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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
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只露出一丝凄凉的苦笑。利特维诺夫感到自己可怜这个肝火太盛而又不幸的怪人。
〃伊琳娜·帕芙洛芙娜曾经对我提起过,〃他悄声说,〃她有一个好朋友,大概姓别利斯卡娅还是多利斯卡娅。。。。。。〃
波图金抬起忧伤的小眼睛瞥了利特维诺夫一眼。
〃啊!〃他沙哑地说,〃她提起过这事。。。。。。是什么意思呢?不过,〃他装做打呵欠补充说,〃我该回家了,该吃饭了。请原谅。〃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不等利特维诺夫再说什么,急匆匆地走掉了。。。。。。利特维诺夫内心的可怜变成恼怒,他恼怒的当然是自己。他向来不肯无缘无故伤害别人,他方才本想对波图金表示同情,不料反倒变成让人难堪的暗示。他内心里暗自不满,回到旅馆。
〃她彻底堕落了。〃过一会儿他又想。〃可是像魔鬼一样高傲!'这个女人,她差点儿没在我面前下跪,能说她高傲吗?她究竟是高傲还是反复无常?〃
利特维诺夫想从脑海里驱走伊琳娜的形象;可是无论如何也赶不掉。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去想自己的未婚妻;他感觉到这个女人的形象今天不会让位。他决定不必惊慌失措,只管等待这番〃奇遇〃的结局好了;这个结局不会拖得很久,利特维诺夫丝毫也不怀疑这个结局平淡无奇,不了了之。他这样思忖着,可是不仅伊琳娜的形象不肯离开他,而且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侍者给他送来一张便条:正是伊琳娜写来的。
您今晚如果有空,请来做客:我不止一个人在家,我请了许多客人……您可以更近地观察他们,这就是我的社交圈子。我希望您能好好看看他们。我觉得他们一定会表现出全部风采。您应当了解我呼吸的是什么空气。请一定来,见到您我将非常高兴,而且您不会寂寞的(伊琳娜连〃寂寞〃一词也写错了)。请您用行动证明,通过今天的解释我们之间不会再发生任何误会。忠实于您的伊利特维诺夫穿上燕尾服,扎上白领带,便动身去见伊琳娜。〃这一切都不重要,〃他一路上反复地想,〃让我去看看这些人。。。。。。干吗不去看看呢?这倒挺有意思。〃就是这些人几天之间还在他心中唤起另一种感情:当时他们只能令人愤怒。
他加快脚步往前走,把帽子卡在眼睛上,嘴角带着勉强的微笑。巴姆巴耶夫正坐在韦伯咖啡馆前面,远远地指着利特维诺夫对伏罗希洛夫和皮夏尔金兴高采烈地喊道:〃你们看见这个家伙没有?他是块石头,是岩石!是块花岗岩!〃
利特维诺夫来到伊琳娜家见到很多客人。墙角上摆着一张牌桌,桌旁坐着上次参加野餐的三位将军:有胖将军、暴躁的将军和宽容大度的将军。他们正在玩惠斯特,带抓大头的,不管是发牌、吃牌、出梅花,还是甩方块,都一本正经的样子,用语言难以形容。。。。。。俨然政府大员正在办公事!平民知识分子和资本家玩牌的时候总好讲些故事,说点儿俏皮话,将军大人跟他们不同,只肯说几句非说不可的话,不过胖将军在两次发牌之间还是铿锵有力地说出一句:〃这张该死的黑桃尖!〃在女客当中利特维诺夫认出几位参加过野餐的太太,但是也有几位他从来没见过。其中有一位老太婆似乎马上会瘫倒在地上;她摇摆着裸露的肩头,肩头呈深灰色,十分吓人……她用扇子遮住嘴,用直勾勾的目光脉脉含情地斜眼看着拉特米罗夫,一副故作多情的样子。他对老太婆也是百般殷勤,因为她是叶卡捷琳娜女皇的最后一位女官,在上流社会备受尊敬。靠窗坐着个一副牧女打扮的太太,正是伯爵夫人,外号叫〃胡蜂王〃。旁边围着一群年轻人,其中有一位是有名的阔少和美男子菲尼科夫,他脑袋扁平,那副傲慢的神气俨然布哈拉可汗或罗马国王哈利奥加帕尔。另一位太太也是伯爵夫人,平时人们都简洁地称之为丽莎,她正跟招魂师谈得投机。招魂师留着一头金色长发,脸色苍白。旁边站着的一位绅士也留着长发,脸色苍白,不时意味深长地笑笑。这位绅士也相信招魂术,此外他还能发布预言,能根据《启示录》和犹太教圣法经传预测种种奇迹。