手指印。在秋菊不可思议地瞪视下,敏芝慢慢睁开眼。
眼前白茫茫雾蒙蒙的,她记得秋菊出去之后,她把自己沉进水里,水没过口鼻,她也不觉难过,闭上眼,把身心一起往下沉,看不到,听不到,周围温热的水,好像一个温暖的怀抱,好舒服,好安静。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感受被环绕和拥抱。直到脑中闪过微亮的白光,一张人脸由远及近出现在她眼前,迷雾中,敏芝看不清这张脸究竟是谁,感觉身体渐渐变轻,意识渐渐涣散。然后……
“采萱,郭络罗采萱”谁,谁是采萱?这是在叫谁?敏芝无意识地寻找着这个声音,却觉得它虚无缥缈抓不到:“谁?”
胤禩气得头顶上都快冒青烟了,这世界上哪儿有这样的笨女人,洗洗澡都能把自己淹死:“该死的,你给我快点回魂”这话明明是用高八度的声音说的,听在她耳里怎么就细若蚊乃呢?“谁?说什么?”敏芝嘴唇嗡动。
彼时顾不得许多,胤禩把敏芝从桶里捞出来,用毛巾包了,抱到床铺上,盖了厚厚的毯子:“来人,找大夫,不,快,进宫搬太医”
联军王府上下又是一阵忙乱,华灯初上,胤禩眼神复杂地望着床上似睡非睡,似醒不醒的女人:这下,坐实了廉郡王妃被实施家暴了,脸上的指印,加上深度昏迷的原因是溺水,这消息传进徾宫里,份量应该是足够了,只是额娘,别太当真才好。
被灌下镇静药物的敏芝看起来依然很不安,紧紧地皱着眉,睫毛微微颤动着。胤禩坐在她床边,紧紧盯着她的脸,心里所有的惊愕都化作无力的叹息,你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所有的恭顺和隐忍都只为了把力气都攒起来伤害自己么?
舒展紧握的拳头,颤抖的指尖去触碰她的脸,那上面的指痕,显示刚才的一幕有多么触目惊心,你竟然会……,就为了一个奴才想起几年前的扬州,她的手,毫不犹豫地划过锋锐的刀刃,眼都没有眨一下,当时的自己只是惊愕,现在看来,她对自己的身体,从不怜惜,初见她时,腕上深深的伤口,他曾恨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她竟可以对自己如此绝情
死,并不容易,必须克服痛苦,克服恐惧,克服本能。采萱,你究竟受过怎样的伤害,那不过是个奴才,而且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他不会死的,他只是被送去了某个地方。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额娘很关心你,两个儿子的情况,我会第一时间知道,皇阿玛不会不爱他们。
外面传来二更天的打更声,秋菊进来:“主子,您歇会儿吧,我来守着福晋。”胤禩摇摇头,随即想起一个事儿:“已经十月了,把夏兰召回吧。”秋菊躬身:“已经传信了……”“采萱身边……哎……你下去吧。”胤禩原想说什么,转头再看敏芝的脸,却把话咽了下去,挥手示意秋菊可以退下了。
窗外晨曦微露,敏芝终于睁开眼,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绿草如茵的草原,就是她曾走失的那一个,她梦见自己一个人在那儿,走走停停,茫然四顾,是天苍苍野茫茫。四周静得可怕,没有人烟。她又一次迷失了。兜兜转转,她找不到任何熟悉的事物。伸出手,除了空气,触摸不到其他。
恍然间,有个声音自远方来,轻轻浅浅,带着舒缓的音调:“采萱,走,回家了。”“谁,谁在说话,是在叫我吗?”她抬头张望,却看不见人:“谁在说话?”“采萱,我在这里,我们回家了。”“谁,谁是采萱,谁在那里?谁在说话?”那声音幽幽地叹气,婉转惆怅,仿佛伤心失望的是他一般:“采萱,我在这里,我带你回家。”
敏芝朝声音的方向走去:“你在叫我?你在哪里?家在哪里?”那声音只是反复回响:“采萱,我带你回家。”缓缓的,一滴泪从眼角滑下,两个字出现在脑海,出现在舌尖:“胤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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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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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芝清醒了,觉得脸上一阵疼一阵凉的,忍不住伸手去摸,手一动,却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偏头一看,把自己给惊住了,这是谁的脑袋,趴在自己的床边,拿头顶对着自己?目光下移,他只觉得眼皮狂跳,不确定地喊出声:“胤禩?王爷?”
胤禩抬起头,见老婆醒了,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随即寒了脸色:“你几岁了?洗个澡都能把自己淹死?”敏芝目光一颤:“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这样,是想让你屋里的奴才,都给你陪葬么?”
