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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看到她这个样子,辛锥忍不住叹了口气,露出怜香惜玉的表情,“不习惯吧?明小姐贸贸然来这里,的确很容易受惊呢。”
他走过来,想扶起她。
她仿佛被蛇咬了一口一样惊叫起来,往后跳了一步。
“你……你……别过来。”她喘息着喃喃,“别过来……”
“好。我不过来就是。”辛锥倒是很斯文,咧嘴一笑,顺势坐到了一边铺了皮质座垫的长椅上,施施然看着她,“明小姐方才托人送了那么大一匣子的宝贝进来,可真让在下受宠若惊——不知明小姐是想拜托一些什么呢?”
“我……”她定了定神,想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然而不知为何,那句话到了喉咙里却又停住了——从小受过的教导,令她实在难以将这些话一口气的说出来。
她在黑纱后沉默,手指微微发抖。
“是想要买一个死囚回去当奴隶呢?还是想来开开眼界?”辛锥咧着嘴呵呵笑,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的贵族女子,露出洞察的表情,“别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们十大门阀平日里都无聊的很,需要更刺激一些的东西来解闷。”
侏儒摇晃着锥形的脑袋,有些得意:“来我这里绝对是没错的了——跟你说,不但巫姑大人巫罗大人他们是这里常客,连巫咸大人前段日子还特意从我这里要了十个死囚,说要拿去炼丹用呢。”
她脸色越发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辛锥又等了片刻,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这个巫即一族的女子是谁?一个人抱着一匣子珠宝跑到这个地方来,到底想干吗?
“明小姐,你先慢慢想,”他站起身来,“我得先去处理这块皮了——否则要坏掉的。”
看着那个酷吏再度走向那扇小门,她终于鼓起了勇气:“他……他……还在么?”
她低声道:“我……想见他一面。”
“他?”辛锥站住了脚,用眼睛将眼前的女子从上到下瞄了一遍,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女子,难不成不是来寻刺激或者买死囚的?看这般扭捏,多半是有内情……说不定,可以拿到更多一些的好处呢。
“谁?”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里死囚太多了,不知小姐要见哪一个?”
脸罩黑纱的女子沉默了半晌,终于艰难地开了口:“破军……破军少将。”
“咝——”侏儒牙缝里陡然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声音。
辛锥倒退了一步,吸了一口气,细小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雪亮的光,审视着面前这个女子,恍然:“明小姐?……莫非是巫即家的明茉小姐?破军少将的前任未婚妻?”
她浑身一震,无声地默认。
“呵呵,呵呵,”陡然觉得有趣,辛锥笑起来了,“难得啊……明茉小姐居然来这里了!”
他点着头,饶有兴趣地看她:“可真令人吃惊呢。我听说巫即家族已经解除了你和他的婚约,另行给你安排了一个夫婿——怎么还来这里呢?莫非是……”
明茉的脸藏在黑纱后,下颔却在微微颤抖,仿佛正在极力平定着自己的情绪,适应这个血腥地狱。看来,她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偷偷来到这个地方的。
莫非这个门阀之女,是真的爱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未婚夫?
“所谓的婚约,只代表家族的意志而已。”明茉深深呼吸了几口气,这一次开口,声音已然镇定了许多,她本是个聪敏的女子,“而这次来,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
辛锥眯起了眼睛,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是么?看来,又是一只自投罗网的鸟儿呢!
“呵呵,明茉小姐已经是要别嫁高枝的人了,这时候还跑来这里,被巫朗一族知道了恐怕不好吧?婚约作废一次也罢了,第二次又泡汤,只怕小姐的终身就堪忧了。”这个侏儒有着可怕的聪明脑袋,立刻抓到了其中的关键,低低地笑,“那一匣珠宝,应该是准备好的陪嫁吧?——明茉小姐还真是舍得呢。”
明茉站在那里,呼吸已经慢慢平定,渐渐显露出天性里本有的敏慧镇定来。她嫌恶地避开了视线不看他,道:“求狱吏大人高抬贵手,让我见他一面。”
——如果现在不见,只怕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然而一想起那个只见过几次的人,她的心里就有极深的刺痛和欣悦——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永别?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这样……他们本来应该是相伴终身的人啊!
