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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会了，”明珠正色道，“鸟儿也有妈妈，如果这些小鸟，是刚刚离开妈妈，独自睡眠，那么一定会做噩梦的。”明珠想到了自己，有些伤心了。
可是她却没想到，她这些话就像是把一块烧红的碳，抛进了李隆基那冰封着的心湖之中。李隆基那已经被寒冰封闭了很多年的心湖，忽然之间就被融化开了一个缺口，一圈圈的涟漪激荡开来，让李隆基难以自持，他忽然转过头，望着明珠，低声问道：
“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好吗？”
虽然夜色漆黑，可是明珠仍旧能够看出来，李隆基的眼底像是燃烧着两把火。
“好，你讲吧。”
明珠那清晰的声音，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李隆基刚刚还因为回忆而灼痛狂躁的心，竟然慢慢的平静了，他陷入到了回忆的长河之中。
“我出生的时候，则天女皇已经登上了皇位，在我小的时候，她就非常喜欢我，众多孙子里，唯有对我另眼看待，甚至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册封了我。那时候，我也一直都把则天女皇当做最亲的人，当做心目中的偶像。”
李隆基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了，比身边的夜色还要沉：
“可是有一天，一切都变了，我母亲被则天女皇召进宫去请安，就再也没有回来，只是后来派人来送了一个信，说是我母亲冒犯了则天女皇，已经被处死了，问我的父亲还要不要母亲的尸体！”
明珠只听的遍体生寒，虽然关于李隆基的生母的故事，很多史书中都有所记载，可是现在听李隆基亲口说出来，却又是不同的。随着李隆基那音调低沉的讲述，明珠仿佛看到了，一个才几岁大的孩子，惶惶然然的就失去了母亲！
“那后来呢？”明珠问道，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也有些哽咽了。
“父亲心中清楚，母亲性格温顺、素来贤良，绝对不可能做出冒犯女皇的事情来。则天女皇这样说一定是在找借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是，父亲却不敢索要母亲的尸骨，因为他太了解则天女皇了，则天女皇总是习惯于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某个人对她是否是忠诚的，是否敢反抗的。”
“这能试探出来吗？”明珠不解。
“她觉得能吧。如果她杀了你最重要的人，你都无动于衷不想反抗，那就说明你是真的惧怕她，她就可以放心了。”
“可是，也许人们只是不敢把仇恨表现出来，而把仇恨都深深的埋在了心底呢？”明珠又问。
李隆基惨笑了一声：
“对于则天女皇来说，深埋在别人心里的仇恨都是何以忽略不计的，她只在意那些敢于流露出来的仇恨。”说话间，李隆基的声音又变得冰冷了起来。
“我不喜欢她。”明珠脱口而出。
她没想到，她这无心中的一句话，在李隆基听来，就好像是在耳边响了一个惊雷一样，他猛地回过头，用力盯着明珠，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不喜欢她，怎么了？”
李隆基避开了明珠的眼神，低声道：
“没什么，只是我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我这么说。”
“你不开心？”明珠参不透李隆基话里的意思，所以就想看一看他的神情，可是李隆基把头埋得深深的，她什么都看不到。
其实李隆基是不敢抬头，因为他现在的眼睛正在一阵阵的发热，多年来久违了的泪水，正在不停的涌上来！快二十年了，他第一次听到有人为母亲说了一句公道话，这么多年了，甚至于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许他谈论这件事，不许他说则天女皇半个不字，唯恐一个不慎招来杀身之祸。
可是眼前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女，竟然就敢这么直截了当的去表明自己的态度。
李隆基只觉得自己的心陷入到了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温暖之中，那是动物在冰天雪地中靠近了同类，才会有的温暖和踏实。自从母亲死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而今天，他终于又找到了这种久违的温情。