虽说他的预言一次也没应验,他却并不觉得难堪,并且继续发布他的预言。钢琴旁边坐着的正是那位天生的音乐家,他曾经把波图金气得不亦乐乎,现在他正漫不经心地、心不在焉地用一只手弹着和弦,还漫不经心地四观看。伊琳娜坐在一张沙发上,两边分别是科科公爵和X太太,这位太太曾经是有名的美人,全俄国的才女,但是很久以前就变成了又干又瘦的老太婆,身上散发着索油和走昧的毒药的气味。伊琳娜一见利特维诺夫就脸红了,站了起来,等他走上前便紧紧握握他的手。她穿了一件黑绉绸的连衣裙,缀有隐约可见的金箔。她的肩头白皙光洁,脸本来也是白皙的,但在刹那间被一片红晕染红,洋溢着美的、胜利的喜悦,而且不仅仅是美的和胜利的,在她半睁半合的眼睛里隐含着几乎嘲弄的快乐,这种快乐还在她的嘴角和鼻孔旁边颤抖着。。。。。。
拉特米罗夫朝利特维诺夫走来,跟他说了几句客套话,却完全没有以往那种玩笑口吻,还给他介绍了两三位太太:老朽的女官、胡蜂王和丽莎夫人。。。。。。她们对利特维诺夫颇有好感,可惜他不属于她们的社交圈子。。。。。。不过他长相不错,甚至可以说挺帅,他那张年轻的面庞英姿勃勃,赢得她们的垂青,不过他不善于把这种垂青吸引住;他对于社交早已生疏,感到有些不自在。恰好这时胖将军盯住他。〃啊哈,喝墨水的来了,自由主义者!〃这种盯住人不放的目光似乎在说:〃你到底凑到我们跟前来了,伸出小手让我们吻吻吧。〃伊琳娜走过来替利特维诺夫解围。她做了,巧妙的安排,让他坐在门旁的角落里,离她身后不远。她每逢跟他说话都回过头来,他每次都能欣赏她那光洁的脖颈的优美的线条,闻到她头发发出的幽香。她脸上一直流露着一种深沉而平静的感激之情,他不能不意识到:她的微笑、她的目光所表示的正是感激之情,而他自己滓身也沸腾着这种感情,他感到又害羞、又甜蜜、又害怕。。。。。。与此同时,她好像时时刻刻都想问他:〃喂,这些家伙怎么样?〃特别是当在座的人有谁说了一句庸俗的话或做出一件庸俗的事,利特维诺夫似乎更加清晰地听到这句无声的询问。而这一类事时有发生,有一次她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伯爵夫人丽莎是个非常迷信的女人,喜欢相信各种怪事,她 跟金发招魂师大谈尤玛、自动旋转的桌子、自动拉响的手风琴等〃等,最后她向招魂师询问有没有能接受催眠术的动物。
〃至少有这么一种动物,〃科科公爵从远处应声回答,〃您认识米列万诺夫斯基吗?我亲眼看到他被人施了催眠术而睡着了,他甚至打起呼噜,我管保这是真事!〃
〃您太刻薄了,我的公爵,我说的是真正的动物,我说的是动物。〃
〃我说的,夫人,也是动物呀。。。。。。〃
〃真正的动物也有,〃招魂师插嘴说,〃比如龙虾,龙虾很敏感,容易进入昏迷状态。〃
伯爵夫人大为惊奇。
〃什么?龙虾!是真的吗?啊,这可太有趣了!我可真想看看!卢任先生,〃她转脸对一个青年人说,这个青年人的脸就像新刻的木偶一样死板,他的衣领也像石头一样硬(因为尼亚加拉瀑布和努比亚尼罗河的水珠曾经溅到过这张脸和这件领子上,使得他颇有名气,不过这些旅行并没给他留下任何印象,他只喜欢用俄语说说俏皮话。。。。。。),〃卢任先生,劳您驾,去搞一只龙虾来。〃
卢任先生龇牙一笑。
〃要活的还是要死的?〃他问。伯爵夫人没听懂他的意思。〃啊,是的,龙虾,〃她又说一遍,〃拿一只龙虾来。〃
〃什么?怎么回事?要龙虾?龙虾?〃Ⅲ伯爵夫人厉声插话说。威尔第先生没有来很令她恼火:她不明白伊琳娜为什么偏偏不请这位最优秀的法国人。老朽不堪的女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况且她耳朵又聋……只能摇头而已。
〃是的,是的,您马上就能看到。卢任先生,劳您大驾。。。。。。〃
年轻的旅行家鞠了一躬走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侍者,笑嘻嘻地端着一个盘子,里面装着一只又黑又大的龙虾。
〃龙虾来了,太太,〃卢任喊道,〃现在可以给癌动手术了。哈哈哈(俄国人说俏皮话总是自己头一个笑)。〃
〃嘿嘿嘿!〃科科公爵作为爱国者和国粹保护人宽容大度地应声笑了。
(请读者不必大惊小怪:谁敢担保自己坐在亚历山大剧院的池座里受到周围环境的熏染不会为比这更糟糕的俏皮话而鼓掌呢?)
