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个肮脏的、该遭天谴的沉沦之都!
身体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喊,要挣脱他的束缚,跳出来挥动锋利的引线、把这个肮脏帝都的一切搅得粉碎。那个杀戮欲望是如此强烈,几乎要压倒他的理智。毁掉……毁掉它!毁掉那些肮脏的东西,毁掉那禽兽不如的一族!
这、这是什么?是谁的声音?难道是……阿诺那个家伙,还活着么?!
他紧紧的握着手心的如意珠,青色的灵珠在他掌心里闪烁,微凉的湿意仿佛沁入了他的骨髓,安抚着他狂暴的情绪。白薇皇后惊讶的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担忧的光。
然而,此刻周围街坊里忽然发出了错落的惊呼——
“看,快看!湖上起浪了!”
“没有风怎么忽然起了浪?这、这……不是做梦吧?”
“好大的浪!天啊……”
她扑到了窗口看出去,脸色也是一变:方才日中的天色骤然暗了下来,镜湖上无风起浪,汹涌起伏——那些浪是暗黑色的,平地而起,高达三丈,呼啸着向伽蓝帝都卷来,仿佛一排排巨大的水底怪兽争先恐后的奔跑过来!
开镜之夜已过,难道是湖底的蜃怪又再度作乱了?
不!不可能。这些水,仿佛被某种力量召唤着向着帝都奔腾而来!能控制天地间“水”之力量的,唯有……她霍然回头,看着按着眉心露出苦痛表情的新海皇。
怎么回事?苏摩身上的灵力忽然起了极大的波动,身体里透出一种看不见的黑色的光来!那些光在不停的起伏挣扎,似乎要挣脱躯体的束缚,从他的眉心里透射出来!
这个鲛人之王的身体里……到底、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东西?
“苏摩!”她低低惊呼了一声。
苏摩紧紧抱着额头,十指之间凝结出了淡淡的光。那些光之线,居然一寸寸的消失在他的颅脑中!引线透入颅脑,急速的绞动,仿佛想把整个头颅搅碎——那种痛苦让苏摩一时间无法再说出话来,然而他却一声不响,并没有停止这种骇人听闻的自残。
这样的狠毒,仿佛是要绞杀某个蛰伏在颅脑中的东西!
白薇皇后变了脸色——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蛰伏在他的心里?
看着对方那种痛苦挣扎的样子,她忽然感觉到心里有微妙的起伏,仿佛有一个声音苏醒过来了,急切的催促着她,想要上前查看那个人的情况。
白薇皇后反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里露出隐秘的笑——白璎,我的血裔……终于,你还是按捺不住了么?如果你真的如此焦急,为何却要借助我的手呢?你该醒来了。
一念未毕,身子忽然一震。白薇皇后张了张口,胸臆中有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冲出来了——身心转换在一瞬间完成。
“苏摩!苏摩!”在意识消退的刹那,她听到自己开口发出了惊呼——不,那已经是白璎的声音。在那一刹,那个优柔的血裔终于如此强烈地凸现了自身的意志,夺回了这个身体的控制权。
“苏摩……”白衣白发的女子掠到了黑暗角落,将手放在那个苦痛挣扎的人的额头上,急急低呼着他的名字。后土神戒发出了纯白色的光,笼罩在海皇身上,水流一样进入了脑部,以“护”之力量催合着受到损伤的一切。
“不……”他却是极力的抗拒,想从这种光里挣脱。后土的光如影随形的笼罩下来,柔美纯白,一分一分将他眉心溢出的黑暗之色压制。
外面湖上的黑色波浪在消退,镜湖之水仿佛被某种无形力量重新压制,渐渐平静。
房内寂静如死,只有急促的喘息。
在半个时辰的痛苦绞杀之后,苏摩终于放开自己的手,一声不响的沉入了黑暗的最深处,闭上眼睛。每一次自残之后,他都需要以极快的速度来弥合伤口。
“苏摩,苏摩。”沉默中,他听到有人在急促叫着他的名字,有一双手伸过来,托住了他向下沉的身子,紧紧抱住了他,仿佛想分担他体内分裂的痛苦。
谁……放……放开手……不要碰我……神思有些恍惚,苏摩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眼神却忽然变了——有泪水坠落在他的脸上,温热而湿润。
他定定看着面前俯下的脸:不、不是白薇皇后!
