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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那你先回去吧。我去找我同学,在市里逛逛。
父亲说好。然后,他坐了最后一辆三轮车。
看着父亲和村里人一起远去。他呆呆地站在市政府门外,过会儿,回过神来,便继续往北走到十字路口西南侧的三角广场上。坐在一条石凳上,听着刺耳的车鸣声。闻着含着一股浓重油烟味,夹杂着尘埃的空气。凄凉,冷清的秋天,入眼的一切仿佛都被岁月打上一层阴郁的忧伤。
他想起董霞便在这北边不远的方圆电器超市上班。于是,产生了去到她哪看看的想法。董霞是他初中同学。初中毕业,五年未见,不想在今年夏天暑假到市里参加专科函授学习时,与董霞不期而遇。他以为是看错了,愣在一旁,无动于衷。只到董霞微笑着,朝他款款走来。 他觉得董霞仿佛从梦中走来似的,从五年前一下子来到自己的面前。
他站了起来,往北走过去。来到方圆电器,看着那琳琅满目的各式各样的电器。内心对城市生活的向往,如死灰一般,经过近两年的沉寂,再次复燃。他隐隐约约的意识到,既然董霞一个女孩都能在这个城市独自生活下去。为何自己不能哪。难道在自己生命里,除了那固有的道路之外,真的无路可走了吗?不是无路可走,而是不敢去面对一条陌生道路上的坎坷与艰难险阻。
董霞看见他时,呆立一旁,张口结舌。他不知道,董霞见到自己怎么会这样的表情。他笑了一下。
缓过神来的董霞,像往常一样,平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张了张嘴,瞅了一下身旁时刻不断路过的行人,欲言又止。
董霞不待他说话,反问他道:你可别说,来是看我的。
他心想,在她张伶牙俐齿,自己看来是无话可说了。本想说顺便来看一下老同学,却提前被她的话给堵回来了。
有人,来寻问电视的价格,董霞去跟人家介绍。他站在一旁看,又在楼上转了一下。
近十二点,两人一起下楼去吃饭。沿着凯旋路往南走,在一个十字路口,横穿马路。来到一个窄小胡同里,两边林立着许服装店铺。
董霞边走边说:知道我有什么样的梦想吧。
不待他回答,她自言自语道:就是在这里有一间自己的店铺,在市里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他笑着说:等那一天,我发了财,送你一套房间。
她听了,停住了脚步,目不转盯地注视着他,说:好,一言为定。来拉一下勾吧。
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董霞还挺可爱的。只是自己要为她的可爱付出至少是心灵上的代价。她也不必把自己的话信以为真,况且自已只是随便说说,没有真送的意思。他无奈地伸手出来,和她勾了一下小拇指。他心猛地沉了下来,这承诺在拉勾之后,似乎一定要脱现。他心里感到相当的苦闷,自己朝思暮想,时刻都想着能在市里有一套房子。现在不但没有,还欠下了一套。看来真的不能随便向别人承诺什么。自己无形中要背负这个承诺一辈子,只到脱现的那一天。
这条胡同深深的。房子都是些很多年前的,墙上沉积着一层厚厚的尘埃,天长日久仿佛长在了上面。季节好的时候还会滋生一些苔藓类的东西。感受不到它们的古色古香,却感受到经历岁月腐蚀后留下的锈迹斑斑。城市的文明总是伴随难以回避的肮脏。瞧这条街上,便可看出许多对立的,极不协调的东西。街里还有一条十字路,上面还架起一个天桥。天桥水泥墙的厚重,让他担心桥随时会塌陷下来。他抬头看着天桥,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胡同里建这样一悬空的桥。说好看其实并不好看。说缓解交通,这里又不是交通要道。
董霞带他来到天桥西北角的一家小店里。店内装饰得亮丽堂皇的。一拔又一拔食客来来去去。他们在外面稍等了一会儿,才找到个位置。客人们陆续的离去。他向董霞讲述了与乡政府发生冲突的事。惊得董霞眼睛直直地盯了他良久。
过了片刻儿,董霞缓过神来,感慨颇多的说:真是时事造英雄呀。你这下,名声可大了。
他知道董霞在调侃自己,也没有辩驳。
董霞问他道:你当时想到过后果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会问这个问题。二舅,父亲,还有一些亲人。
他苦笑了一下,在董霞面前,第一次回答这个很多亲戚都问过的问题。他说:不管有没有想到后果,我都会义无反顾的。
