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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工作者们条件反射地齐刷刷集体卧倒在地。
就是老卢老王巍然屹立，到底是打过仗的，山崩于前而不变颜色。
老马也是好样的，大叫一声：“停机！立即停机！”
半天众人才爬起来。
卢政委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怎么回事这是？”
王山魁吸溜吸溜鼻子：“这么大味道，是什么烧糊了！”
卢政委半天又问：“马总，机器没事吧？”
马建成铁青着脸：“现在还不知道！马上去查原因吧！哦！两位首长，只好先请你们……”
王山魁急啊，就说：“好好好，你快去查原因，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卢政委使个眼色，指指下面，说：“我们下去，下去等吧，好了，同志们立即去查原因，我在下面等。”
卢政委和王山魁在外面等着，比在产房外面等老婆难产还着急，心急火燎的。王山魁只好自我安慰：“但愿是个小故障。”
卢政委笑得比哭还难看：“王司令要有心理准备啊。”
王山魁说你什么意思？
卢政委又说：“无论出了什么事，第一是保设备，第二是保老马。”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红海洋 第二章（31）
王山魁有些意外：“保老马？”
卢政委说：“他的压力最大。现在后悔来不及了，用人不疑， 咱们俩的性命党票什么的，都拴他裤腰上了，他要挺不住、搞不 下来咱俩全完！” 老王张着的嘴半天就没合上。 就这么好像等了半个世纪，一个工程师才跑来，王山魁问：“设备怎么样？
“就是烧坏了电子管的硬化装置，设备没有大的问题。”
王山魁还不放心，又问了一句：“是小毛病？”
工程师说：“应该是小毛病。”
卢政委连连说：“那就好，那就好！马总呢？”
工程师说：“在里面呢，怕你们着急，我赶紧来通报一声。”
卢政委对他说：“让马总千万不要着急，就说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慢慢来。”
王山魁还是不放心，说：“问题不大吧？你说具体点！”
工程师具体地回答说：“刚才发现电路的设计有些不合理，需要给电路做个小手术，马总正在里面亲自修改电路，如果问题排除了，开机应该没有问题。”
卢政委连说：“好！好！”
工程师告诉他们：“马总说为了保险起见，让政委和司令员先离开一会儿，等试车成功，万无一失以后，再让你们来指示。”
卢政委坚决地说：“告诉马总，我们哪里也不去，你们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这时另一个工程师跑来通知：“故障排除了！”
到这会儿老王张着的大嘴总算合上了。
两位首长又登上了发射台指挥室。王山魁打哈哈：“老马，刚才是虚惊一场啊！”卢政委也打哈哈：“第一次试验，哪能一点问题也没有！老马，大胆上，咱们再来一次！”
马建成看了看他们，说：“好！开机！”
机器立刻轰鸣起来。
马建成命令：“再加上高压！”
一个工程师说：“马总，机器非常不稳定！” 老马巍然不动。 王山魁和卢政委紧张地注视着调谐室，心想可千万别有问题了！*恩格斯列宁斯大林同志你们全体保佑，保佑咱们这回没问题了！
突然调谐室内一条火龙带着蓝光蹿出。老卢那边念佛还没念完，王山魁就气急败坏惊呼一声：“奶奶的又出问题了！”
这一回是连谐调室里仪表也晃动起来，发出哐啷啷的声音，山摇地动。
一个工程师几乎哭出来了，央求说：“马总，不好了，停机吧！赶紧停机！”
马建成不但不听，干脆就扑到调谐室门口，站在有机玻璃前往里观察。
老卢提醒他：“老马！保护设备要紧！”老马还是纹丝不动。
王山魁就喊：“老马！你个二百五你不要命了！”
马建成这才喊了一声：“停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全傻了！
王山魁到底是炮筒子里爬出来的，遇到生死关头手不怎么抖，起码烟还点得上。就说：“现在关键是冷静地分析试验失败的原因，大家想想看，这两次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个工程师说：“一定是安装上的原因，零件在安装组合上不兼容。”