“请……请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苏摩。”那张脸在咫尺外的上方、悲哀的凝视着他,轻轻开口,语气宛如梦幻——是做梦么?一百年了,他曾经在无数个梦境里看到过一模一样的脸;每一次,那个幻象都消失在他将要触摸到她的一瞬……这一次,还是在做梦么?可是,却为何比以往任何一次梦境都要清晰——
清晰到,能感觉出泪水的温度。
“白璎。”他终于清楚的吐出了这个名字,抬起了手,一寸寸触及她的脸。
她的脸苍白如雪,仿佛是冰做的肌肤玉做的骨。唯有泪水是温热的,顺着他指尖一滴滴滑落,证明了眼前这个人存在的真实——是真的……是真的!这不再是遥远的回忆,也不再是无法触摸到的影子。这一次……终于是真的了!
他忽然如释重负的微笑起来;一切都是值得的。付出了那样巨大的代价,不惜舍弃了族人、扭转了星辰,悖逆了天地——他的手、终于能穿越时空和宿命,触到了她的脸。
她在他的掌心无声哭泣,眉目静好,一如百年之前。
苏摩定定地看着她,心里有前所未有的平静——种种与生俱来的黑暗和憎恨都悄然隐去了,他仿佛回到了无限久远的从前,前世的记忆和此刻重叠。白璎……白璎。这两个字在百年后依然保持着那种魔力,当他在白塔顶上的黑暗里苦苦挣扎取舍,当他在慕士塔格的冰雪里完成了身心的蜕变,当他无数次在流浪的路途上濒临死亡……
无数个黑暗的长夜里,这两个字,曾无数次浮现在心底。
无数的声音在心底里呼啸,排山倒海而来,仿佛要突破胸臆里钢铁的牢笼,逼着他对眼前的人冲口说出埋藏已久的那两句话——那两句话……都只有三个字。
然而,那寥寥几个字却仿佛最严酷的封印,需要无限的力量去开启。
※※※
长久的沉默中,外面的天色却缓缓黯了。
黑暗的角落逐渐扩大,最终将整个室内都笼罩在一片昏暗中——仿佛宿命和回忆的影子在这一刻追了上来,将好不容易得到安静相处机会的两人重新笼罩。
在那样的重压下,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相对,仿佛深味着种种悲凉和怅然。
“苏摩……”最终,白璎先平静了下来,“你为何也会来帝都?”
苏摩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简短地回答:“和你的目的一样。”
“……”白璎手指微微一震——和她的目的一样?难道他也知道了魔的力量所在,所以特意前来一同封印那个破坏神么?不可能……他又怎会知道?这本是空桑人的秘密,只有双戒的持有人才能确定的事。
“你怎么知道?难道是……”她有些诧异。
“是真岚告诉我的。”苏摩没有隐讳什么,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白璎怔住,忽然陷入了长久地沉默——是真岚?在诀别的那一刻,她一直以为她的未婚夫并无知觉,或者说,即便是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他也没有什么立场来表示反对。因为他是空桑人的王,又如何能阻拦这一场事关国运的魔神决战?
真岚……你知道自己无法前来,竟不惜借助了苏摩的力量么?
身为空桑的皇太子妃,最后一任白族的王,后土神戒的持有者——我早已抱定了为空桑而死的信念,无悔亦无憾。但,你却并不愿意我就此以身相殉,而希望我以别的方式继续活下去?——可是,尽管如此……你又怎能做到如此的地步!
此刻在无色城里无法走出一步、只能仰望伽蓝帝都里种种巨变的你啊……在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不甘心?
她一直沉默着,感觉内心种种思绪纷乱如麻,指尖微微发抖。
在暮色里,苏摩从她眼睛里看出了什么,忽地开口:“你在想什么?”