董霞笑了一下。
他不想让董霞说自己,咬牙死不悔改。他又重复了一下刚才的话。从能因为张明是党委书记,就要任由他欺压。或许是自己此时年少气盛,活得率真。当然在经历过岁月的蹉跎磨难后,不知道会不会像父亲一样,遇事瞻前顾后,在妥协后以求事情的圆满。但此时,自己不会。
他对董霞说:虽然张明抓了人,但现在不是放了吗。
董霞不赞同他的话,说:放了。还可以再抓。假如不让你们上访,你们能把被抓的人救回来吗。万幸你逃了出来。牢狱里的滋味应该是不大好受的。
假如。当他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十分的气愤,激动得浑身颤栗,说:人生那有那么多假如。如果我的人生有一个假如能成立的话。我不会是今天的样子。不会有村民跟乡政府打架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也不会坐在这里跟你探讨关于假如的问题。人生是实实在在的。来不得一丁点的幻想和虚构。也没有什么奇迹会发生。脚下的路要一步步的走。似乎每一步路都是固定好的。有时生活也是未知的。但冥冥中就是有那么一种力量支配着。或许是命运。我的命运大的方向在出生的那一刻儿,都已经定下了。或许会起一些意想不到的波澜。但大的方向是改变不了的。
说完之后,他又喃喃自语道:人生没有那么假如。
董霞瞥了一眼他,说:人生方向也是可以改变的。只是看你有没有这个意愿。我毕后,就没有回家。我以后也不会回去。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说:当村姑,当村妇有什么不好。
听了他的话,董霞不觉脸一下子红了,又羞又怒,却发作不出来。阴着脸瞪了他一眼,说:吃你的面吧。把你的嘴堵上。
吃完饭,他们一起走出去。董霞告诉他,请假了,可以陪他到街上去逛一下。他心想这街上有什么好逛的。董霞说那去公园吧。他想了一下,说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在这里上学时,曾和全班同学一起去过一次公园。此时在去回忆,仿佛感觉已是很久远的事了,虽只是三年前的事。他们从火车站坐的车。车上人不多。这车在市里转来转去的。转得他头晕晕的。感觉连方向也辨不出来了。下车以后,他猛然察觉到三年前到这里迷失了方向。现在依然如此。又走了一段路,才到公园。
公园门口,有几个卖东西的小摊。公园的门口的房子是一栋仿古似的建筑。沿着台阶走上去。门前有一排拦杆。还有售票的人。二元钱一张门票。他买了票之后,便和董霞一起走了进去。草地,各种树木依次跃入眼帘。一群小孩子在一个很大的蹦蹦床上,高兴的蹦呀跳呀。他看得有些入神。他去问了一下,一块钱可以到上面玩一下。他听了以后,很想到上面去玩一下。于是,他问身旁的董霞要不要去。董霞摇头说不去。他便付了一块钱,上去和小孩子们一起去玩了一下。脚下的海绵垫子弹性很好。他使劲的蹦啊。觉得浑身很轻。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下面站了很多人。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东倒西歪,躺的,卧的都有。他蹦够了,才下来。
董霞看着走下来的他,笑着说:你可真是童心未泯呀。
他伸了伸手脚,说:挺好玩的。你不上去真是可惜呀。
董霞看着他,很认真的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他瞅一下天,又望了望四周,然后答道:这个问题问得好。但也挺沉重的。我喜欢那种无忧无虑,自由自在。钱不多,却花的。没有多少压力。最好是什么事,都顺风顺水的。想到哪儿,就到哪儿去。全世界的山山水水都可以去看看……。
董霞听着,禁不住笑了。她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他有些愕然的望着她。她瞟了他一眼,说:你这要求挺高的。
他感叹着说:是呀。以前觉得这样的生活应该是很容易实现的。也觉得这样的要求也不算太高。可是现在……。
他说着摇了摇头,没接着往下说。
