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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系列_全集-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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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将听令!”南昭听云焕的声音忽转严厉,立刻单膝下跪。

  “即刻起一个月内,军队不得干预牧民一切行为——无论聚会、游荡、离开村寨均不得约束,更不许盘问。”云焕手持令牌,面无表情地将一项项指令传达下去,“此外,调集所有驻军整装待命,一个月内枕戈待旦,令下即起、不得有延误!”

  “是!”虽然不明白,南昭立刻大声领命。

  “令军队驻防各处关隘、严密监视过往行人,一个月内,这片博古尔大漠只许有人入、不许有人出!”

  “是!”

  顿了顿,云焕仿佛低头想了一下,声音凝重,抬起手一划:“这片石墓前的旷野——不许任何军队靠近,如果有牧民前来,半途上绝不许拦截。”

  “是!”南昭点头领命。

  云焕吐了一口气,抬手命同僚起来:“南昭将军,回头将这一带布防图送来给我——我这几天就先住这古墓,有什么事立刻来找我。”

  “是。”南昭起身,依然不敢问什么,只是答应着,最后才迟疑补了一句,“饮食器具、需不需要末将备齐了送上?”

  “不用。”云焕摇头,眼睛却瞟向一边几个看得呆了的牧民孩子,嘴角一撇,“这几个曼尔哥部的崽子不能杀,但目下也不能放——关上一个月再放,传我命令,一个月内不许军队和牧民起纠纷。”

  “是。”南昭有些诧异,毕竟他知道云焕的脾气,可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还有……以后都不要在这一带杀人逮人,弄得鸡飞狗跳的。”云焕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冷定里带了一丝笑意,低下头敲了敲南昭的肩甲,“这不算命令,算我求你的——期限也不止一个月。怎么样?以前你欠我的三个条件、如今还管用吧?”

  “没问题。”南昭一愣,大笑起来,吩咐士兵们一边待命,拉着他转到僻静处,忍不住用力捶了一拳,“奶奶的,听你前面的语气、唬得人一愣一愣得,还以为你小子五年来变了个人呢!”

  “差不多也算变了个人吧。不变不行啊。”云焕笑,眼睛深处却闪烁着冷光,“哪象你,一个人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拥兵逍遥,老婆孩子的一堆。”

  “你难道还未娶亲?”南昭却是意外,看向帝都过来的少将。

  “订了婚事,尚未娶。”说起那门婚事,云焕眉头跳了一下,“巫即家的二房么女。”

  “巫即?巫即家现在长房疲弱、二房正得势……那不是很好?”南昭虽然多年远驻西域,然而毕竟是将军,帝都的大致情况还是了解一二的,不由抚掌大笑,“你小子有本事啊!巫即那边的女儿漂亮不?可别象我家那位河东狮……”

  “哪想得到那么远。”云焕笑了笑,眉头却是阴郁的,“如果这次我失手,那这门婚事就取消了——帝都很多人想我们云家死,你知道么?”

  “……”南昭一愣,说不出话来。

  “南昭,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云焕霍然回头,静静注视着同僚的眼睛,“如果你也对我玩什么把戏,我大约就在劫难逃,但是,那之前、令符在我手上,这里一切我说了算。”

  “哪里话!”南昭脸色变了,握剑愤然而起,“我……”

  “先别忙着辩解,”云焕微微笑了起来,忽然抬头,眼光冷而亮,“我把你当朋友才把丑话说在前头,不捅暗刀子——南昭,这些年你为了从空寂城调回帝都,一直在国务大臣巫朗那边走动,没少下功夫啊。”

  一直豪迈爽朗的将军陡然怔住,说不出话来。

  “我没出伽蓝城之前、你便得知了此事吧?”少将看着昔日同僚,唇角的笑却是琢磨不透,“我此行责任重大,出发之前、更不会漏了盘点这里的一切人事。”

  “巫朗大人是信里隐隐约约提起过这事,可是、可是我并没有——”被同僚那样轻言慢语之中的冷意逼得倒吸了一口气,南昭回过神来,忿忿然反驳。

  “我知道你没有。”云焕微笑起来,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不然我怎会和你有商有量的坐在这里说话——南昭,你从来不是卖友求荣、会耍手段的人。不然以你的能力,怎会这么些年了还在空寂城驻守。”