她终于开了口,迟疑着:“苏摩……”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然而,黑暗里的人却更快地截断了她的话,语气在一瞬间重新变得漠然,看着窗外的暮色,声音洞彻而冰冷,“既然你重新醒了过来,那便表示,你已然做出了某种决定。”
“是。”白璎微微叹息,低头看着手上的后土神戒。
“我知道你的决定。”他的眼神毫无变化,似只在漠然地说着一个事实,“你将作为空桑的皇太子妃活着或死去,不会再有别的——是么?”
白璎默然,并没有否认。
神戒的辉光映照着她的脸,柔和而又宁静——如今的空桑皇太子妃,已然不再是百年前那个羞涩苍白的贵族少女。她心里有着自己的选择和决定,即便是多么的艰难和痛苦,也不会再如百年前那样以一死来逃避。
白璎沉吟着,缓缓开口,似斟酌着用词:“你知道,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我……不能再像很多年前那样任性了。”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面无表情。
“我已经不再是白璎,而只是空桑人的太子妃。”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低声,“非常感谢你给了我新的生命,让我有了一个赎罪的机会,可以再度为空桑而献上生命,而不是如同百年前那样无谓的死去。”
“无谓?”苏摩忽地冷笑,只是阖起了眼睛,许久,才开口一字一字回答:
“不必谢我——这条命,是我欠你的。
“而现在,两清了。”
白璎猛地一震,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渐渐涌上了泪光——百年之后,他第一次承认曾经亏钱她。她明白,这样的说法、已然是这个生性孤僻高傲的人最委婉的道歉方式。
黑暗里浮现出绝美的轮廓,高傲而冷清。就算是过去了上百年,沧桑变幻、风霜满面,她却依然可以从这个人的侧脸中看到昔日那个少年的模样,提醒她曾那样的爱过。那一瞬,她几乎无法克制住内心乍然涌现的悲哀,就要屈服在这样突如其来的软弱之下——她向着他伸出手去,指尖颤抖,无数悲喜在心中呼啸。
然而就在此刻,苏摩却蓦地睁开了眼睛,漠然地开口:“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空荡的语音在黑暗的房间内回荡,仿佛命运无声的宣判,令她如坠冰窟。是的,她已经不再是昔年懵懂纯真的小郡主,束缚着她的也不再是种种王室的繁文缛节,而是更加强大的信念和使命——如同他现在也有全新的身份和责任。
他们两个人,再也不是昔年白塔顶上那一对绮年玉貌的孩子。
太晚了……太晚了啊。当一开始、他背负着那个肮脏秘密来到她面前时便已经太晚;当结束时、她从白塔顶上一跃而下时便已经太晚——在宿命的交叉口上,他们在百年前便已经生生的错过。
既便如今能再度的相逢,即使他背天逆命地试图改变星辰轨道,一切也已经无法挽回。
人的一生里,绝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
暮色初起的时候,碧悄无声息地掠入窗口,惊讶于室内居然如此安静——难道文鳐鱼传错了话,海皇不是在这里么?
她正感诧异,忽然间觉得喉间剧痛,有无形的引线割破了她的肌肤。在血流下来之前,她紧急顿住脚步,不敢再动一步——对方的力量极其强大,根本不是她可以抗拒。
黑暗里,她隐约看到一个优雅绝伦的侧影。当先引路的文鳐鱼停在他肩头,摇头摆尾地喃喃说着什么,黑暗里的人在侧头凝神倾听,青碧色的珠光笼罩着他——碧蓦地一惊,忍不住激动得全身发抖:这、这是如意珠!
那么,眼前这个人,确实就是传说中新任的海皇了?!
“你是……”终于,那个人开口了,松开了引线,“碧?”
碧低下了头,单膝向着黑暗里跪下,声音里带着极力压抑的激动:“是!复国军暗部队长碧,特来参见海皇。”
“暗部……”那个人微微沉吟,开口,“为什么今天才来?”
“属下本来昨日得了文鳐鱼传讯,当晚就想赶来——只是……”碧顿了一下,终于开口,“只是部中有同僚背叛,事发突然,所以耽误了一夜。还请海皇见谅。”
“背叛……”海皇喃喃念着这两个字,语气却有些奇特,“复国军里,也有叛徒么?”
苏摩笑了笑,但却并未流露出什么,只是顿了顿,继续话题:“碧,我听如意夫人说,你是复国军里级别最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