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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连忙道,“天就要亮了,没时间多言。小丫头、你自己保重。”
六个人齐齐起身,蓝衣白衫两位男女分别捧着金盘,带领众人转身。
“喂喂,臭手!”听得发楞,那笙在看见那几个人离开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脱口叫了一声。手捧头颅的白衣女子定住了脚步,然而只是站着没有回头。金盘上的头颅闻声,自己转过脸来,对她扬扬眉:“怎么啦,小丫头?舍不得?”
那笙看了那个发出她熟悉语音的人头半天,忽然跳了起来,指着它大叫:“臭手,你骗我!你、你给我看你自己样子的时候、根本不是这张脸的!你这个骗子!”
“……”金盘上的头颅忽然对她撇了撇嘴,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这个小花痴,我不变张英俊的脸出来你怎么肯带我走啊?”
“走了走了!”不等她回答,看了看天色,蓝夏手中的金盘上,那只断手洋洋得意地一挥,瞬间六道光芒照彻林间,六星腾空而起、划破已经露出了第一线曙光的天空,消逝。
远处天尽头的镜湖中,万丈高的伽蓝白塔投在水面上的影子、陡然发出了奇异的扭曲。
无色城开。迎入了它的主人。
※※※
天色已经破晓,再也看不见有什么星辰闪现。晨曦从林外撒下,点点碎金。
“啊……那只臭手就这么、这么走了啊?”扬起脸,看着转瞬泯灭了踪影的六道星光,东巴少女喃喃自语,有些惘然若失,然后皱了皱眉头,不解,“不过……一个皇太子说话的腔调怎么会象那那样也是奇怪。哎,那个皇太子妃倒是很漂亮高雅。”
“你说什么皇太子、皇太子妃?!”忽然间,耳边有人厉叱,急问。
树叶簌簌分开,极度茂密的树林里,一个人闪电般掠过来,一把抓住了她。
在快得几乎看不清的动作停顿之后,那笙看到站在她面前的人居然是那个诡异的傀儡师,不禁吓得脱口叫了起来,用力挣扎着、双手一振,以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惊人速度挣脱了苏摩的双手,几步躲到了一边:“你、你干吗?”
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少女居然能从自己的手中挣脱,苏摩反而愣了一下,空茫的眼睛看着她的方向,他怀里那只偶人却是眼睛滴溜溜的转,也面现惊讶之色。终于,偶人苏诺的眼睛定在了东巴少女的手上,嘴巴无声裂开了,仿佛笑了一下。
“哎呀!”看到那个诡异的小偶人,那笙比看到苏摩还要惊惧,一下子后退了三步。
“你手上的戒指是哪里来的?你刚才说什么皇太子、皇太子妃?”那个冷定的傀儡师说话却是不冷定的,一连声追问,踏进了一步,“你看到他们了?”
再也不许对方逃脱,苏摩伸出了手。伸手的瞬间,十枚指环闪电般无声无息地飞出,带动指环上的引线,在空中相互交错着飞向那笙,仿佛织成了一张看不见的网。
指环脱手后,引线的另一端就控制在了那个叫做苏诺的偶人身上,偶人的双手手腕、双脚脚踝、双臂、双足、腰、颈十处的关节上,十条引线若明若灭,那个偶人被这么一牵、啪嗒一声从傀儡师怀中掉落在地,然而却没有趴下,反而动了起来。
不知道是飞舞的指环牵动它的身子、还是它身子的运动控制着指环,那笙只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脱离了主人控制的小偶人在树林中自己动了起来,举手投足、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的节奏。
那笙刚要闪避,忽然觉得手腕就是一痛——低头,一根细细的透明的线绑住了她的手腕,切入肌肤,渗出了血。那样纤弱、然而却是比刀锋更锋利的细线。
如果她看到了昨夜火堆边那些乱兵可怕的死像,便知道如今她离死亡也只有“一线”。
然而那笙没看见,她忍不住不服气地挣扎,想挣脱出来。
“不要乱动,一动,你的手腕就要被整只切下来。”苏摩的话冷冷响起来,傀儡师走过来了,手指托起被束缚住手脚的少女的脸,“老实回答我的话——不然我就把你四肢一根根切下来,然后用线穿起来、像人偶一样吊在树上。”
对着他空洞然而无表情的深碧色眼睛,那笙机灵灵打了个寒颤,身体立刻不敢乱动了,然而手脚却是不自禁地微微发抖,她只能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你、你要问什么?”
