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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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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铁衣在一旁低声道:“我们哪一天不是走在山里?”引来一阵哄笑。的确,他们已在山中跋涉月余,来自江汉平原的少年们一开始还觉得新奇,近日却都颇为厌烦走山路了。
    “我们要……”刘苏看一眼身边的羁言与吴越,看看院坝里四散的“正气歌”少年与努力拉着小白不让它去咬狗的宋嘉禾,“住在这里!”
    “给我所有我看中的山头,帮我建成一个山寨,我便实现我的承诺!”山林是上天之赐,并非私人所有,便是她不打招呼便占了去,村老们在她强悍的武力面前也无话可说。

☆、第159章 榴花开

见刘苏并未领会自己深意,赵翊钧也只是一笑,不再多言。有些事情,是要她慢慢去体味的,若是自己说出来,便没意思了。
    花朝节这日,官家果然带着刘苏并阿宁去乐游原上痛快玩了一日。回到大明宫时,天已擦黑,妆晚来接太子回去,女将军才晓得娘子领了王璐并几名贵妇,无拘无束的,倒比他们还玩得开。
    深深为天家这一家子奇特思维方式折服的刘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也被视为天家的一员了。而这并非由于她变得敏锐抑或是突然开窍,而是裴相恨铁不成钢的说教:“官家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么!”
    经历过上一次当堂大打出手的风波,裴相是见识到此人的不讲理了,若是自己不提醒,说不得下一次吃亏,她又会算到自己头上。“名不正则言不顺,妾身未明,你怎生不放在心上?”
    刘苏明白了,官家与她的关系,终究不是能够长久瞒人的。上元那晚便有不少人瞧见了白龙鱼服的赵翊钧与一旁的她,须知那时娘子可是早早回大明宫了。这样一来,在许多人眼里,她当真便成了祸国妖女了——若是继续执掌“达摩剑”,恶名必定如影随形。连带着,官家也会被说成是周幽、前朝玄宗皇帝一流的昏君。
    三日前,赵翊钧甫一抵达长安,自北而南燃起的烽火便昭示着兵祸的到来:在隐忍数十年后,代王赵雍终于拉下了血亲之间最后一层温情脉脉的遮羞布,打出“清君侧”的旗号,挥师南下。
    右相裴斐裴雁琼便是那个“侧”。消息传来,裴右相脱冠请罪,愿以一人性命换得天下安宁。
    官家驳回了裴相的请求:“雁琼,你不是晁错,我亦不是汉景帝。”汉初七国之乱,汉景帝被迫诛杀帝师晁错,而后终身引以为憾。
    今日栖凤阁上,年方不惑的裴相衣冠整齐,已不复当日绝望。谁都知道“清君侧”不过是代王借口,但身在局中,精明如他也要害怕被君王当作弃子,抛出去平息战乱。
    好在官家与襄王兄弟二人并不打算抛弃他。君以国士遇臣,臣当以国士报之!裴斐从容向官家与襄王报告战况:
    “代王起兵十万,号称三十万大军,沿轵道西行,已抵平陆。”平陆西望崤山与函谷关,一旦越过函谷关,便是形胜长安。
    “另有朵颜蛮族联合西羌诸部,沿泾水、渭水南下,距长安不过五日路程。”煌煌帝都,已危若累卵。
    官家中气有些弱,却仍是沉稳地发令:“令征西将军王朋率京兆折冲府军,助东八师守御函谷关;神武将军杜绵率南军,助西六师抵御蛮族。传令战事无关各州守军,不得擅动;未得令而勤王者,以谋反论!”
    侍读学士笔走龙蛇,记下诏令,稍后便要发往各处。裴相道:“官家,恐京师空虚。”京兆折冲府与南军各自奔赴战场,京师的防卫便全部压在了有着“天子亲卫”之称的北军身上。
    天华帝缓缓发出下一道指令:“京师防卫,交由襄王。襄王统北军与襄王三卫,必要之时,可征发民夫,以卫京师。”咳了两声,“雁琼,朝中诸事,便委托你了。”
    襄王与裴斐对视一眼,既震惊于对方的深受信任,又不免忧虑。然事关国运,官家的命令绝无更改的可能。
    二人唯有右手覆左手加额,行伏地大礼,以示郑重领命。
    裴斐在心内叹息,帝国风雨飘摇,重伤的官家、从未领过兵的襄王,再加上被越级提拔的自己,真的能够中流砥柱,保住这如画江山么?