李隆基忽然站起身，张开双臂就把明珠拥进了怀中，明珠吃了一惊，刚要挣扎，就听李隆基在她耳边喃喃低语道：
“明珠，谢谢你，谢谢你肯听我的故事，谢谢你肯为我和我的母亲鸣不平，我是个不孝的儿子，二十年了，我还没能为母亲伸冤。母亲走的时候，正是正月初二，从那一年起，每到过年的时候，我都要把自己自已一个人关起来，让上天来惩罚我这个不孝之子。二十年了，明珠，我好孤单……”
第48章 谈情说爱议篡权
明珠被李隆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呢，就已经被李隆基拥入了怀中，明珠震惊之余，本能的就要出手反抗，可是她的双臂刚一用力，就感觉到李隆基的身体分外绵软，一丝一毫的力道都没有，他整个人都好像成了虚空的，就这么重重的依靠着明珠。让人感到他不仅仅是把身体托付在了明珠的身上，而且连他的全部精神、力量、灵魂、感情，都毫无保留的交付了出来！
明珠忘记了反抗，因为她好像看到了一幕相同的情景。曾经在现代，在她和焰成为了好朋友之后，有一次，她向焰诉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不幸，那时，她也是这样扑入了焰的怀中，仿佛觉得自己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依靠。而那时，焰马上就拥住了她，轻轻的抱着她，反复的安慰着她，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明珠已经能够忆起，那时充满自己心灵的安宁和幸福。
忆起过往，明珠的心里一阵酸软，眼前的李隆基和曾经的自己多么的相似啊。在现代，自己是用那些惊世骇俗的荒唐来掩盖心中的伤痕，而李隆基则是挂起了风流王爷的面纱，嬉笑于世间，在险恶皇权的缝隙中艰难生存！
明珠的心中涌起了一阵同病相怜的热流，她展开手臂，环住了李隆基的背，就像焰曾经安慰自己那样，去安慰李隆基。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久久都没有分开。李隆基甚至就想就这样在这个温柔的怀抱中沉沉睡去，快二十年了，他的心从来就没有这么放松、这么安宁过。
忽然，就听见湖水中吧嗒一声响，声音不大，但是在这样宁静的夜晚里听起来，却是分外的清晰。李隆基突然梦醒过来，猝然放开了明珠回头观望，只见黑黢黢的湖面上，有一圈圈的涟漪荡了开去，随着涟漪越来越浅，水面也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刚才是什么声音？”明珠站在李隆基身后问。
“不知道，也许是一个蛤蟆之类的东西跳下去了吧。”李隆基仍旧紧紧的盯着湖面，表面上看他是在寻找那个发出响声来的东西，可实际上，他是有些羞于回头面对明珠，他这辈子做梦也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对着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少女卸下所有的心防。
“是不是觉得我太软弱了，不像男人？”李隆基背对着明珠问道，其实这才是他心里最担心的。他并不后悔自己刚才的真情流露，如果有可能，他愿意在明珠面前流露一辈子真情，可是，他却很怕明珠会因为而看不起他。
明珠微微一笑：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我倒觉得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是既能刚硬不弯，又能成绕指柔。如果一味的刚强或柔弱，不仅会让自己很累，也会让关爱自己的人很痛苦。”
“你这个说法倒是蛮新鲜的，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李隆基回过了头，他很高兴能够找到了一个话题，可以冲淡一些他的尴尬，让他又可以名正言顺的看着明珠。
“事实的确是这样啊，比如说你和我，你想当顶天立地的英雄，所以你就必须有担当，必须要刚强。可是，如果当你回到了真正爱你的人的身边，比方说你的哥哥，你的妻子，你在他们面前，如果还像块石头一样，冷冰冰的，全无情感，那就太让人伤心了。而我也是如此，我在爱惜我的人的面前，会娇弱、会撒娇，甚至会任性。可是当我的亲人真的需要我去付出、去担当起灾难的时候，我也可以义无反顾的迎上去，抛掉所有的脆弱，做一个比男人还要坚强的女人。我喜欢这样的男人，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这样的女人。”