“你手上的‘皇天’是哪里来的?”苏摩开始发问。
语音一落,远处地上的小偶人身子一动,那笙只觉手腕刺痛,不自禁地抬起了右手,放到傀儡师面前。苏摩慢慢伸出手,抚摩着那只银色的戒指,面色复杂。
“你、你说这只戒指?”那笙讷讷道,“我、我在雪山冰下的一只断手上找来的……”
“雪山?断手?”苏摩却是愣了一下,“空桑皇帝的信物,怎么会在那里?”
“啊,那只断手说他是空桑皇太子!那颗头也这么说!”看到对方不信,那笙生怕苏摩一怒之下真的下毒手,连忙分辩,却不知自己的话如何莫名其妙,“它们说,他是什么空桑国的皇太子……对了,叫真岚。”
然而,东巴少女那种前言不搭后语、匪夷所思的话,傀儡师听来却没有呵斥她的荒谬。那笙感觉苏摩抚摩着戒指的手猛地一颤,然后近在咫尺的那个人微微闭上了眼睛,有些梦呓般地低声重复着那个名字,莫测喜怒:“真岚……真岚?”
那是多么遥远的名字。
“头?手?原来在云荒之外的慕士塔格上有一个封印?”傀儡师喃喃自语,忽然间语气变得有些反常,低声继续问,“那么,你也看到了皇太子妃?”
“嗯,是啊,很端庄的漂亮姐姐。”那笙听到对方的语气慢慢缓和下来,惊魂方定,“那只臭手说那是他的妻子,穿着白衣服,带着黑纱,好像……好像叫做白璎?”
“嚓”,苏摩的手指蓦然收紧,抓住她戴着戒指的手,用力得让骨头发出了脆响,痛得那笙陡然间大叫起来。
“白璎……白璎……”那双一直空茫的深碧色眼睛里,第一次闪现出某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愫,傀儡师的嘴角似笑非笑,头也不回,蓦然开口厉声道:“鬼姬!你还骗我说、白璎已经死了?!”
“你先放开那个姑娘。”果然,他身后一个声音淡然回答。密林的枝叶是无声无息自动向两边分开的,仿佛那些树木在恭谨地避让着那个骑着白虎从林中深处出现的女子。
显然也是刚才看到六星出现才赶过来——鬼姬坐在白虎上,裙裾飘飘荡荡,漠然注视着面前的傀儡师:“不错,白璎的确已经死了,九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胡说!”苏摩不再管那笙,猛然回头,冷笑,“虽然我也来晚了,没有遇见——但你看、这里还有她刚才留下的残像!”
傀儡师的手一挥,随着他手臂平平挥过的轨迹,仿佛那个面上的空气陡然凝结,变成了一层半透明状的薄薄镜子,映照出了一个白衣女子离去瞬间的样子——那是闪现力量的一刹,腾空而起的女子面罩黑纱,手中捧着金色的托盘,眼睛注视着盘中那颗头颅。手指上、一枚和那笙手上一摸一样的戒指奕奕生辉。
那个映照在空气里的女子是淡薄的,仿佛烟雾中依稀可见的海市蜃楼,虚幻的不真实。
然而,鬼姬的脸色却白了白,脱口:“定影术?”
苏摩没有否认,冷然:“所以,即使是‘神’,最好也不用瞒我任何事。”
“哈。”怔了怔,仿佛无奈般地摇摇头,鬼姬讥讽地看着这个灵力惊人的傀儡师笑了,“苏摩,不可否认你现在的确很强——但是如此强大的你、居然看不出如今的白璎不是人么?”
“不是人?”苏摩蓦然呆住,瞳孔收缩,“你、你是说——她现在是……”
“是冥灵。”鬼姬笑了起来,摇头,“她九十年前已经死了啊!你以为我骗你么?你如果路过北方的九嶷,就能看到她没有头的尸体还和其他五位同僚一起、伫立在在苍梧之渊边上吧。”
“冥灵?”傀儡师脱口惊呼,猛然想起了自己在星宿海观测到的那一场浩大的流星雨——九十年前……正是那个时间!