    三月会试后,阅卷发榜,紧接着便是四月殿试。会试中选者得以参与殿试,本朝殿试不黜落,即会试榜上有名者,殿试亦会登科,所区别者,不过名次而已。
    通常,会试之后、殿试之前的这段时间,乃朝野上下休养生息的时间,以迎接下一段忙碌。
    便是在所有人都以为可以清闲至四月的时候,右相裴斐、征西将军兼承恩公王朋、姽婳将军刘苏的三封奏疏,如冷水入沸油,令朝堂一片哗然。
    这个跨越文官、武官、闲职三个集团的提议,一石激起千层浪。围绕互市与榷场,无数争论展开。由于大多士子都等待着会试结果,盘桓长安,关注着未来仕途的他们也加入了这一场论战——若是能一鸣惊人,对日后仕途也是一门助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裴相是先帝留给官家的顾命大臣,征西将军是官家岳父,姽婳将军虽是闲职,又是女人,却与官家在潜邸时便有了交情,如今身份更是官家力排众议,一手安排。是以,官家对“互市”的态度显而易见。
    但文官集团从来不会轻易便通过这种对国家有着重要意义的提议,便是官家一意孤行,中书门下也有驳回之权。而被中书门下驳回的旨意,除非官家发中旨,否则根本无法下达。
    然而中旨从来都是官家的私人命令,地方官员可自行判断是否遵循。若是走到这一步,互市便是不告失败,却也无法成功了。因此官家一厢命礼部发布会试榜单,准备殿试,另一厢以绝佳耐性与朝臣展开了漫长的争论。
    这场争论中,官家一方以右相为首,而另一方则是德高望重的左相李仑所代表的文官集团。
    夹杂在是否开设互市、如何开设互市、互市利益归于何人的讨论中的,还有对双方的攻讦。事情的缘起,是右佥都御史朱汝贤一封奏疏直指右相裴斐,这位以刚正不阿、铁骨铮铮著称的御史在奏疏中宣称朝中有人窃居高位、尸位素餐,以佞幸得进,无丝毫功绩于社稷,唯知逢迎上意以自保。
    此疏一出,为朱汝贤赢得一片不畏权势的赞誉,又有数位御史、朝臣上疏声援。而裴斐不得不引咎避嫌在家,暂停一切职务,上疏自辩。
    紧接着,另一位御史黄弘指责朝中诸公以党争为乐,不顾社稷安危,只晓得看眼前利益。利国利民之事无法推行,前朝党争反倒初露端倪,“前朝亡国之鉴不远,诸公何以自毁长城?”
    这封奏疏无疑替裴相解了围——纵然国朝规矩,被弹劾者须闭门不出,上折自辩。但御史黄弘矛头对准了几乎满朝文官,若是全都卸职自辩,这朝廷便要瘫痪了。是以众官员都背负着“自毁长城”的罪名继续上朝,裴斐自不用再自辩。
    在朝廷上吵得纷纷攘攘的同时,会试榜单贴出。按着往年的习惯,名落孙山者黯然回乡,或是等待下一个三年的机会,或是自觉无望,寻找其他生计。而榜上有名者,或是努力提升自己的才名,或是闭门苦读,争取在殿试中不要落到与“如夫人”同列的“同进士”之中。
    这一年有所不同的是,云集京城的士子迟迟不愿离去,便是名落孙山者,也关注着朝廷上的争论乃至于攻讦,踊跃发表着自己的评论:若是有贵人慧眼识珠,有破格提拔的机会也并非不可能。
    东市折桂楼,青衫士子三五成群,无一不是慷慨激昂。腰悬美玉的青年大声道:“互市之利,百倍于走私!朝廷要养兵、养官,赋税之重,早已人所共知!若开互市,可减赋税,何乐不为?”
    话音未落,便有人嗤笑道:“方郎君到底是商贾出身,于‘利’,倒是颇有心得。”
    君子耻于言利,被人这般嘲讽,方锦台顿时面红耳赤,犹自抗辩道:“家父确是商贾不错。然君子就一事论一事,我支持互市,与家父无关。”本朝商贾不似前朝地位低下,商贾之后也可参加科举,只是士人骨子里的清高到底令他们中的大多数瞧不起商贾,除了少数还能冷静分析之人,大多士子都已对他嗤之以鼻,不再理会。
    方锦台回到座位上,灌下一大杯三勒浆,摇头叹道:“君子之道,甚难!”
    他不再说话,适才讽刺他的那人却不肯轻轻放过,大声道:“诸位,诸位!”待到折桂楼上下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才洒然一笑,“请听我《互市议》!”
