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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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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刘羁言带回了另外的女人,与之成婚。在宋嘉禾不遗余力的诋毁下,一众羌女都很厌恶潋滟,同时也猜测着刘苏是不是已经死了——就她们所知,那个汉人姑娘能空手劈开巨石。她们羌女,若是有了心上人,无论如何是不会让给别人的;以己度人,她们觉得刘苏一定是遭遇不幸,才会被潋滟钻了空子。
    是以,当费藜向刘苏控诉着潋滟“斑斑劣迹”,强烈要求她赶走那个女人时,她唯有报以苦笑:“这一位,是潋滟的阿弟,空濛。”
    绿眼睛少年温雅微笑,一众羌女都脸红了。当着别人家阿弟的面说阿姊坏话,确实很心虚啊。
    俗语说“日中而市”,未时刚过,费藜便招呼同寨的少男少女们回寨去了——路途遥远,且冬日天黑得早,若不早些动身,恐遇到危险。
    再次踏入这个美轮美奂的山谷,刘苏恍惚觉得,她似是离开了许多年,乡音无改,鬓发已衰;又似是从未离开,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还是她所熟悉的。叽叽喳喳的羌女们蓦然安静下来,温柔娴静地与刘苏和空濛道别,各自归家。
    兰坪寨寨门之前,立着一个人。那个男人,青衫磊落,风姿隽爽,皎皎如高山之巅皑皑白雪之上最清朗的那一缕月光。
    他看着面有倦色的姑娘,她迅速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却是将凌乱的发丝搅得更乱了些。笑意微露,相视无言,胜却金风玉露与人间无数。
    “姊夫,别来无恙乎?”空濛一句“姊夫”,打破了静谧的气氛。山谷中松涛之声瞬间冲入耳中,鸟兽正在归巢,偶然间发出鸣叫。
    “空濛,”刘羁言点点头,“一路辛苦。”
    “苏苏……”言语哽在喉间,他转过身,在前带路。
    空濛依旧骑在矮马上,从人为他牵着马。刘苏早下了马,沉默走在羁言身后。
    异样的沉默蔓延出无限尴尬,连马匹都似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不安地喷着响鼻。空濛笑问:“姊夫,我外甥儿可还好?”
    这一问,连刘苏的好奇心也勾了出来:“起好名字了么?生得好看么?”羁言的容貌,那孩子只需继承七分,便可赢得大把少女爱心。
    “名为‘砚’。”至于长相,自己去看就晓得了。
    见他避开自己第二个问题,刘苏继续沉默。倒是空濛笑着接口道:“好个文绉绉的名儿!”羁言不答,他也讨了个没趣,扁扁嘴,也跟着沉默下来。
    一时到了兰坪寨,不及休息,空濛便要去看望潋滟。刘苏推他:“你要去你去,我不去!我是回来看我侄儿的,不是来看你阿姊!”竟是打定主意不肯与潋滟会面。
    羁言道:“你的卧房,仍是先前那一间。”便领着空濛去向潋滟房中。
    刘苏一个人怔在原地。“她的卧房”,是整个兰坪寨规划中,最好也是最大的那一间。潋滟竟未曾入住么?她一路走去,这才迟钝地发觉,潋滟居所离她住处颇远,而羁言住处与她们都不在一处。
    四日后,便是刘家阿砚弥月之喜,兰坪寨最能干的猎手与主妇、少女全体出动,提前三日操持起宴席来——反正来参加的也都是周围村寨中的羌人,并无多少外人,便尽数按着他们的习俗办了。
    倒是沉寂已久的莺歌海遣汲湘带来了礼物,可怜卫夫人至今仍以为刘羁言便是当年她放弃的那个孩子,尽管羁言从不视她为母,她亦骄傲地不肯认子,可终究是有着牵念的。否则,便不会派出自己最得力的侍女,长途跋涉至这山长水远之地。
    汲湘还记得出发前,夫人吃吃地笑:“哎哟哟,当日他们两个,简直是谁都不放在眼里!那姑娘如今可该哭了罢?你若见了她,记得替我嘲笑几句,切记,切记!”
    待见着了人,汲湘却觉得,那姑娘不会哭,倒是她家小郎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难过。那样俊秀自持的一个人,究竟要难过到何种程度,才能教人从淡漠的微笑里头,看出难过来?
    究竟是谁负了心,恐怕夫人猜错了。
    一厢想着,一厢抱了刘砚来逗弄。口中笑道:“小郎君生得与刘郎君小时一模一样!瞧瞧这眉眼,真是教人心都要化了!”