“哪里,明茉小姐太客气了。”辛锥打量着这个贵族女子,语气却忽然一转,“只不过破军少将是元老院下令关押的死囚,没有巫彭元帅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去见他——在下比任何人更知道犯了规矩会落得什么下场……”
他笑着掏出那一匣子珠宝,推了回去:“所以小姐这个请求,在下可办不到。”
这样的拒绝不啻于当头一棒,明茉身子微微一晃,然而却很快恢复了镇静,冷定地回答:“如果狱吏觉得不够,我这里还有一些。”
酷吏辛锥除了折磨囚犯之外,也是个极为贪婪的人,一向有收敛金钱的嗜好。
——这一点,她来之前并不是没有打听过。
然而那个侏儒却笑着摇了摇头,不为所动:“钱当然是好东西。可脑袋一旦丢了,可是有再多钱也买不回来的啊,明茉小姐。”
没有料到会获得这样毫无余地的拒绝,她一时间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里面的拷打还在继续,嗤啦一声,有沸水泼上血肉的声音。她看到门内墙壁上那个血红的人形忽然扭曲了,一直一动不动的身体拼命挣扎,发出了非人声的剧烈嘶喊,整个刑架都仿佛被摇晃得要掉落下来。
“啊——”她脱口喊了一声,紧紧捂住了嘴巴。
“吵死了!”辛锥被那阵嚎叫打断了话头,大为不快,对里面厉喝,“小心点,别一下子弄死了!说好了还要活上三天,少一个时辰我就剥了你的皮!”
“是!”里面有狱卒战战兢兢的声音。
铁门当啷一声关上,所有的声音又在瞬间微弱下来了,如同隐隐约约的地狱深处传来。
看着密闭的铁门,明茉的心理防线却在一瞬间崩溃,几乎要冲口惊呼——他、他是不是也在这个活地狱里?他……如今怎样了?还活着么?连一个普通的北越郡犯人都遭到了如此酷刑,何况是被十巫亲口下令囚禁的他!
“你……你想怎样?”她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声音颤抖得厉害,“求求你了!”
“我想怎样?”辛锥摸着自己尖尖的脑袋,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笑起来了,“除了钱,你还能给什么呢?”
“……”脊背上那条冰冷的蛇又瞬地窜起了,明茉颤栗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是聪明的女子,自然知道这样的眼光意味着什么——这个侏儒的眼睛里仿佛长出了触手,恣意地对她上下触摸。她浑身的肌肤都起了战栗,想拔脚离开这个阴暗而肮脏的地方,然而脚却象钉了钉子一样无法移开。
“钱再多,也换不回掉了的脑袋。可是……”辛锥邪邪地笑起来,手探过去,一寸一寸地摸上了她的肌肤,“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啊!”
他的手冰冷而粘腻,仿佛一条蛇在肌肤上游动。
明茉打了个寒颤,全身细细密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地想甩开,却被对方恶狠狠的威胁眼神震慑。
“要进去见他么?要让我放过他么?……还是,想让他和这个北越人一样啊……嗯?”他的手一寸寸地探上来,游移不定,声音却带着得意,“尊贵的巫即一族的小姐啊……你想要怎样呢?嗯?”
他只有三尺多高,站起来还不到对方的胸口,却踮着脚放肆地轻薄比自己高一个头的贵族女子。
“别这样……求求你……”她不敢甩开这只手,却忍不住内心的厌恶,扯紧了衣襟,咬牙低声,“你……你只是个铁城里的平民!你敢这样做,巫即大人知道了的话,不会放过……啊!”
那只冰冷的手在她的胸口上狠狠地捏了一把,停住了。
“巫即大人?”辛锥冷笑起来,讥诮地抬头看着她,“巫即大人如果知道你跑来这里,首先不会放过的是谁呢?有胆子的话,你去说呀……看看巫即巫朗两族会是什么反应?”