“你不知道吧?”鬼姬抚摩着白虎的额头,看着山下的白塔,叹息,“那时候你已经离开云荒了——空桑人死守伽蓝城十年,最终被冰族攻破、真岚皇太子阵亡。那时候,为了保全城中无路可逃的十多万空桑百姓,大司命决定打开无色城。”
苏摩的手猛然握紧,低声重复:“打开无色城?”
※※※
无色城是一座“空无”的城,据说由七千年前空桑历史上最强大的帝王:星尊帝·西华所建立。
星尊帝在征服四方后,按战功分封了六个王,镇守六方国土,并在镜湖中心建立了国都,以白塔为中心界定云荒大陆方位。
然而,在空桑皇家才能翻阅的典籍记载中表明,星尊帝建立的“国都”,并非如同后世普通人认为的那样、仅仅指代圣城伽蓝;而包括了水下的另一座城市:无色城。
如果说水上那座伽蓝城是这个大陆“真实的”中心,那么水下的无色城却是虚无飘渺的存在,那是与水面以上那个世界完全不同的“异世界”之城。
无色城的存在,宛如伽蓝城的倒影,孪生姊妹般并存,光与影般相互映照。
星尊帝听从了大司命的谏言,动用他无上的力量、为了空桑人在某日必然来临的“大劫”而建立了这座城市,然后封印了它、关闭了两座城之间的通道。星尊帝驾崩前留下了遗诏,说明了打开封印通道的方法、并叮嘱除非末日来临,切不可随便打开那座城。
七千年来,空桑经历了大灾大难,也曾几次濒临倾国的边缘,然而诸王们无一例外都咬牙支撑着死战,竟无一打开过那座城。
因为,根据典籍中记载、星尊帝在遗诏上是那样说的——
“宇分六合,地封六王;六星齐陨,无色城开”!
※※※
连苏摩听到“无色城”三个字也变了脸色,低声问:“打开无色城?他们、他们有那样的力量么?”
“他们当然有。”鬼姬笑了,笑容中却有一丝惨酷,看向天际,“只要肯付出代价——你没有亲眼目睹那是如何惨烈的景象啊……那时候,冰族已经攻破了外城,城中幸存的十万多空桑人齐声祈祷,声音一直传到天阙上!”
“为了护住空桑的最后一点血脉,六个王都心甘情愿听大司命的安排,扔下百姓、合力杀出了重围,一直血战到了作为历代空桑人王陵的九嶷山下,向着供奉历代皇帝皇后的陵墓跪下祈祷,请求星尊帝准许他们动用所有的力量打开那被封印的通道……”
“然后,围着祭台上的传国之鼎,六部之王一齐横剑自刎,六颗头颅同时落入鼎中!——六部最强的战士,同时对着上苍做出了血的祭献。
“那一瞬间封印被打破了,六合震动起来,伽蓝白塔发出照彻云荒的光芒,它的影子映在湖水中,忽然间也仿佛活了起来。耀眼的光芒湮没了一切,等冰族的‘十巫’和战士们看得见东西的时候,他们惊讶万分的发现、整个伽蓝圣城已经空无一人。
“十万空桑人在瞬间消失了,无色城迎来了它的第一批居住者。”鬼姬叙述着九十年前空桑亡国的情形,眼睛望着天尽头的白塔,叹息:“白璎就是那时候死的……她作为白之一部最强的战士,接替了她的父王,作为六星死在九嶷山下——所以我说,你往北走、还可以看到她的尸体,几十年了依然不曾仆倒腐烂,守在那个通道入口。”
傀儡师默默听着,脸上越来越平静,渐渐没有一丝表情,有些讥讽地笑了起来:“真是遗憾,我没能亲自来终结这个腐朽的王朝。空桑该亡——那是天谴!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还是作为战士死去的么?我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一个耽于幻想的女人而已。”
“一个人一生只能做一次那样的梦。”鬼姬摸着白虎,那只灵兽舔着她的手,云荒的女仙蓦然冷笑起来,“而多谢你让她早早梦醒了。”
“啊……原来空桑人还应该感谢我这个奴隶造就了他们的女英雄。”苏摩嘴角扯了一下,笑。
鬼姬看着他,却一直看不透这个傀儡师内心真正的想法又是如何,顿了一顿,只好点点头,叹了口气:“你回来应该有所企图——但是,无论如何,你不要再去找她了。”
“我没有打算找她。”苏摩漠然道,“我并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
“那就好。”鬼姬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微微笑了起来,“其实离开云荒的这一百年里、你也已经找到了所爱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