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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堪!
辛梓颓然地站在路边,面色苍白,寒风抖起他白色的长风衣,令他清瘦的身形似乎不堪一击。
浅深的话此时如同魔音穿脑,令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还是说有什么他遗漏了?她说她想要嫁给他,那是不是说她对他还有感情?
辛梓头脑被无数分割成字的雪花片占满,浅深那绝望悲伤的背影给他的震撼远远大过她当初抛下他时的痛苦。
易玥珊一直在远处观察着他们的请况,她听不到他们再说什么,可看到他们二人如此激动的神情,必然是大闹一顿。她见梁浅深终于离开,才快步走到辛梓身边,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旁问:“怎么了?你们又吵架了吗?都是我不好……”
辛梓一把甩开玥珊放在他身上的手,转过头冷冷地注视着她。
易玥珊心中一惊,不由惶恐起来,辛梓看她的眼神如此陌生,那么冰冷。
“辛梓……”玥珊勉力露出一抹柔柔的微笑。
“玥珊,浅深说的对,你不要把我们都当作傻瓜。”辛梓浅色的眸子染上夜色浓重的黑暗,“有些事我不点破,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辛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懂。”玥珊的笑容僵了僵,可她还是努力维持着那柔弱楚楚的模样。
“浅深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她做没做过表现得太明显,我一眼便能看出。可是,她的性格总是让人误会她是恶人,其实不然。”辛梓向玥珊迈进一步,居高临下地沉声道,“当初我见你孤身一人闯荡社会可怜,又想到自己的艰难处境,感同身受,便认你做妹妹,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变成今时今日的样子。”
辛梓的话还未说完,易玥珊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你是说我才是恶人?辛梓,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我默默等待那么多年,你却如此对我,当初是谁为了你被人逼上床,是谁在你娶她人做妻还一声不吭,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为了我?”辛梓冷笑,眼神冰冷,连最后的一点情意都消失殆尽,“你爬上那人的床究竟有多少是为了我,有多少是为了你自己,玥珊,你比我更清楚。”
玥珊震惊地看着辛梓,连眼泪都忘记流,仿佛不能相信刚才那话是出自辛梓之口,转而她又泣道:“那梁浅深呢,当初还不是把你抛弃了跟别的男人跑了!”
“就算是她抛弃了我,”辛梓抬头远望,“这些日子,我已经在爱她和恨她之间做出了选择。”
辛梓闭了闭眼睛,疲惫地对易玥珊说:“玥珊,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告诉我,然后,我们清了吧。”
浅深拖着行李回到自己的家门口,呆呆地站着好像连摸口袋拿钥匙都是一件非常非常费力的事。
不想动,那就这么站着,等站累了,便倒下。
浅深头抵着门板,过了一会,眼圈又红了。她死命地眨了眨眼睛,可湿漉漉的液体没有缩回去,反而承载得越来越多,随后“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
房门却在这时从里面打了开来,浅深还无防备地往里头到去,可她无心挣扎任由自己直直地向前倒去,可并没有疼痛,她撞上的是一个温暖的胸膛。
“大白?你怎么回来了?”倪渊急忙扶住浅深,好像做贼心虚似的自己先解释了通,“我只是过来帮你打扫打扫卫生……”
他蓦然觉察出浅深的异样,用力将她软弱无力的身子抱起来,托起她的脸庞,顿时惊得胸口发疼。
浅深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仔细辨认了下,如蝶翅的睫毛微颤,打从心底的委屈汹涌地往上冒:“小白……”
四十五问
四十五问倪渊毫不犹豫,立刻打横将浅深抱起,快步走进卧室将她放到床上。
“大白,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倪渊急得眉头打结,紧紧握着浅深的手不敢放,浅深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为什么哭过,这次突然哭得没了人形必定是遇到什么伤心事。
浅深脸上泪痕未干,被倪渊这么一吼又有新泪涌出,一口气没接上来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倪渊慌忙跑出去拿了杯水进来,又格外小心地半搂着浅深给她喂水。浅深喝了水后稍稍缓过劲来,靠在倪渊怀里只喘气,却不想动。倪渊稍微调整了下姿势,让浅深靠得舒服一点,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竟发现全是冷汗,心中惊恐不定,忍不住低下头又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大白,你说说话,你这样我着急。”
浅深半睁着眼无力地摇了摇头,轻声说:“小白,你说我是不是特犯贱?”