    当下朗声念诵出一篇长文来,从胡汉之别入手,次说道朵颜族狼子野心,后历数本朝开国以来朵颜族多次进犯,又特别点出商贾走私之害,最后得出结论:互市便是姑息养奸,养肥了朵颜蛮族的胃口与力量,他们便要南侵!是以互市决不可开!
    掷地有声的结尾颇有文官风骨,不少士子大声叫好。猛然有淡淡的笑声在众人耳边响起:“你说互市不可开?”
    那女子笑道:“郎君雄文佶屈聱牙,恕奴家听不懂。”一语出口,士子们哄然大笑。却又听那个声音慢慢道:“朵颜之祸,莫有甚焉,郎君说可是?”
    众士子这才有人意识到,这女子声音平和,却令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想来并非寻常人。唯有方锦台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有趣,像是既期待着那个声音将士子驳倒,又为着对方即将驳倒士子而愤怒。

☆、第160章 朱成碧

病了七八日后,刘苏逐渐发现事情不大对头起来。
    事情的缘起,还是要回溯到在太液池采芙蓉那一日,她在大雨中淋了个湿透,回到明光殿,便被官家拉着去洗澡并换衣裳。
    然而官家做事,不可只看表面功夫,他的深意须得慢慢体会。是以次日近午时,女将军才昏昏然醒了来,披衣起身到外间,怔怔瞧着伏案批阅奏疏的官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讨伐此人的无赖。
    过了两日,她胃口便不大好。赵翊钧使御医来诊,先说是淋了雨得了风寒,后又说是苦夏,总之没有定论。刘苏吃了两日药,便不肯再吃:“风寒不过七八日,总能自己好起来。夏天胃口总是差些,并不碍事。”
    然官家与她都很清楚,她的胃口从未因天气而差过——姽婳将军的饭量,从不辜负她武将的身份。
    半夜,羁言被隔壁响动惊醒——先前那段时间,二人虽比邻而居,他却刻意不去注意女孩儿从隔壁传出的声响。
    如今刘苏被毒蛇咬伤,他则要分出大半心神放在隔壁了。
    房中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灯,刘苏坐在矮榻前大口大口喝水,面若桃花。羁言一怔,继而见她面现痛苦之色,伸手摸去,果然额头滚烫。
    刘苏浑身虚软,却又不愿被人看轻了,只是逞强。闭目熬过一波眩晕,勉力笑道:“我有点发热,起来喝点水。”
    羁言从她手中取过杯子,“你去躺着。”
    刘苏依言起身,走得跌跌撞撞。羁言大皱眉头,夹着一卷被子一般,将她夹到了床上。
    她把自己裹进鹅黄绫被里,接过瓷杯,发现本已凉透的水重又变得温热。想是他以内力加热的,为着他这份体贴,感激一笑。
    羁言看她喝了水睡去,决心次日便去汶城重新配药。
    然而……今夜如何度过?
    刘苏以为自己是睡过去的,但羁言伸手在她额上一探,即知她是被高热逼得晕了过去。
    小姑娘的肌肤泛着瓷白的光泽,因高热渗出细密汗珠,益发显得细腻温软。
    与她高热的额头相比,他的手凉得舒服之极。昏睡中的姑娘发出舒服的哼声,蹙着眉,在他手底下蹭了一蹭。
    羁言打来凉水,用蘸湿的巾帕擦拭她额头、手心与脚心。
    姑娘循着本能接近他,抱着他的臂不撒手。他从未见过那种叫做“考拉”的生物,否则便会发现,此时这姑娘的动作与之如出一辙。
    于是,只得看护她到天明。
    次日醒来,刘苏表示极为抱歉,“……真是麻烦你了。”
    羁言不在意地勾勾嘴角:“无妨。”
    姑娘目光游移一下,迟疑着问他,“阿言,我怎样退烧的?”
    “……凉水。”
    “……”我问的是“怎样”而不是“用什么”好吗?
    不过姑娘似乎猜到了什么,抿了抿唇,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下次,用烈酒,那个效果比较好。”
    羁言无语——你是在跟我讨论,用什么给你擦身子比较好?
    刘苏以为他是在怀疑烈酒的效果,坐起身认真讲原理:“你知道酒若不遮盖,放一段时间,就会味道全无吧?”
    “嗯?”
    “那中蕴含着酒味的物质,就称为‘酒精’!”某人一本正经地胡诌着,神采飞扬,“酒精极易挥发,额……就是散逸到空中。”
    “然后呢,知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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