卢政委看了看别人，说：“你们大家看呢？”
大家一片沉默。
王山魁急了，大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有话就说嘛！”
另一个工程师终于说了：“各组都按照目标责任完成了任务，最后的拼接是马总一个人拍板的，如果安装以前发现问题还好办些，现在安装已经完成了，调谐室已经通上了几千万伏的高压电，一开机，那就是个鬼门关，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了。”
王山魁问：“那……听你这个意思，就没有办法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红海洋 第二章（32）
工程师干脆把话挑白了：“现在不但无法发现问题究竟在哪里，就是发现了，也没办法排除了，因为人现在根本进不了调谐室里去！”
王山魁这才恍然大悟，这一恍然大悟就跳起来了，问：“那 怎么办？”
最先头的那个工程师说：“除非把整个设备再拆了，一切都 白干了，全部要重新来！”
老卢听他这么一说，干脆把个头一抱就又蹲下了。
那边马建成在一边默默地听着，整个人都汗流浃背了。
王山魁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全拆了重来？那 ……那我们这一年不就全都白干了？”
说着他环顾四周，希望这不是真的，希望有什么奇迹发生。
可是这些平时特别能说会道的大知识分子，如今全都默默不 语了。
你说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老王就拿眼睛看定了马建成。
马建成突然就说：“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刚才我看 了时间，开机运行了5分钟，设备并没有烧坏！这说明什么？这 说明不是主体线路的问题，主体线路没有问题。”
卢政委听了这才站起来，问他：“那你认为呢？火球哪来的， 那些仪表震得地动山摇是为什么？”
马建成大叫一声：“振荡我认为是高频末端放大器产生的！ 来呀！拆放大器！”
王山魁这时候就对党的知识分子政策有点不放心了，就问：“老马，有没有把握，没有把握不要蛮干啊！” 马建成不为所动，依然坚持那句话：“拆高频末端放大器！” 时间分秒过去，王山魁一口口吸着烟，老卢急得自己跟自己掰腕子，那意思像是恨自己有劲根本就使不上嘛！
又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一个工程师来汇报：“马总，高频末端放大器都分段检测过了，没发现问题！”
活见鬼了！
老马果断地挥了挥手，说：“开机！加上高压，再试！”
那神态如同输了钱的赌徒，把身家性命押上宝准备孤注一掷了。
此时此刻，谁也不敢阻挡他的蛮干。
机器轰鸣，调谐室雷声隆隆，电光闪闪。又一个雷劈出来，这倒是谁都能想到的结果，这回倒没几个人卧倒了。
一个工程师气急败坏地说：“关机！关机吧！”
众人一片沉默。这种沉默代表什么谁都知道。因为人人心里都有谱了。
沉默半天，马建成缓缓地说：“我知道，你们大家现在都想说什么，我说过，最后安装出了问题，责任全部在我，在我，与大家无关！
是与大家无关。——当时大家不都齐声吵吵过吗？说：“图纸对不上，到安装的时候出问题那可就麻烦了！”
可那时候你马建成把脸一吊：“我说过，那不是你们的事，我是总工程师，你们把自己的事情管好干好就行了！”
大家的话不早就问到前头了吗！问你马总有把握到时候总体安装不出问题吗？你当时说什么了？当时你马建成反而更加不耐烦了，你不是说“没生过孩子你怎么知道孩子生出来是什么样？诸位眼下还是扎扎实实回去保胎，就是孩子个头太大将来难产那也可以剖腹”吗？！
现在好了，话音未落，按照你的方案，怀的是个怪胎！儿子生不出来娘还必死无疑！现在你怎么办吧！
现在你说责任全在你，在你怎么样！还有个屁用！
所以当年那个被马建成损过的工程师就说：“现在还说这个有什么用！我当时就反对这个急于求成的办法，现在好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又一个工程师总算圆了圆场，说：“我们都有责任，马建成同志坚持自己的方案的时候，我也没有坚决反对，现在看来，当时这个把各部分加起来求整体的方案，做的是加法，好处是过程清楚，工作效率高，但是缺点就是不能保证加出来的结果就是正确的。” 。。