  “……”南昭再度退了一步,打量着这个多年不见的帝都少将。

  “抱歉,时间紧急、所以我没有耐心和你绕圈子——一上来就把事情说开对大家都好,”云焕用令符轻轻拍击着手心,剑眉下的眼神是冰冷的,然而隐隐有某种悲哀,“南昭,若我此行顺利,回到帝都便会向巫彭大人替你表功、调你回京和家人团聚。”

  “不用了……”南昭陡然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刚刚在手谕里,巫彭元帅令我好好听从少将调遣,我留在帝都的父母家人、他早已令人好好看顾。”

  云焕陡然想起方才巫彭元帅的那份密令,默不做声地吸入一口冷气。

  “哈,哈哈哈……”两人都是片刻沉默,南昭忽然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抱拳,踉跄而退,“云少将,末将告退了。”

  “南昭。”云焕有些茫然地抬头,想说什么,终归没说。

  南昭看着同僚,嘴角动了动,仿佛也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道:“但凡有事,传令兵会立即驰骋来去禀告。末将在空寂城大营枕戈待旦,随时听从少将调遣。”

  ※※※

  所有人都散去了,城外古墓边又是一片空旷,只有黄沙在清晨的冷风中舞动。

  云焕回身拾级而上,刚要抬手,石墓的门却从里开了。白衣女子坐在轮椅上,在打开的石门里静静看着他,脸色似乎又憔悴了一些,目光看不到底。云焕心里一冷,不知道方才那些话、师傅听到了多少。俯下了身,轻轻道:“师傅,外面风冷,回去吧。”

  “让我看看日出吧。”慕湮却摇了摇头,坐在石墓门口抬头向着东方尽头眺望,朝霞绚烂,映在她脸上、仿佛让苍白的脸都红润起来,她的长发在风中微微舞动,声音也是缥缈的,“焕儿,你就在这里陪我一会。”

  云焕神色一黯,些微迟疑后依然点头:“是。”

  “现在这里没人看见,你不用担心。”慕湮的脸浸在朝阳里,也没有回头,静静道,“我知道你不愿人知道你有个空桑师傅……”

  “师傅。”云焕单膝跪倒在轮椅前,却不分解,“对不起。”

  “没关系。不管你做了什么,永远不用对师傅说对不起……”慕湮微笑起来,仿佛力气不继,声音却是慢慢低下去的,最后轻轻说了一句话,“但是那几个曼尔哥孩子,一个月后、你要放他们回去。我知道你在找到如意珠之前、不能让牧民知道你是帝国少将,所以你扣住了那几个孩子——师傅很高兴你没有用最简单的方法堵住他们的嘴。”

  “……”云焕忽然间不敢抬头看师傅的脸,只是俯身点头,“一定放。”

  “焕儿,你很能干啊……决断,狠厉,干脆,比语冰那一介书生要能干得多。”朝霞中,慕湮忽然笑着叹息,靠在轮椅上抬头看着天边——那里,广漠的尽头,隐约有巨大的白塔矗立。什么都变了,只有那座白塔永远存在,仿佛天地的尽头,“那时候我不懂语冰,过了那么多年、现在稍微知道一些了,可还是不能认同他。任何人如果草菅人命屠戮百姓,那都是该死的——”

  有一次听到师傅说起那个名字,云焕心里莫名紧了一下,不敢答话。忽然听慕湮轻笑了一声:“但如果让我杀他,只怕还是不了手。居然就放过了那个该死的人。”

  云焕感觉师傅的手就停在自己顶心的百汇穴上,轻轻发抖。那个瞬间他忽然感到了莫名的冷意,几乎就忍不住要骇然握剑跃起。

  “主人!”或许是看到主人受制于人手,傀儡脸色变了,拔剑上前。

  云焕霍然抬手,示意湘止步,依然头也不抬地单膝跪在轮椅前,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所以,对你也一样。”慕湮的手轻轻垂落,搭在他肩头,声音一下子轻了,“你可以回空寂城大营了——曼尔哥牧民都是言出必行的汉子,他们如果找到了如意珠,便会送过来、当作供品放在门口石台上……你的人既然守在这里附近,到时候来拿就是了。”

  声音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很久,云焕感觉师傅按在他肩上的手在剧烈颤抖,居然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那也是师傅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以后你要做什么样的事、什么样的人,就要……靠自己了。你可以……可以走了……永远不必回来。”