此言一出,敏芝脸上的血色刷的褪尽:“我,我没有,我不想……”胤禩重重地哼了一声:“好好在屋里闭门思过吧,我已经吩咐了,在你身体恢复之前,请安什么的,都免了你就好好地呆着吧”敏芝深吸一口气,想扯出一抹笑容,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顿时变形了:“我,我知道了。”胤禩不再看她,匆匆出门。
敏芝重新闭上眼,梦里的声音,果然不是他啊,他怎么可能在觉得被欺骗之后,还对自己那么好呢?脸好疼啊,自己明明在洗澡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敏芝有些昏昏然,不知过了多久,喜鹊端了点心进来:“小姐,您醒了么,奴婢服侍您洗漱,用些点心。”
“喜鹊,我的脸怎么了,昨儿发生了什么事?”敏芝靠在床头,看着忙忙碌碌的喜鹊,不解地问。喜鹊停下手里的活计,惊愕地看着敏芝:“小姐,您都不记得啦?昨儿个您可吓死奴婢了,王爷说了,以后啊,无论你做什么事儿,都得有人跟着,您竟然沐浴时昏过去了”
敏芝有点尴尬:“我只是一时乏了……”见喜鹊一脸的不相信,讪讪地住了口:“然后呢,我的脸……”喜鹊摇摇头:“奴婢当时在外面,只听见王爷心急慌忙地嚷着进宫搬太医,而后才见到您躺在床上。”
敏芝有些茫然:“王爷,他一直都在?”“可不是么?小姐啊,我们几个一晚上都守在门外,王爷可是守在您床边一晚上都没出来过呢秋菊姐姐都劝不动,我的好小姐,小主子是进宫享福去了,还会回来的嘛,您这样……让奴婢们好生担心。”
敏芝不接茬,反而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喜鹊把粥盛好了,勺子递到敏芝嘴边:“已经是辰时二刻了。”敏芝皱了眉:“辰时了?”喜鹊点头:“小姐,王爷吩咐了,您只管好好好将养着,其他什么都不用操心,庄子上的事儿交给九爷和十爷,家里的事儿有管家和先生呢”
敏芝听见“九爷和十爷”顿时想起了牧仁,一时间情绪低落,喜鹊见主子面色不善,紧张了:“小姐,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奴婢去叫大夫。”敏芝一把拽住她,这丫头,怎么动不动就叫大夫,真当自己是林黛玉了:“我没事,就是脸上又疼了。”
喜鹊这才放下心:“秋菊姐姐一会儿就来伺候您换药,这薄荷膏还是昨儿王爷特意问太医要的呢,也是他亲自给您上的药。”
敏芝觉得有些违和:“他给我上药?”说起这个,小丫头来劲了,眉飞色舞地:“您睡着不知道,奴婢和秋菊姐姐可是看得真真的,王爷有多疼您呀,那小心翼翼的劲儿,就冲这一点,您就该多爱惜一点儿自己的身子,王爷可是真心疼呢”
听喜鹊这般绘声绘色的说着,敏芝又有些不确定了:他真的这么好?怎么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呢?自己醒来就见他冷着一张脸,说话不留半分余地的。他真的守了自己一夜,还给自己上药?他不是把自己软禁了么?
喜鹊看出敏芝不相信她说的,又补了一句:“昨儿亲眼瞧见的,可不婢子们,还有西院的两位格格呢,陈格格还牵了大格格来,王爷遣回了。谁要她们那么积极”敏芝目光一闪:“喜鹊,不准乱说话,回头让管家送两匹娟赏给她们。”
喜鹊应了,服侍敏芝吃完东西,收拾盘子出去。她坐在床头发呆,总觉得喜鹊说的和自己的感受非常违和,他很生气,还在生气,这是她的第一感觉,而且她把它归结为他的正常反应:这男人一直是个记仇的主,这回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喜鹊倒是有句话说得在理,两个孩子被康熙接走,不会受虐,只不过可能思想上会被毒荼,万一教出个教出个弘历,自己岂不是要吐血,退一万步说,教不出弘历,教出个胤礽第二,她死不瞑目啊。
想到这茬,敏芝怨念,纽钴禄侧福晋进门很久了,怎么胤禛府上还没有动静呢?这方面自己没扇什么翅膀啊,弘晖几乎是按时夭折的,弘历也该按时降生才对,怎么到现还没生呢?有他在,也好让康熙不要这么盯着自己抢儿子啊。我的儿子,怎么能被他教成脑残呢
还有胤禩,奴才们都说你对我好,你疼我,为什么我看到的都是你伤害我之后再给我补偿呢,把我丢弃,再捡回来,这样算是对我好?在我惊慌失措的时候,你连一个安抚的眼神都没有,一定要我出了事,你才来表示下安慰,你的爱,总是来的那么迟,真像现代的那些所谓领导,要等到摄像机都架起来了,话筒伸到嘴边了,才肯伸出手表示我来慰问你了。
渣啊,敏芝把手伸进发里,秋菊说昨天掉头发了,掉吧掉吧,全掉光吧,我不在意了
秋菊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敏芝在抓头皮,顿时放下盘子奔过来:“福晋,您怎么了?头疼还是哪儿不舒服,奴婢去叫大夫。”敏芝傻愣愣地看着秋菊出去:这一个两个的都怎么了?跟大夫有仇吗?怎么都嚷着叫大夫……
起身下床,敏芝看见了放在床边凳子上的盘子,一碗药,一碟酥糖,一个青花瓷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