〃谢谢,谢谢,〃伯爵夫人说,〃来吧,来吧,福克斯先生,给我们表演一下吧。〃
侍者把盘子放在一张小圆桌上。在客人中间发生一阵小小的骚动:有好几个人探过头来,只有牌桌旁的将军们巍然不动,依然保持庄重的神态。招魂师弄乱自己的头发,紧皱眉头走到小桌跟前,用两只手在空中比比画画,龙虾竖立起来,向后倒退,还举起两只大钳。招魂师又比画一阵,还加快了速度,可是龙虾仍然竖立着。
〃它应该是什么样子?〃伯爵夫人问。
〃它应该一动不动,依靠尾巴竖立着。〃福克斯先生回答说, 带着很重的美国口音,伸着手指在盘子顶上痉挛似的抖动不停。不过催眠术没起作用,龙虾仍然在动弹。招魂师宣称他现在精神状态不佳,便怏怏地离开桌旁,伯爵夫人安慰他说连尤玛先生也有失误的时候。。。。。。科科公爵在旁边证实她的话。那位精通《启示录》和犹太教圣法经传的大师偷偷走到小桌跟前,连忙伸出手指朝龙虾使劲指点,也想试试运气,然而他也没成功:龙虾没有丝毫昏迷征兆。于是叫来侍者,让他把龙虾拿走,侍者依然咧着大嘴笑嘻嘻地执行命令;他走到门外的时候客人们听得见他竟然噗嗤笑出声来。。。。。。后来厨房里对这些俄国佬大大嘲笑一番。在进行龙虾试验的整个过程中,天生的音乐家一直弹他的和弦,都是小调的调式,因而无法知道对听众产生什么效果……天生的音乐家又弹了一遍他的保留节'目华尔兹舞曲,博得一片喝彩。X伯爵,我们无与伦比的冒牌货(见第一章)受争强好胜的心理驱使,弹了自己创作的轻佻小曲,其实全是从奥芬巴赫那里偷来的。其中戏谑的叠句……什么样的蛋?什么样的牛?……几乎使在场的女士都摇头晃脑,有一位太太甚至轻声哼了出来,大家不免异口同声地喊道:〃太妙了,太妙了!〃伊琳娜与利特维诺夫交换一下目光,在她的嘴角上又浮现出隐秘的嘲笑神情。。。。。。过了一会儿这种神情更加明显了,甚至带有幸灾乐祸的色彩,因为这时科科公爵作为贵族利益的代表和捍卫者想向招魂师阐明自己的观点,当然立刻搬出〃俄国私有制发生动摇〃的名言来,同时免不了要把民主派诅咒一番。招魂师身上的美国血液也沸腾起来:他开始进行反驳。公爵便像往常一样大喊大叫,他提不出什么论据,只是反反复复地说:〃荒谬绝伦,毫无意义!〃阔少菲尼科夫也开始出言不逊,不分青红皂白地乱骂一通;犹太教圣法经传的传人也尖声高叫,伯爵夫人也唧唧喳喳地叫了起来。。。。。。总之,七嘴八舌,吵成一片,跟在古巴辽夫那里一模一样,只是没有啤酒和香烟的烟气,再就是人们的穿着要好得多。拉特米罗夫企图使场面恢复平静(将军们已经表示不满,只听鲍里斯喊道:〃又扯什么该死的政治!〃),然而他的尝试并不成功,在场的一位大官说话温和,只是嗓音尖细,他想用〃
几句话概括问题的实质,结果也失败了,因为他说话慢条斯理,反反复复,显然他既没听懂别人说些什么,自己也没搞清问题的所在,所以也就不可能有别的结果。偏偏伊琳娜又暗中挑拨争论的双方,让他们互相攻讦,她还不时回头看看利特维诺夫,向他微微点头示意。。。。。。利特维诺夫坐在那里好像人了迷,什么也没听进去,只盼望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再向他闪耀一下,盼望她那张白皙、温柔、恶狠狠而美丽的面庞再次对着他。。。。。。太太们终于纷纷抗议,要求停止争论,才算收场。。。。。。拉特米罗夫请冒牌的音乐家再弹一遍他的轻佻小曲,天生的音乐家又演奏一遍他的华尔兹舞曲。。。。。。
利特维诺夫一直坐到过半夜,别人都走之后才走。整个晚上谈话的内容涉及很多问题,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多少有些意思的内容。将军们结束了郑重其事的牌戏,又郑重其事地加入谈话,立刻显示出这些政府要员的影响:话题转到巴黎的半上流社会中的交际花,原来他们对这些人的名字和才艺都非常熟悉,谈到萨尔杜新写的剧本、阿布的小说、帕蒂演的《茶花女》。有人提议玩玩〃秘书〃游戏……当秘,但是没玩起来,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