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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粉梅梢青苔上-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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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梦舒却对黄启伦的歉意和表白没有太多的感觉,她虚弱地转头望向母亲,眼眸中有着求救的神色,伍佩思连忙走过来,将黄启伦拉起,道:“启伦,梦舒刚醒来,身体还虚弱着呢,你要道歉等过些时日再说,别把梦舒再给累着。你和你娘先回去,有话等明日再说,可以么?”
  黄母见此也劝导着黄启伦道:“是啊,启伦,梦舒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就不要再絮叨了,你守候在这里也有两天了,要不就听亲家母的话,先回去休息,而后再来照顾梦舒可好?”
  黄启伦却不肯离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眸紧紧盯着龚梦舒看,龚梦舒将头转过一旁,闭上了眼,不肯理会他。黄母轻轻推着黄启伦道:“走吧,先回去吧——”黄启伦无奈,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母亲离开。
  伍佩思在龚梦舒的床边坐下,重重地叹息一声。龚梦舒这才转过头来,已是满脸的泪水,她吃力地问母亲:“娘,你们说……我的孩子……真的没有了么?”
  “你怎么这么粗心?自己都没发觉已经怀胎二个多月了么?”伍佩思摇摇头,眉头紧蹙。
  龚梦舒缓缓地摇摇头,闭上眼自责得双泪横流:“我,我不知道……”
  “算了,黄启伦已知你非完璧,若孩子留着,怕他心中也放不下而疑神疑鬼,这孩子将来也不会让他喜欢的,还不如就让这孩子去吧,等将来你再好好怀一个……”伍佩思无奈的拭泪,低声对龚梦舒道。
  龚梦舒在枕上转着头,痛苦地喃喃道:“那也……是一条生命……他怎么……怎么。。。。。。能这么残忍?我……为何却不死呢?”
  “你快别这么说傻话了,啊!”伍佩思闻言惊同小可,连忙呵斥龚梦舒道:“不许你在心里胡思乱想。启伦这孩子我一定还要好好说他,竟会这样没人性对你!但你自己可要保重身体,谁也不能替代你活着,男人混账,我们女人更应该坚强起来,你明白了么?”
  可是龚梦舒却只是心灰意懒地躺着,一句话都不想回答。伍佩思见龚梦舒意志消沉,遍体鳞伤,心头忍不住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只是不住声地叹息。
  伍佩思毕竟还要照顾病中的龚弘文,等黄家母子二人休息好了过医院来,伍佩思便匆匆离开,由他们接手照顾虚弱的龚梦舒。
  黄启伦在家被黄母一通训斥,又教了他一些法子,于是在病房中只是以一副忏悔者的面目尽心尽力照顾着龚梦舒。即使龚梦舒对他心灰意冷,一眼都懒得看他,他也努力让龚梦舒对他有好的观感。龚梦舒倒卧病床上的一切琐事他都接过来,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尽心尽力。只是他好像和黄母有默契一般,绝口不在龚梦舒面前提孩子的事。
  龚梦舒在医院的时候接到了程瑞凯派人送来的鲜花,黄启伦眼睁睁看着心中的猜想变为现实,但苦无程瑞凯和龚梦舒二人暧昧的证据,又是愤怒嫉妒却又无可奈何,背地里只是握紧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程瑞凯派来的人走后,那束散发着清香的花束便被黄启伦扔进了垃圾桶里,而龚梦舒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龚梦舒在医院里又住上了半个多月才被黄启伦接回家中,龚梦舒原想回到空无一人的龚家中,却被黄启伦不由分说强行运回了黄家,不过这次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唯恐龚梦舒再有任何的闪失。
  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黄启伦竟然破天荒地在请母亲照顾好龚梦舒的同时,自己也外出去找事情做。黄启伦的此举让黄母也惊愕万分,随后便喜极而泣道:“孩子,你终于开窍出息啦!”