李隆基听完了明珠的话，久久无言，只是深深的望着明珠，可惜天太黑了，否则明珠一定可以看到，此时李隆基的眼睛中充满了无限的惊喜和渴望！
这么多年了，他身边美人无数，他爱惜她们每一个人，可是却又总觉得，她们身上缺少了些什么，而正是她们所缺少的这些东西，让李隆基心存遗憾，无法投入的去爱她们。
可李隆基自己也说不清，他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女子究竟该是什么样子的。而刚才明珠的话，解开了他心中的这个谜题！
是啊，柔时像水，能够包容、托浮起一切。钢时如石，不畏惧一切灾难！动情时，可以在自己面前巧笑嫣然，唤醒世间所有的明媚，而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她又能够毫不犹豫的承担起知己和智囊的职责，这就是眼前的这个方明珠，就是自己真正想要寻找的那个女人！
在这一刻，李隆基真想对着明珠大声说：
“你不需要希望，你本身就是这样的女人！你敢独自一人来到长安，收服太平派来的刺客，进安乐公主府，面见韦后，这一切都足以证明了你的胆识和智慧。而你在我面前那偶尔流露出来的天真活泼，又是那样的让人着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在李隆基的心中翻滚着，一次次的冲击着他的喉咙，可他就是说不出口。平日里，说些哄女人的话，对他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却一个字都不敢轻易说出口，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会让明珠看轻了自己。
男人可能都会这样，越是在意一个女人，在这个女人面前就愈发的无所适从，进不得也退不得。万般无奈，李隆基只好又和方明珠谈起了关于皇位的事。
“你今天和韦后见面的效果还不错。”李隆基说道。
听李隆基开始说正事了，明珠也就严肃了起来，她又坐到了横栏上，仿若自语般的：
“我还不太了解韦后这个人，所以也不大敢说效果究竟如何，只是觉得韦后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哦？那在你的想象之中，韦后是什么样子的？”
“在我的想象中，她应该是美丽、端庄、威严而且充满智慧的。当然，她也很美，很雍容华贵，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但是我却总觉得她好像是缺少了一些什么。”
李隆基微微一笑，给出了解答：
“缺少了大智慧。”
“大智慧？”明珠并不是很理解这个词。
“对。也就是说，韦后的聪明是属于女人的，而不是属于帝王的。”
明珠马上就明白了李隆基的意思：
“我懂了，像则天女皇那样的，才算是拥有了帝王的智慧，才是大智慧。”
“对。”李隆基赞许的望着明珠——在自己的生命中，竟然真的出现了这样一个女孩子，能够完全跟得上自己的思路，可以和自己自如的交谈，这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啊。
李隆基继续说道：
“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很多，能够成为一个好皇帝的人却很少，就是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具有这种大智慧。”
“你具有这种大智慧吗？”明珠忽然问道。
李隆基没有想到明珠会问的如此直白，不过这样一来，他也就正好顺势把自己一直想问的一句话问出来了：
“明珠，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是来自于西域方家吗？”
明珠心中一震：
‘终于来了！是否做这个药引，此刻是自己最后一次抉择的机会了。’
虽然心中这样想，可是明珠根本就没有犹豫，分外平静的说道：
“我现在干的，是祸及九族的大事，不是吗？”
明珠的回答很聪明，既没有承认自己是，也没有说自己不是，只是延续着李隆基上次说过的话——我既然敢干这种灭门抄家的事，那我究竟是什么人，还用我明说吗？
明珠这一招很管用，在李隆基听来，明珠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确是西域方家的人了。
“好，既然你真的来自于方家，那我就有一件事不解了，按照我们李氏皇族流传下来的说法，方家是可以惩治李家的不肖子孙的，那为什么在则天女皇自立为皇帝，改国号为周的时候，方家都没有出手相助于李家，现在却出手参与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