她怔住了——这个侏儒的眼里,有着疯子一样的冷静和敏锐。
他真的不是人。
“呵呵……所以说,明茉小姐还是不要反抗了……”那只手又开始动起来了,恶狠狠地把她推到了那张长椅上,喘息着摸索上来,“你不是想要去见他么?……不是想让他少受些苦么?……那么……那么……你就该学学巫真大人……”
巫真?巫真云烛?
明茉全身剧烈地发抖起来,仿佛明白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难道说……难道说……云少将的姐姐、巫真云烛,也曾……也曾在这里……
他的手已经撕开了她的衣襟,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牢狱昏暗的火光下。
那是从小养尊处优的贵族才有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散发出馥郁的香气,触手之处如同丝缎一样的顺滑。
辛锥眼里已经冒出了火光,嘟囔着将嘴凑了过去,贪婪地吮吸。
身下的人在不停地挣扎,却仿佛顾虑着什么,始终不敢真正抗拒。这样的挣扎更是引起了他心底里熊熊燃烧的火——贵族!贵族!越是出身高贵的女人,越能激起他的欲望。什么十大门阀,什么贵族,还不是照样被他这个铁城贱民压在了底下?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在铁城锻造作坊里渡过的童年,想起了那些耻笑和白眼——那些锦衣华服的男女策马路过,抽着响鞭,将这个侏儒平民抽得满地乱滚,如同打马球一样地踢来踢去,发出惬意的大笑。
可恶……可恶啊!那群裹着绫罗绸缎的猪猡!
他恶狠狠地一口咬在裸露的香肩上,兴奋得难以自已。
“不!不!”
身下的女子终于尖叫了起来,不顾一切地从椅子上挣起,一把推开了压在身上的侏儒,拉上衣襟冲了出去——她狂奔得那样急,甚至根本没有去拿回那一个匣子。
辛锥被狠狠地推倒在地上,肥胖的身子行动迟缓,一时间来不及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茉夺路而逃,不由将手狠狠砸在了地上——
该死的!这个拿乔作态的女人还是跑了!
做出那么一副坚贞的样子,却其实根本不象她自己想象的那样爱那个未婚夫婿……她这种贵族小姐,就算是对人动了心,做出这种圣女一样奉献自己不顾一切的姿态,又怎能象巫真云烛那样做出真正的牺牲?这群帝国的贵族,生下来血液里就不知道“牺牲”是什么东西。
巫真云烛……一念及此,想起那个冰雪般冷定而高贵的女人,辛锥眼里就又露出了暧昧的神色,嘿嘿冷笑起来——是的,是的,那个全帝国最高贵的女子,也曾屈尊躺到了他这张长椅上!
——看啊,看啊!他这个铁城贱民得到了什么?!
只可惜,昨天半夜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了——这个沉默的女子手持冰之令符,半夜里狂奔到了刑部大牢,第一次居然开口说出了话,提出要将她的弟弟带走。
他悻悻看着,却不能抗拒——她手里拿着那一枚可以号令天下的冰之令符,是智者大人身体里凝结出的东西,比双头金翅鸟更高一等的东西,也是云荒大地上至高无上的象征。冰之令符所到之处,甚至连十巫都要俯首听命。
他知道,一定是智者大人已经醒来了……那个居于白塔顶上的神展开了羽翼,庇佑了这一对姐弟,将她从龌龊的污泥里带出。
而云焕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却都是靠了自己姐姐的牺牲。
呵呵……辛锥从地上站了起来,喉中发出低哑的笑声。
他并不怕巫真或者明茉把这事说出去——对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女子而言,被一个贱民所侮辱,万劫不复的只怕还是自身吧?谁会敢于说出去呢?
只可惜……那样雪白的肌肤,却是再也吃不到了呢。
他嘟囔着推开了牢门,重新走入了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腥风扑鼻而来,惨烈的嚎叫撕破人的耳膜。这是一个暗无天日、血肉横飞的世界,永远与死亡、血腥、腐臭为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阳光照进来。
——那也是他这种人一辈子苟活着的地方。
——他没有别的技艺可以立足,没有别的阶层可以接纳,只能永远、永远地留在这里。踩踏着血和肉,一步步的往上爬去。
※※※
明茉从阴暗的死牢里狂奔而出,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