倪渊一愣,片刻后果决地回道:“什么犯贱,你说什么胡话!”
浅深吸了吸鼻子,鼻尖微红,卷翘的睫毛上沾满了泪珠,她哽在喉头的声音那么酸涩:“难道不是吗,八年前自己要离开,八年后又是自己巴巴送上去。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累,可我就是没办法放开手,你说我该怎么办?”
倪渊马上明白过来,这肯定和辛梓有关,一瞬间眼神犀利起来,可他还是轻柔地跟浅深说:“大白,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是我早说过辛梓他跟你并不合适,与其这么痛苦不如放弃吧。”
“我怎么放弃!我为什么要放弃!”浅深情绪激动,忽然挣扎从倪渊怀里坐起来,转过身面对他,“我做错什么了,凭什么要我放弃!”
倪渊苦笑,连忙凑过去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可你们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长此以往岂不是大家都痛苦。”
“我有我的苦衷,可是我不能告诉他,我不能。”浅深无措地摇着头,眼神涣散地落在床单上,“你让我怎么跟他说,说我被人强了,你还要不要我?这种话我说不出口,小白,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他知道。我并不是害怕他不要我,我是害怕从此以后他不恨我了,反而同情我,可怜我。我要的是爱,不是同情,如果他因为我可怜而继续和我在一起,我宁愿他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恨我。”
倪渊陷入沉默,浅深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也从来不知道她不愿意辛梓知道那件事的原因还有这一层忧虑。
“何况,我现在更不能说,那个女人为了他失了身,如果我现在告诉他我也已经……他会怎么想?”浅深自嘲地笑了笑,眼泪源源不断地滑落,“他一定觉得梁浅深实在卑鄙,什么手腕都使得出来。那我又何苦自讨没趣,丢人现眼。”
倪渊深吸一口气,什么都没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浅深没做挣扎,闭了眼靠在他怀里,此刻她需要有一个肩膀让她休息一下。
她低低的哽咽声不时传来,连他的呼吸都跟着颤抖:“大白,不哭,没事的,你还有我,还有景然,我们都在你身边,不要怕。”
浅深哭着哭着不知不觉睡着了,倪渊将她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找来热毛巾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他手里的毛巾沿着她的眉到眼再到鼻,所过之处无不美丽精致,如同画中的人一般,没有瑕疵。
还记得在他八岁的时候,他第一次看到她,感觉她就像是天上飘下来的神仙姐姐,好看得不得了,他只知道愣愣地看着她,连手里的玩具何时掉的都不知道。只是,也在那个时候他清楚地看到她对他浓重的憎恶和嫌弃。妈妈跟他说,那就是你的小姐姐。他躲在妈妈的身后小心翼翼地看她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看书,黑色的长发被扎成松松的麻花辫,她穿着白色公主裙如同一个真正的小公主整个人都在发光。
小的时候,他不太懂为什么她讨厌他,只知道跟在她后面跑,被她打了骂了也不还嘴不还手,还傻兮兮地笑。直到她妈妈过世的时候她看到他歇斯底里地冲上来抓他打他,摸到一把小剪子差点划破他的小脸,他明白过来,她不是讨厌他,她是憎恨他。
他在倪家活得很辛苦,一半是因为她。可就是这样他还是想对她好,只要一看到她,就咧着嘴贴上去讨好她。但这只是换来她更多的鄙夷,更多的咒骂,更多的冷眼。妈妈发现他身上的瘀青,惊得连问他这是从哪来的,他每次都含糊其辞说是打架打的,他掩藏的很好,或者说他对自己这种行为有些小得意,心想她要是知道自己在大人面前没有出卖她,一定会对他改观的,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反而更糟。
如果要说贱,他那个样子才更贱。
事情到她出事才有所改观,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终于迎来了机会。
他一直嫉妒辛梓,嫉妒顾景然,他们凭空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一个获得了她的爱,一个获得了她的信任。而他只有跟在她身后,好像一个非常多余的人。她说自己脏了,顾景然说你怎么会脏,他在他们身后在心里默默地说,是啊,你比谁都干净。可他能做的只有厚着脸皮随着她和顾景然满世界跑,看着她脸上重新一点点露出笑容。当然,努力不会没有结果,她不再对他疾言厉色,也不会动不动拿他出气,她会跟他一起去游乐园,也会跟他一起泡图书馆,会做饭给他吃,还跟会他打闹成一团,还有,她叫他小白,她恐怕不知道他有多高兴。然而,他们之间看似已经没有隔阂,可他心底深深知道梁浅深从来都在跟他保持一定距离,不多不少,而他永远无法再迈进。
他应该这样就满足了,应该就满足了,可是……
倪渊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浅深熟睡的脸,倪渊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浅深熟睡的脸,平日里桀骜不逊的俊秀脸庞此刻带着温和的笑意。她的脸他看了快二十年,可还是那么爱看,更喜欢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坚强不屈的灵魂。有太多人不了解梁浅深,所以他们伤害她,讨厌她,冷漠她,可只要真正了解梁浅深的的人有谁忍心让她难过?