    被小刘砚融化了心的,不止是汲湘,更有兰坪寨一众羌女,连同他的姑母。刘苏与费藜等人围坐成圈,看着水汪汪黑黝黝大眼睛乱转的刘砚,他如今还太小了,委实看不出有几分像羁言,倒是可以确定生得不甚像潋滟。再脑补一下羁言小时候的模样,禁不住笑得又甜又软。
    汲湘瞧瞧她,心下暗道:“这姑娘果真是没心没肺么?”她的模样,与郎君真个是对比鲜明。
    然而当刘苏与羁言眼神交汇,汲湘发现,他们正在经受的折磨,绝不会少于对方丝毫。那么,她究竟是怎样做到,在别人面前笑得那样甜?
    汲湘怔怔想着,满腹辛酸。

☆、第150章 弥月喜

操持弥月宴的,是兰坪寨的强干妇人,与潋滟身边“十部乐”——阿琴折损在雁门关大营,如今他们该是“九部乐”了。
    刘苏仍是对潋滟避而不见,腾挪在厨下大堆的鸡鸭鱼肉之间,专辟了一小块地方,用来做甜点。铺满雪白奶油的奶糕、柔润甜滑的杨枝甘露、甘美馥郁的桂花糯米藕、香浓可口的杏仁酪……阿言嗜甜,她唯有以此,祝他日后幸福美满。
    羌人炖肉浓厚的香气中,偶然飘过一缕甜香,令众人觉得心脾都是清甜的。年长一些的妇人还好,知道自己也是要上宴席的,稍后就能吃到;年纪小些的早待不住,好奇地围在刘苏身边看她调治见所未见的菜肴。
    费藜到底与她相熟,胆子大些,笑嘻嘻地问原料与做法,假作看不见身后阿弟与一群个头还不如灶台高的男女幼童被那饱满的香气与鲜亮的颜色勾得口水淋漓。
    刘苏转身拿了个小蛋糕给费藜阿弟,她至今不知道这孩子叫什么:“你们去分着吃,可不许打架。”又唤费藜,“你来替我尝尝,这个够甜么?”
    她不爱吃甜食,总是把握不好该放多少糖。舀了一小碗甜点让费藜尝了味,听她说“再甜一点才好”,便由她指挥着撒糖。
    糖是罕物。费藜瞧着她取出一只白瓷糖罐,里头糖粉雪白晶莹,竟比瓷罐还白上几分,不由惊叹道:“糖都这样白,难怪这样好吃,又这样好看!”从前文州最好的糖,也不过是黄浊成块的蔗糖,或是发黑的麦芽糖,便是如此,她们也买不起。自这群汉人入住兰坪寨,来文州的商贩越来越多,不过这样好成色的糖,仍是她前所未见。
    刘苏道:“原料要讲究,如此即便是简单的食物,也能做出好滋味来。”
    这样美味的甜点,获得众口称赞,但着实是太多了。唯一懂得其中深意得那个人,能从无限甜美中品味出苦涩来。沉默离席,走至厨下,默默看着与费藜商量放糖多少的姑娘。
    她笑得很是开怀,却不是他所熟悉的,温煦的、欢快的,发自心底的喜悦。有些过于急迫,像是在努力用笑容驱赶着恐惧,掩饰着不安。但除了他,没有人能发现。
    他走上前去:“你已做得够多。莫要再忙,入席罢。”不等她回绝,他接着道,“潋滟不会出来。”
    还是这样磨不掉的默契,他明白她的每一分小心思,唯独看不清她想要什么。至亲者,至疏。你究竟是怎样想的啊,苏苏?
    她避免与他对视,翩然入席,听着羌寨少年们悄声猜测她的身份,笑得直发抖。所有人都在庆贺阿言与潋滟的儿子弥月之喜,她也同样欣喜于他的血脉延续。她凭什么不高兴?
    有远方村寨的人,笑着恭喜她新得了侄子。她也笑着回应对方。
    侄子,侄子……
    夜间,前来参加庆典的人们转移到了兰坪寨的大堆场上,羌人旧俗,凡遇重大节日或庆典,必要在堆场上点起巨大的火堆,不分男女老幼,皆围着火堆起舞。
    白日里大坛的咂秆酒已使人们微醺,夜幕与火光更有着奇异的魔力,三四名强壮的少年滚做一团,拳拳到肉,村老靠着火堆笑呵呵:“随他们去……少年人……明天就好了。”更有互生情愫的少年男女,大胆依偎在一起,此际也无人去管。
    费藜一手拉着姜葵一手拉着刘苏,围火踏歌,用羌语唱着听不懂的歌谣。费藜阿弟挤进人群,硬将自己塞在阿姊同汉人姑娘中间,大声道:“你嫁给我吧!”
