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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自己昏厥过去,龚梦舒死死盯着程瑞凯的眼睛,对他说:“若是黄启伦还活着,你必须尽力救活他,否则我也不活了!”
这次程瑞凯却没有避开龚梦舒的视线,他回视着她的泪眼,低低道:“我晓得。”便抱着她一路朝着山崖下走去。
黑洞洞的山崖下,被火把点亮的一块崖石上,蜷缩着一条血迹斑斑的影子。
龚梦舒挣扎着从程瑞凯的怀中下来,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忍着满鼻的血腥气,缓缓地向那个影子走近。她一路走着,泪水已经弥漫了她的眼前,她吸吸鼻子,待得满眶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她才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那条人影还在抽搐,夹杂着阵阵虚弱的呻吟。龚梦舒再也顾不得许多,吃力地攀爬到了黄启伦的身旁,然后流着泪将奄奄一息的黄启伦抱在了怀中。
好久没有和黄启伦这么亲近过了,原本虽不高大但还算壮实的黄启伦此刻在龚梦舒的怀抱中,轻得犹如一片叶子,瘦骨嶙峋。
龚梦舒的眼泪一滴滴地掉落下来,清洗去黄启伦脸上的血污,此刻的黄启伦很安静,再没有那种癫狂的表情,他闭着眼,鼻腔里只有细细的呼吸,时断时续。
“启伦……”龚梦舒轻声呼唤着黄启伦的名字,感觉到他身体里的生命力一点点地在流逝。她哽咽着喊他的名字,想极力挽留他的离去。
在龚梦舒抽泣的呼唤声中,黄启伦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此刻他的眼眸里却没有了浑浊,从高崖上跌下他好像恢复了一点神智。不过他的瞳孔开始溃散,看得出来他很努力想看清龚梦舒的脸,却好像总是对不准焦距。
但是龚梦舒身上的气息让黄启伦找到了心灵的平静,他知道她还陪在他的身旁,他睁着没有焦距的眼,费劲地从唇缝里说出几个字来:“梦……梦舒……”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龚梦舒红着眼眶连忙应道,同时抱紧了黄启伦。
“我陪……我娘……去……了……”黄启伦躺在龚梦舒的怀抱中,缓缓闭上了眼,“对……不……起……梦,梦……舒……对……。”话语悄无声息地弱了下去,到最后便归于死一般的静寂。
龚梦舒久久抱着黄启伦冰凉的身躯,她的眼泪被夜晚的风吹干,她抱着他,眼前仿佛又见她在上女中时,他曾经讨人嫌地缠着她不放;仿佛再现他紧张地到龚家来提亲被她父亲奚落的狼狈模样;更仿佛看到他陪着她坐在家门口外的山坡上促膝谈心……原来,他们也曾有最美好的回忆。
即使他曾经那么不堪过,那么伤害过她,但他毕竟曾是她最密切的人之一。算起来,她又何曾对得起他?她一直都也在伤害黄启伦。她和他本是无缘的两个人,这个男人也曾用他最美好的时光来爱慕她过。
眼下,从一刻钟前还活蹦乱跳的人,转眼便成了一具没有生机的冰冷躯壳,龚梦舒觉得犹如做了一场梦。她抱着死去的黄启伦,固执地等待这一切恢复到原样。
这原本就是个梦,不是么?
第四二章 军令横来如山倒
“梦舒——”程瑞凯默默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缓缓地走上前来,想让龚梦舒将黄启伦的尸体放下,但龚梦舒将黄启伦抱在怀中,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他的话。
崖石上满是鲜血,并且还有血水汩汩地流出,顺着崖石向下淌。
程瑞凯还待要劝说龚梦舒,却看到翠谷面色煞白地指着那血流,发出了一声尖叫:“那血是从龚姑娘那里流出来的!”
程瑞凯心猛地抽紧,连忙看去,果然见龚梦舒的下身裙摆沾染了浓重的鲜红,还有新鲜的血液不停顺着她的腿流出,和崖石上黄启伦的鲜血混合在一起,看上去触目惊心。
“梦舒!”程瑞凯再也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拉开了黄启伦僵硬的身体,将龚梦舒一把抱了出来!这才发现龚梦舒的裙摆早就被血水浸透!