倪渊的手停在浅深的唇边,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那埋在心里十余年的别名就要呼之欲出:“浅……”
浅深忽然不安地翻了个身,他的手如同触电般收回,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她的脸,发现她还睡着。倪渊的手贴着裤缝缓缓放下,平静下来后又探身过去帮她把被子拉高一些。
他趴在床边默默地对她说:“好好睡吧,我陪你。”
连着几天,梁浅深一点消息也没有,她直接跟所长请了假,大家只道是她身子没好透又要养着了。嘉妮打不通浅深的手机,便直接问老哥,不料辛梓只是在电话里草草带过,说她不在家,之后便不肯再多说。
辛梓坐在浅深的卧室里发呆,试衣镜就在他面前,那里面和他相望的那个男人一身黑色礼服平整公正,可那浅色的眼底幽暗无光,神色迷茫空洞,淡淡的忧伤笼罩在他的全身。
自那天以后浅深就如同人间蒸发,手机24小时关机,她自己的住所也没人,辛梓突然发现他竟然找不到她。他蓦然慌恐起来,仔细想想他只知道她的手机电话,办公室电话,市里的住所,除此之外,他完全不知道她其他的事情。比如,她这个时候会去哪,她有哪些朋友,她会不会去找家人,可转念一想发现他不知道她会去哪,除了媛媛宣玫倪渊顾景然还有事务所的同事,他不知道她还有哪些朋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亲人。她总是独来独往、特立独行、张扬舞爪地让自己高高在上,让别人不敢轻易靠近她,也宣称着自己离家出走,没有父母。他想或许她现在在倪渊那,也可能在顾景然那,可不论她在哪边,他都没法找到她。他唯有不断地给她发短信,告诉她他在家里等她回来,他们好好谈谈。
手机响了,在这间静谧得不透风的房间里如同鬼魅的叫嚣。
“喂,”辛梓接起电话,低低地应着,“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接你。”
静默数分钟后,辛梓起身,对着试衣镜整理了下领带,又抬起头环顾了下浅深的卧室,呼吸这里的空气,然后离开。
今天晚上,在离市郊的私人别墅里有一场非常隆重的寿宴,能够收到请帖的人均是政商两界或是德高望重或是出类拔萃的上层人物。因为,这场寿宴的主人是在商界翻云覆雨了大半辈子的厉害人物,也是政商两方都不想得罪,也不敢得罪的人——曾家祖母曾庆云的80寿辰。
辛梓载着玥珊正在前往曾家郊区别墅度假村的路上,玥珊对他提的最后一个请求就是陪她去曾家参加这个寿宴。他对曾家的事了解不多,但就算如此,他也非常清楚曾家企业是何等辉煌荣耀。他们家族的财富只怕奢侈享乐个几代人都败不光,而最可怕的是数十年来曾家的地位屹立不倒,毫无衰败的颓势。恐怕能够与之匹敌的家族企业只有倪家,恐怕这也是倪渊为何如此不把他看在眼里的原因。至于其他,南宫家原本也是一棵大树,只是树大招风加之家族内部分化,争权夺利,即便南宫原力挽狂澜近些年创下奇迹,可跟曾家相比还是稍逊一筹。而谢家,由于谢老头年事已高,而大儿子只管自己的事业,二儿子和老头子在商业上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