    “……”刘苏唯恐自己听错了,微微俯身,“再说一遍!”人太多,还有好事者搬来了祭典时所用的锣鼓,入耳全是铿锵之韵。
    费藜阿弟:“你会做好吃的,嫁给我!”他想天天都吃奶糕!
    听清自己阿弟的请求,费藜直想将他塞回阿娘腹中去!却见刘苏摸摸阿弟的头发,笑道:“我不嫁人,以后你娶了娘子,我教她做奶糕!”
    阿弟大窘,挣脱费藜的手跑掉了。费藜:“你刚刚说什么?”她得喊出来,才勉强听得清。
    “我不嫁人,我谁都不嫁!”刘苏大笑,学着费藜的舞步,抬手、踢腿,裙角飞扬。
    火堆中添加了松柏枝,香气萦绕。松子爆裂出噼啪的火花,有一粒火星溅到了手背上,刘苏后退一步,脱离踏歌起舞的人圈。
    她知道有人一直在看着她。许是现在气氛太好,许是别人的热闹反衬得她愈发孤独,她意识到自己拧巴了太久,伤人伤己。已无法挽回的事情,何不使之变得容易接受一些?于是回头微笑——阿言,不要难过。
    阿言,无论是何等身份,我都不愿你难过。尽管罪魁祸首就是我,我也想让你少难过一点点。
    可她不知道,他听到了她说的那句话,清清楚楚,如雷贯耳。
    羁言看着姑娘离开人群,他跟上去。她负手走在小路上,轻巧地避开牛羊粪便,动作如同舞蹈——那本就是浮戏山至高的轻功心法“浮光掠影”。她忙着看路两边红叶与野果,攀下一枝来把玩。
    她就是不肯回头看一眼。
    刘苏径直回了山庄里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才低低说了一句:“阿兄,你想问什么?”
    阿兄。许多年前,她一句称呼出口,令他喜悦无限。如今这两个字,却像是浸透了黄连。
    隔着门,羁言道:“你想要什么?”
    沉默良久,刘苏道:“阿兄,你早年经历过的江湖风雨,多过许多人一生的经历。故而,你早已厌倦。你想要安恬的生活,妻子俱足,岁月静好。”
    “可我想要的是刺激,是权柄,是不依附于任何人的自给自足。我懂得许多东西,不甘心它们就此沉寂在我的记忆中,无人知晓。我不想临死之时回忆我这一生,竟全部是围着情爱与男人,没有自己的事业,没有自己的成就。”
    “阿兄,情爱于我而言,已不再重要。我现在过得很好,并无不足之处。”她捂着左手手背,那处被喷溅的火星烫出细微伤疤,锐痛不断提醒着她:不要失态,不要功亏一篑。
    “如此。”羁言无法理解她的野心,正如无法接受为他生了儿子的那个人是他的妻子。但他知道,不实现那些野心,她便无法快乐。若是她认为自己的价值在于权柄,他便不能以情爱来束缚她。
    ——更何况,如今他们之间有太多裂隙,早已不具备束缚的条件。
    羁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刘苏虚脱地靠在门扉上。得不到情爱的时候,她唯有迫使自己不再将情爱看作最重要的事情。
    “九部乐”中筚篥奉潋滟之命,来请刘苏相见,被她暴躁拒绝。然而对方不会轻易言弃,箜篌、阿笛随之而来。
    长安一别之后,这是刘苏第一次见到潋滟。妊娠令她体态丰腴了不少,面上也生出些瘢痕来,神情却是前所未见的安详。刘苏无端觉得,她的孩子,应当会很幸福。
    “……如今才晓得,孩子是最重要的。先前到底年少,为争一口气,什么都顾不得了。”潋滟温婉微笑,“你知道他忘不了你,你也忘不了他不是么?我真的不会计较……”长久的冷落,令她心生怨恨。但为了刘砚,她愿意与他们如亲人般相处。
    她暗示得这样明显,刘苏怎会听不懂?正因为听懂,她的暗示令她倍觉恶心。“你将他当做了什么?”争夺的战利品?生子的工具?
    “你又将我当成了什么人?”刘苏的眼神冷了,厉了,她盯着潋滟公主,“莫要再说出这种话来恶心我!你这样说,令我后悔当初的放弃,我竟瞎了眼,以为你可以让他幸福。如今看来,空濛才是对的。”
    空濛说,阿姊会永远得不到她想要的,她与姊夫,都不会幸福。
    “但我已没有后悔的余地,所以……你最好不要起歪心思。”她斩金截铁,“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与母亲,否则,我会让你后悔自己生在这个世界。”
    潋滟温婉笑容尽数消失,现在的她,更像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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