  黄母也没多想想,向来不成器的黄启伦却是以龚梦舒和孩子血的代价来换得成熟的。


  第十一章 步步惊心陷泥潭

  欣喜归欣喜,但黄母对于黄启伦找工作这件事却也不抱任何希望,她太了解黄启伦了,重的活干不动,轻的活又没有他合适的,早晚他还得回家来老实守着点心铺过日子。//可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黄启伦竟还真的找到了一份在书局当理货员的工作。
  黄母见黄启伦总算有出息了,喜得两眼泪汪汪,心情好了,对卧床休养的龚梦舒也就客气了起来,暗自觉得龚梦舒不被打小产,黄启伦不经受如此刺激,也不会就此明白了事理,于是照料龚梦舒的时候便也轻声细语了许多。
  龚梦舒对于黄母还有黄启伦的变化毫无反应,她每日躺在床上静静养伤,毕竟是年轻,身子骨也渐渐恢复了过来,只是她的精神头却一直萎靡不振,无论黄启伦怎样讨好和弥补,龚梦舒都再也无法对他产生任何的亲近之意了。
  黄启伦见几番努力怎么也见不到龚梦舒的欢颜,心中懊悔之余,却也无可奈何。这日他在书店里看到了一份报纸,阴郁的脸庞上终于有了欣喜的笑容,他迫不及待地等到下班,便拿着报纸冲回家去,在龚梦舒面前翻动着报纸,佯作一副吃惊的模样,道:“梦舒,你知道么?程家二少爷和本城名媛卢青青终于在今日成亲了!”
  可是龚梦舒面无表情地闭着眼,毫无知觉地躺着,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黄启伦偷眼看龚梦舒,心中不甘,又唤道:“梦舒,你没听见我的话么?”
  龚梦舒依旧沉默以对。
  黄启伦见龚梦舒漠然清冷的模样,心中方才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浮躁,不由讪讪起来,半晌才道:“他结婚了也好,免得你成天惦念着他。反正从今往后,咱们俩谁也别嫌弃谁,好好过我们的日子,成么?”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倒也是诚心实意的,可是龚梦舒却像睡着了般,毫无应答。
  其实这日,伍佩思已替龚梦舒到程府去送过贺礼了,回来的时候怕又惹龚梦舒难受,便不拐到黄家来,而是径直去了医院。伍太太知道龚梦舒不想欠程家什么,一咬牙当了当年龚弘文送她的定情信物——一个碧玉手镯,这才换来钱买了件厚礼送到程家,但心里由于惦念着龚弘文,连喜酒都没喝就赶回去了。
  离开的时候,程家的老太太脸上虽有喜色,但却拉着伍佩思的手连声叹息。伍佩思知晓程老太太想和她提起龚梦舒,但望着程家喜庆热闹的场景,伍佩思心中却替龚梦舒升起凄楚之情,便匆匆别了程老太太,转身离开了。
  龚梦舒昏昏沉沉中只是病着,心中对什么都是浑浑噩噩地,根本就不想再醒来。黄母伺候了几天,由于还要忙着点心加工的活儿,见龚梦舒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终于还是开始摆脸色了。但这次龚梦舒却不去理会黄母的微词,不是无神地睁着双眼,便是闭上眼,窝在床角毫无声息,她那间屋子也很久没有打开窗户晒进过太阳了。
  大杂院的邻居们都在悄悄议论,黄家的媳妇儿是不是被黄启伦那晚失手给打傻了,或者因为孩子流产而被气傻了,心中对黄启伦齐齐不以为然,虽说表面上都还维持着“各家自扫门前雪”的自觉和沉默,但背地里谁不暗自讨论这家人的是非。
  黄母虽说整日在外头忙乎,可邻居们的议论还是让她心存芥蒂,寻思半晌,决定还是找龚梦舒谈谈,但是龚梦舒蜷缩在被窝里侧躺着,根本就不让黄母拉开被子。黄母无奈,只得重新又喊来龚太太伍佩思,让伍佩思出面和龚梦舒好好谈一下,希望能尽快打开龚梦舒的心结。
  也已是精力交瘁的伍佩思闻言心急火燎地赶了来,推开光线阴暗的屋子,看到蜷缩在床上的龚梦舒,她的鼻头酸楚,眼眶也红了,缓缓地走到床边坐下,然后伸出手去轻抚着龚梦舒道:“孩子,娘知道你心里苦,但是你不能这么折腾自己。你瞧瞧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龚梦舒面朝里躺着,一动也不动。
  伍佩思心痛难抑,哽咽道:“你从小到大娘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你爹更是如此。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是你爹清醒过来看到,恐怕会心里难受。你这孩子的命比黄莲苦啊,可即使是这样,你都不能放弃你自己……”
  伍佩思自顾自说着,抽出手帕拭泪道:“天下的男人俱是靠不住,你也别指望太多,但娘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站起来,重新过日子,别这样让我难受了,好么?难道你忘记了以前和娘说过的话吗?真的要娘陪着你再一块儿死么?”说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连帕子都来不及擦。
  龚梦舒静默了一会儿,才转过苍白枯瘦的脸庞对母亲吃力地说:“娘,我并无就此消沉之意,我……只是太累了……”伍佩思一把搂住龚梦舒哭道:“娘明白你心里的苦,娘就是想让你明白,活在这个世上,心死之后我们还需要苟且偷生……不要轻易放弃了自己,好么?”