红海洋 第二章（33）
另一个工程师也说：“现在的问题是，结果不正确，我们连做减法的方法都没有了，一开机调谐室就进不去了，我们无法观察问题出在哪里，说不好听的，就是当时的方案，让我们现在进退维谷了！”
卢政委见到这场面，就想这知识分子果然是靠不住，遇到事情就老想把自己择（音zhai）出来，关键时刻立场不坚定，撺着让你上房然后抽了梯子他跑了！就焦躁：“说这些干什么！要追究责任也轮不到诸位！追究责任也是追究我和老王的责任！眼下诸位来一句痛快的！有办法没有吧？”
这时马建成又高举手臂，说：“只有一个办法！”
卢政委鼓励他：“这就对了！大胆讲！”
马建成坚决地说：“自古华山一条路，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下到调谐室里去，找出问题和故障究竟在哪里！”
这是什么办法哟！除非精神错乱你根本就想不出这么个办 法！
毛山魁一听这就是信口开河：“你说什么什么！一开机调谐室里有几千万伏的高压，人怎么能进得去呢？胡说八道！”
马建成比画着：“造一只铁笼子，用铜片包了，中间留观察孔，人在里面不会触电！” 这真是闻所未闻！ 如果你没见过电烤箱的话，你只要见过烤鸭，你立马就知道老马出的是什么主意了。
这主意一下就把所有的人都给震了！
震得一个工程师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 “这太……太疯狂了！”
王山魁胆量多大？连王山魁听了都倒抽了口冷气，也说：“不行！太冒险了，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马建成倒是泰然自若：“没有别的办法了！在这里干等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刚才已经反复考虑过了！军工试验从来就是要死人的，长波台不是还没死过一个人吗？要死，那就从我马建成开始！”
听了这番豪言壮语众人当时没反应过来，因为老马的设想太刺激了，大家都被他刺激晕了。
都没想到老马真准备以死报国了。
而且这死来得也太快了点，连点过渡都没有。所以大家都愣在那里。
指挥室里，笼子就被抬了过来。直到这时候大家才明白，原来老马想死！老马可能要死了！而且是让大家眼睁睁地看他去死！这可不行啊！
老马又不是反革命，就是反革命也不能让人家坐电椅啊！
卢政委就说：“慢！一定要用这个办法吗？”
马建成点了点头，说：“只有这个办法了！”
众人谁也劝他不住，一通苦劝之后就有几个年轻的争着要下去。
马建成急了，说：“谁也别争了！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我下去！”
卢政委喊了一声：“老马！”
这时王山魁喊起来：“等一等！你们争什么！争死吗？你们都是国家的宝贝，你们的命总是比条狗要值钱吧！”
老卢说：‘‘老王你要注意知识分子政策！在专家面前你怎么讲粗话怎么骂人呢你！”
老王说：‘‘我骂谁啦！——赶紧给我牵条狗来！”
老卢一听就说：“有你的，妈妈的真有你的王山魁！我这脑袋怎么就没想到呢！”
彭向前就牵了一只警犬来，德国种黑贝。
警犬被装进了笼子，马建成指挥：“开机！”
众人紧张地注视着调谐室里的闪闪电光，马建成突然喊：“停！”
门还没打开，味道就先出来了。笼子被提上来，众人难过得低下头，那笼子里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彭向前小声地对卢政委说： “狗……完全被烧成……焦炭 了！”
老卢一听汗就下来了。一下来就收不住了，就眼前发黑，心脏也不行了。 。。
红海洋 第二章（34）
老王一看老卢的汗把褂子都湿透了，就说：“坏了坏了！老 政委你低血糖了！——来人啊！老政委的低血糖犯了！快去快去 给老政委冲碗糖精去！快去快去！去晚了老政委就没命啦！”
商量了一宿，老王老卢还是觉得事情不能捂着，试验失败的消息得往上面汇报。因为捂是捂不住的。
至于怎么汇报，商量来商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