“龚姑娘是不是要生了?羊水都破了!”翠谷颤声叫道。
“来人啊,快去传医生!马上叫大夫来府邸!”程瑞凯的声音急促,呼吸开始不稳起来,向来平稳镇定的眼眸中也闪着慌乱的光芒。
“二少爷,那这个疯子……”有人请示程瑞凯如何处理黄启伦的后事。
程瑞凯心急如焚,但还是偏过头去看了看黄启伦,抽空说道:“先将他的遗体送回黄家,再将他和他母亲合葬在一起!所需费用全部由我承担。”
早有下人奔跑着去忙碌,而翠谷跌跌撞撞地连忙奔回院子去,替龚梦舒做好生产前的准备。消息早就在程家传开,几乎没人入睡,眼下全都聚集到了程家的客厅,个个怀着复杂的心事,焦急地等待龚梦舒临产。
程瑞凯坐立不安地在背着手厅里走动,程老太太焦急地对程瑞凯说:“孩子,你赶紧坐下来吧,别再晃了,你晃得我眼晕……”程瑞凯这才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二太太满珍见程瑞凯紧张,不由抿嘴宽慰他:“别担心,女人么,都这样,都要经历过这一关,才称之为女人……”
可是程瑞凯心急如焚,哪里听得进去众人的劝慰。大厅的一角悄然出现卢青青的影子,她的那双眼眸盯着众人脸上关切龚梦舒的表情,眼底里闪过一丝妒恨的光芒。但是她什么也没说,更没有闹腾,而是转头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厅。
龚梦舒在凌晨三点,生下了一个重6斤的男孩。好消息在程府传开来,暂时冲淡了后花园山上的血腥事件所带来的冲击。随后的好几天内,程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程察仲和程老太太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程瑞凯对自己得了个儿子心里头自然也是高兴的,但他知道龚梦舒的情绪依旧不稳定,因而龚梦舒刚生产完的那几日他哪也不去,只是守护在她身旁。
龚梦舒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帐顶,她脸上呆滞的神情只有当翠谷将孩子递过来要她喂奶的时候才会稍稍有表情。可是因为悲伤和疲倦,她没有什么奶水。于是程家又在张罗着请奶妈。身边所有人都围着她忙碌,可是龚梦舒却好像一具木偶一样,毫无生气。
“黄启伦的后事……”终于在生产几日后的午后,龚梦舒勉强提起了精神问程瑞凯。
“你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人将他下葬了,他和他母亲合葬在一起。”程瑞凯回答道。
龚梦舒这才稍稍放了些心,她疲倦地闭上眼,脑海里出现的依旧是黄启伦那张血迹斑斑的脸庞,觉得心底里充满着浓重的悲哀和无奈。
“梦舒,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程瑞凯用手握住龚梦舒冰凉的手,低声道:“别再为这个难过了。现在咱们有孩子了,你要放宽心,为孩子着想……”
但是龚梦舒却没有回答他,她和他说完几句话,又回到了自己封闭的世界里。程瑞凯见此,无奈地叹口气,对龚梦舒抑郁情绪的担忧远甚于得到儿子的喜悦。
两人就这样尴尬而沉默地互相守着,翠谷过来对程瑞凯说:“二少爷,外头有客人找您。”
程瑞凯蹙起眉头,道:“是谁?”
“听来人说,好像是南京来的特派员请您去一趟。”翠谷小心翼翼地传话道。
“特派员?”程瑞凯蹙起眉头问道。
“是,来人已经在大厅里等候了——”翠谷恭谨地回禀道。
“我知道了,”程瑞凯一边在心里头思忖南京那边的人怎么会到了茗城,而且指名道姓要见他,一边低下头对龚梦舒说道:“梦舒,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龚梦舒半闭着眼眸,一声不吭。程瑞凯站起身来,便随着翠谷出去了。
程瑞凯带着副官刚来到大厅,却见几名荷枪实弹的军官在等候他。见程瑞凯进来,为首的一个军官面色严肃地走上前来,道:“程司令!”
程瑞凯微微愕然,眼前的军官他并不相识,于是礼貌但警觉地反问道:“您是?”
“南京总统府的周特派员让我们过来,特别奉命请程司令跟我们上趟南京——”那名军官神情倨傲地说道。
“周特派员?”程瑞凯思忖片刻,蓦然想起很早之前,和卢青青去趟南京,曾经和这位姓周的特派员有过接触,便道:“原来你们是周特派员的人,失敬失敬了!”