  “师傅!”忽然听出了不对劲,少将霍然抬头。

  他看见的是血色的白衣——那个瞬间他以为是升起朝阳染上的颜色。

  然而那只是错觉。云焕看到有血从慕湮的嘴角沁出,随着再也难以压制的咳嗽、点点溅落雪白的衣襟,染出大片云霞。空桑女剑圣的脸色苍白得透明,犹如一触即碎的琉璃,依稀间有大限到来之时的死气。

  “师傅!师傅!”那个瞬间的恐惧是压顶而来的,云焕只觉忽然没有了力气,想要站起来、却踉跄着跪倒在地上,他用手臂支持着身体,伸手去拉师傅的衣襟。

  然而轮椅无声地迅速后退,慕湮放开了捂着嘴的手,只是一用力便驱着轮椅退回了石墓,墓门擦着她的衣襟轰然落下,将一角白衣压在石门下。

  “师傅!师傅!”云焕踉跄着站起,用力敲打厚重的石门,心胆俱裂,“开门!开门!”

  石屑纷飞中他的手转瞬间满是血,刚刚包扎好的绑带散开了,带伤的手不顾一切地拍打着巨石,留下一个个血印。那个瞬间帝国少将几乎是疯狂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忘了带着剑、也忘了用上任何武功,只象一个赤手空拳的常人一样用血肉之躯撞击着那轰然落下的石门,疯了一样大喊里面的人,直到双手和额头全都流满鲜血。

  那样骇人的情形、甚至让身侧的鲛人傀儡都连连退了好几步,脸上露出难以察觉的震动。

  “师傅,师傅……开门。”身体里的力气终于消失,云焕跪倒在墓门前,颓然用双手拄着巨石,筋疲力尽地喃喃,“开门……”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清晨的大漠死一样的寂静,只有砂风呼啸在耳边,忽远忽近。在低头看到石门下压着的一角白衣时,那样忽然而来的绝望和恐惧让他几近崩溃。

  师傅是不是已经死了?是不是已经死了?——就在一墙之隔的这块巨石后面?

  居然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就这样退入古墓、斩断和他的最后一丝联系……那样突然……明明说过还有三个月,却那样突然!其实最初他不曾如此慌乱,在心中筹划过好几个方法、试图回京后用一切想得到的方法,来延缓或者消除师傅死亡的期限。那些方法里,至少有些是可以冒险一行的。

  可轰然间一切都被落下的石门截断,再也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不行……不行。师傅,你不开门,我就——”身体虚弱到极点的时候,空白一片的脑子反而缓缓有了意识,云焕霍然抬头看着面前厚重的石门,抬手撑住地面站起,踉跄退了几步,反手拔出了光剑——如果不能斩开这道门、就算调动军团前来,也要将面前这块隔断一切的巨石辟开!

  “何必费那么大力气?这座墓不是有透气的高窗么?”忽然间,他听到有人建议。

  接近空白的脑子陡然一震,狂喜,想也不想,云焕转身准备奔去。

  陡然,他身子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站住了脚,缓缓回身:“湘?”

  “云少将。”那样清晰的话语,却是从一个傀儡嘴里吐出。朝霞中,娇小美丽的鲛人靠在石门旁,手指上轻巧地转动着佩剑,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一贯的木然,清亮如电,冷笑起来:“你总算正眼看我了。”

  云焕只是震惊了刹那,然而在此刻顾不上这件事,便想从高窗跃入古墓。

  “不用急,你的师傅应该暂时死不了……”湘大笑起来,继续转动着佩剑,一直茫然麻木的眼里有着各种丰富的表情,“不过她一定很伤心啊,在觉察到了自己徒弟给她的那颗‘金丹’居然是毒药的时候——我真奇怪,为什么刚才她不杀了你呢?”

  “你说什么?!”云焕只觉心口仿佛猛然被刺了一刀,霍然回头,脸色苍白,“你说什么?那颗玉液九转金丹是……”

  话说到一半,他猛然就明白过来了。所有零零碎碎的事霍然拼合——

  为什么师傅那一次分明有呼吸,却失去了意识?

  脸上那层淡淡的死气,以及说话时经常停顿蹙眉的表情。

  原来,是服用了他带来的那颗药丸之后,身体便开始渐渐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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