前面有一群小矮马,小巧的很可爱。看着也挺温顺。还有几个人在试着骑。骑在上面的人,双脚都挨着地。不用担心摔下来。既使摔下来,也摔不痛。他在心里又是一阵感叹,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呀。似乎也有些少见多怪。他们沿着绿荫夹道的小径,继续往前走。一条小河把公园从中间一分为二。河上一架青石砌的小桥。桥下的流水哗啦啦的响着。过了桥,走到一座堆起的土山前。山坡上的草有些枯黄,稀稀疏疏的,勉强盖着下面的土地。
两个一起往山顶上爬。山坡虽然不高,却陡峭的很。董霞爬到半山腰,已气喘吁吁,摇着头冲上面的许建说:你往上爬吧。我爬不动了。
他听了,回过头,对她说:快上来呀。不能半途而废啊。
董霞只是摇头,似乎边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伸着手,对她说:来,我拉你一把。
他往下走了几步,董霞伸出了手,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两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爬到山顶。到了山顶以后,两人都傻了眼。原来在山的另一边是有一条路的。董霞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还惊动了旁边一对谈恋爱的。人家扭过脸,有些不耐烦的瞪了几眼。
董霞对他说:我们真是一对傻冒。明明有路,还偏偏费了这么大的劲儿。
他瞭望着这个公园,有些不大愿意承认自己笨,说:我就是想找找爬山的感觉。
董霞没理他的话,继续说道:有时,人一生要走的路,就我们刚才爬山一样。走过了,才知道还有捷径可走。
他似乎也有这样的感触,接着董霞的话说:是啊!我们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样的路,也不知道怎么走。所以必免不了要走弯路。等走过了。才知道许多的东西可以省略掉。
凉凉的秋风吹着。他觉着此时被这样的风吹着,心里很舒服。在风中似乎能释放掉身上的所有压抑和疲劳。那种轻松感让他全身都软绵绵的。他缓缓的坐在了草地上,董霞坐在他旁边。两人一起呆呆的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似乎被雾笼罩着,远方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风继续吹着。远处的草地上,有三三两两的人走着。还有老头,对着树在练功。脚压在小树上,几乎快把小树给压断。前边不远处,有一个人工湖,湖水清澈,湖边有老头儿在钓鱼。岸上坐着许多人,在看老头儿们钓鱼。
董霞在他身旁喃喃自语地说:听你刚才的话。觉得你好像对现状不太满意。
他笑着摇了摇头,反问她道:你对现在自已的生活,很满意吗?
董霞说:还好。
他说: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总是望着一山还有一山高。站在一个山顶,却向往着更高的山顶。恐怕没有几个对现实生活满意的。总认为惨酷的现实剥夺了他们的理想。
董霞说:人应该知足。理想的实现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能会覆盖一个人的一生。
他接着说道:是呀。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不可必免的会产生一些痛苦。
董霞叹道:都是欲望。
他默默,像讲述一个动听的故事,说:我刚才的话没有讲完。你不能断章取义。其实现在,我对自己的生活还是相当满意的。许多不切实际的现想,都被我埋藏在心底了。不过,不能来到这里。一来这里,好像许多的欲望都在心里,像遇到了春天,开始复苏。
董霞说:那很好。欲望也能给动力。人不能没有追求。
他转过身来,望着董霞说:你有信仰吗?
董霞迷惑不解,不知他所说的信仰指的是什么,反问他道:你有吗?
他斩钉截铁,非常坚定,似乎也挺自豪地说:有。我信佛。
董霞疑惑地摇了摇头,问道:有何为证。
他挽起衣袖,亮了亮手腕上的佛珠,说:这就是证据。
董霞不服气地说:我戴个十字架,是不是可以对人说我信基督教。
他笑了笑。然后,似乎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再也想不起要说什么。便一言不发,沉默地坐着。听着风吹动树叶,瑟瑟的声响。
两人在山顶沉默地坐了一个多小时,一句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