  “我晓得了,娘,”龚梦舒喃喃地在母亲瘦削却温暖的怀抱中疲惫地道:“等我休整几日,我会好起来的……”伍佩思这才点点头,稍稍放下心来。
  没几日,龚梦舒果然下了床,开始帮着黄母做些家务,黄启伦见龚梦舒渐渐恢复如常面貌,心中暗喜,每日按时上下班,一改原本吊儿郎当的作风,变得正经起来。龚梦舒对于黄启伦的变化并未流露出太多关切,她只是低着头默默做着自己的活儿,不和黄启伦多说几句话。夫妻二人除了正常的日常对话之外,就再没有了更多的交流和沟通。
  黄启伦自知理亏,却又不晓得如何进一步让夫妻之间的情感恢复到变故之前,只得暂时忍耐。他也尝试让自己真正接近龚梦舒要求的那种温柔体贴,于是真的下决心,远离未婚前那种吊儿郎当,花心四放的生活。
  但是黄启伦这种决心还没下定,书局里来了位美貌动人的芳姑娘,让他所有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这芳姑娘生得妖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也不知道她是打哪里来的,很快被分到黄启伦这区,黄启伦见了美女心跳自然加快,而那芳姑娘好像对他也很有些意思,总是对他暗送秋波,弄得他失魂落魄,六神无主。
  龚梦舒在家并不知晓黄启伦任何的动向,现在对于她来说,真的也就如母亲所说的那般,好死不如赖活着,那就这样活着吧,无喜无忧无痛苦,这个惨淡的人世间对于她来说,早已如同虚度。


  第十二章 寸寸紧逼无路退

  黄启伦觉得自己整个人被分为两半,一半的自己理智还在家中,而另外一半则浮在空中,轻飘飘的不知所以然。//他有些矛盾有些彷徨,但最后芳姑娘的一个媚眼过来,他犹如在海上漂泊不定的小船,瞬间遭到了强大的十级台风,顿时倾覆没顶,再也爬不上岸来。
  黄启伦开始早出晚归,但每晚他还是回来过夜的。龚梦舒一直没有再去洋行上班,她每天闷头忙着黄母做点心,也只有在繁重的劳动中,她那颗疲惫的心才会得到片刻安宁。当然,她在收拾黄启伦衣物的时候,偶尔也会发现蛛丝马迹,比如扑鼻的胭脂香水味,还有明显的口红印,她本该大发雷霆或者追根揭底,可是她看着那些痕迹,把黄启伦凡是带了这种暧昧痕迹的衣物扔在一旁,再也不去动它们。
  黄母见龚梦舒经常有稍嫌不贤惠的时候,欲要说她怎不替黄启伦洗衣裳,气哼哼地拿过黄启伦的衣物,这才发现了异状,一双眼眸只是盯着龚梦舒脂粉不施的脸庞,自己的老脸倒先替儿子感到了害臊,也不敢多对龚梦舒说什么了。
  黄启伦下班回来,看到龚梦舒本有些心虚,但是见龚梦舒眼神空洞地不是忙着手头的针线活,就是在灯下看书,对他的归来并无多少欣喜之意,时间久了,也觉得没有意思,于是回家的时间一天天地晚,最后发展到干脆夜不归宿了。
  黄启伦不归家龚梦舒倒觉得松了口气。在独自寂静清冷的夜晚中,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那些从娘家里带过来的书,那些书并不是死板的八股文,而是一些野史轶事,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更是数不胜数,可是龚梦舒看着看着却没有了兴致。
  她心灰意懒地将书抛在一旁,缓缓地走到了窗户前,推开窗子抬头望着天空,时值隆冬,夜晚很是清冷,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隐约的弹琴声音,应该是邻居们那户人家的孩子在学弹琴,龚梦舒聆听了一会儿,便关上了窗子,随后轻轻叹息了一声,发觉夜晚实在漫长,她竟不知道如何打发这漫漫长夜。
  “咚——”门被一下子推开了,醉意朦胧的黄启伦又歪歪扭扭地走了进来,龚梦舒警觉地对他避让三舍,黄启伦却笑嘻嘻地朝着她招招手,道:“梦舒,你别再害怕,我回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龚梦舒背贴着墙壁,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缓缓地问黄启伦。
  “我告诉你,我……我准备参加学生运动!”黄启伦激动地说,把手里一大叠还没散发完的传单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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