“周特派员有要事找您,时间紧迫,所以还请程司令多体谅,赶紧跟我们去南京吧?”那名军官对程瑞凯说道。
程瑞凯不易察觉地蹙了眉,道:“不知道周特派员这么着急让我去南京做什么?可否有公函命令?”
那名军官好像早就料到程瑞凯会起疑心,冷笑一声,从身边的手提包里拿出盖了章的公文给程瑞凯查看。程瑞凯见了白纸黑字的公函命令,心头的疑窦更深,但军令如山,他也不好当众抗令,便道:“那请各位大哥先坐下喝杯茶,我进去和内人交代点事情就随你们出发。”
“不了,南京路途还遥远,我们哥几个都要赶回去,所以请程司令赶紧跟我们走吧!”那位军官是软硬不吃。程瑞凯的副官见几位军爷如此嚣张,忍不住便要站出来说话,却被程瑞凯一把扯住。
“别轻举妄动!”程瑞凯低声阻止了丁副官,不管南京的周特派员叫他上南京有何要事,但眼前的几个人既然能拿出公函命令来,说明来头不小。心中隐约觉察出这几个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可违抗军令是死罪,万一处置不好,便会牵连到程家全府的人。
想及于此,程瑞凯于是便忍下心头的不爽,对那几位军官却还是客气道:“既然如此,那程某就随你们走一趟吧!”
“程司令果然是个爽快人!”那名军官皮笑肉不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程瑞凯也不说什么,让丁副官去拿他的外套来,丁副官会意,正要离开客厅,那名军官却变了脸色道:“不用拿东西了,我们立刻走吧,车子在门口等着呢!”
说着几名精壮的军官也围了过来,将程瑞凯卡在中间,其中一个人还拿出了一只手铐将程瑞凯的手给“咔嚓”一声拷上了!
丁副官见状大吃一惊,便要冲上前去拼命,程瑞凯却摇摇头,道:“程某不知道犯了什么法,要被这样对待!”
“我们只是周特派员手下做事的,要想知道他找你什么事,你只好随着我们去南京说清楚了!兄弟奉命行事,得罪之处请程司令多见谅!”军官对程瑞凯说道。
程瑞凯苦笑一下,倒也泰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
丁副官准备打电话叫程瑞凯手下的官兵杀进来,程瑞凯用眼神制止住了他,道:“丁副官,你去跟太太老爷们禀告一声,说我去南京出门几天,到时候就回来!”
那名军官道:“是的,只要说清楚问题就会回来的!你们也别太过担心。”说着使个眼色,几名彪形大汉便押着程瑞凯向外走去。
依照程瑞凯平日的身手,那几名壮汉未必是他对手。但他顾及程家的安宁,加上平日为人做事并无欠妥之事,心中坦然,便也想上南京和周特派员当面对质,故而也不反抗,便随着那些人一起出了程家,丁副官也一起被押解了出去。
临出门的时候,程瑞凯转过身特别对站在门边瑟瑟发抖的翠谷吩咐道:“好好照顾龚姑娘,让她和孩子等我回来。”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跟着那些军官上了车。刚一坐稳,车子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等程察仲和程老太太知道消息,急匆匆赶出来时,程瑞凯和车子早已经不见踪影。程察仲面色苍白地拄着拐杖在桌子边坐下,重重地猛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大白天的凭白无故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程老太太则哭得满眼是泪,一边喊道:“谁把我的宝贝孙子给抓走了?我的曾孙子才刚出生呢,就没了爸爸!”
程瑞泰也是一脸惊惶之色,只是一声不吭。林雪娴见程瑞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便接过话头宽慰着程老太太和程察仲道:“奶奶,爹,你们别惊吓过度,二弟只是去南京交代事情,把事情说清楚了,估计就没事了。你们别担心,他好歹也是个司令员,那边不会对他怎样的!”
“这个可很难说,”卢青青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大厅外走了进来,她面无表情地往那里一站,道:“外头可不比我们这里,瑞凯去了南京,人家只会当他是根草!”
卢青青的话提醒了程察仲,他连忙赔笑着对卢青青道:“贤媳,你家里南京不是有人么?能否让你的娘家人帮问问瑞凯……”
“我娘家人早就不认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了!”卢青青咬着唇,冷冰冰地说道:“我在程家过的什么日子他们早就清楚,他们现在是想帮也不会去帮咱们的了!”
第四三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卢青青冷硬的话语让程家的人都感到了突兀。
程察仲这才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