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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门关的往洛阳方向的入口是一段石桥,另一侧的出口则是吊桥。
骡子拉的板车,载着红莲岗带出的特产,慢悠悠的来到关口,守卫刚端起了枪戟,却在看到那火红衣着与特产之时收了回去。
“跑商呢?”守卫甚至还回应了一个笑容。
“是啊是啊。”花青瓷拍了拍车上的土产,一口带着鼻音的京腔,说的有些不正宗,却也不怎么别扭。
守卫放了行,两人就这么驾着小车开入了金门关。
在这之前,阵营据点,叶观澜只到过武王城,虽然路过了红莲岗,但到底只是路过,并没有真的进去。金门关是他进入的第二个阵营堡垒,也是他进入的第一个恶人谷据点。
这里虽然也四处戒严着,但是到底没有武王城那般凝重和严密,处在交通要道上的金门关,更像是一处热闹的市镇,尽管来往的只有穿着红衣的江湖客。
叶观澜跟着花青瓷去据点商人那里,用红莲岗的土产换了碎银,又买了些日常品,坐在板车一侧,看着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胸中涌上一股子说不明白的郁气。
“这些恶人谷的……也不过就是些普通人啊。”叶观澜沉声道,他想起在红莲岗边,那群浑身染血的刀客,坐在茶棚内的笑语。他们说拿下了金门关,以后不用腹背受敌战战兢兢,跑商也不用绕道了……昆仑道苦寒,融天岭清贫,白龙口险峻,若能常在中原活动,人也轻松些……
花青瓷也坐回板车上,捻起了他的竹枝,轻声笑了笑,“浩气盟,恶人谷,可不都一样是人么。”
都一样是人,一样的为了过得更好些而努力的普通人罢了。
说起来,阵营究竟是什么呢?
是两方对垒的势力,是正与邪的分界,是黑道白道的区别?都是,也都不是。
所谓阵营,也不过是两拨际遇不同,人生观价值观不同,处事方法不同的人,各自为政群聚分居罢了。
至于战争,阵营从来只是借口。战争的源头从来都不是仇恨,仇恨只是战争过程中滋生的附加物,战争的源头从来……都只有利益。
为了欲求,为了地盘,为了资源,为了地位,为了生存与延续。
为了在这茫茫天地之间,活的像自己。
花青瓷的眼里,少有的露出些微迷茫之色,掩盖在那一层朦朦胧胧的波光里,任谁也看不真切。他动了动那只苍白色的手,覆上了叶观澜的手背。
明明是缺少血气的冰冷的颜色,手心却是暖的,传来一股强烈的能让人安心的温度。
那双曾经总是冷冷淡淡隔着一段距离的眉眼,此刻温柔的化开,带着一抹淡笑直探入叶观澜眼底。
夭夭桃花,灼灼少年。
一瞬间,就迷了人的心,乱了人的眼。
“叶观澜,等处理完了金水这里的事情,我们去扬州看看桃花,去看看你的藏剑山庄,让我也见见你师父……然后我们就一起回万花谷吧,我退……”
他本来温软的话语突然间中止。
那双生得柔润的桃花眼,霍的睁大,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去。
一截红色的剑锋自他的胸口探出,穿过那火红的的袍子,仿佛衣袍中生出的刺。红色的剑锋,没有反光的剑锋,被血所包裹的剑锋,在他胸口停了一停,便迅速的向后抽离,带出一道明艳的血光。
叶观澜甚至没来得及喊出花青瓷的名字,就看见那个前一刻还温柔的握住自己手的人,岔了一口气,身体震了一下,却又咬着牙没有向后跌去……而是向前倾入他怀中,埋在他胸口。
叶观澜顺势将花青瓷抱住,手上触及之处一片湿腻,他缓缓张开手掌,眼睛被那一片艳红所刺痛,而怀中的人,随着不规律的呼吸而不住颤抖,血的味道扩散开去,原本热闹的据点,在刹那之间鸦雀无声。
那把自花青瓷后背抽出的剑,在主人手中挽了个剑花,落入一块洁净的布帛之中。那红衣剑客冷着一张脸,细细的擦拭他的剑,而后收剑回鞘,抬头对着屋顶上的人喊了一声,“你说他很厉害,就是这种厉害法?”
青瓦的屋顶上,立着两人。
一人穿了一身的银质环佩,暗红的衣料,衬着一张俊秀的脸,本该是艳丽夺目的,可他却偏偏有一双太过幽黑的眼睛。那双眼睛的颜色太暗,暗得连光都透不进去,像是沉了百年的浓墨,如果不是偶尔的转动……甚至让人怀疑他还是不是活着。
而另一人,一身的银纹暗花,黑长的发,标准万花弟子的装扮。如果不看脸,他很像是花青瓷,无论是那身衣装,还是站立的姿势,甚至是双手环胸微斜的小动作,都很是相像……但是,也仅止于像而已。
这世上,终究也只有一个花青瓷。
“方才,若不是他分心,而你背后出手……呵,可难说呢。”
那很像是花青瓷的人微笑着开口,柔软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讥讽。那剑客的脸色更凉,却只是皱皱眉,没有发作,他虽然不喜欢这个万花弟子……可他的身边站着百里。
金门关里的大多数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不管是谁挑唆谁,中间有什么利益纠葛,有多少脏水有多少地下交易……交换买卖据点的事实已经构成,大家各取所需往来互惠,任天下悠悠之口怎么说都可以。
就算是将这一城打造成一个陷阱,就为了杀一个人而劳师动众,就算是在扬州道口埋再多暗哨,就算是要他们背后出手……都没关系。因为这是百里的决定,因为这是百里的仇人,是百里唯一的仇家,是他斗了许多年的对手。
而百里一直是他们的头儿。
这就够了。
那万花弟子从屋顶跳下,微笑着朝叶观澜走来,很满意的看到他惊讶的表情。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张脸,也有九分像花青瓷。
“像不像?”他笑着问道,“我本来想把这张面具戴久一些,不过,既然本尊已经在这儿了……”
他掏出药来,在一片安静之中,一点点的擦着自己的脸,一点点的除下脸上覆着的面具。
叶观澜的瞳孔,在那人揭下易容的一瞬间骤然收缩。
“……你是花无心?”
那人扬出一个得意的笑。
他生的一张干净漂亮的脸,却因为那眼中藏不住的邪气而显得有些妖娆。一道红色的疤痕,自他左眉骨延伸至左侧眼角,疤痕不长,也不是新伤,却不知做了什么手脚,颜色依旧是新鲜的红……落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显眼。
“对,我是花无心。”他又笑了一下,补充道,“是花无心……不是花小匕。”
“我管你是谁。”叶观澜眉心微蹙,一手揽着花青瓷,一手握住了千叶长生。
花青瓷依旧将脸埋在他胸口,只是不再发抖,也没有声音,仿佛已经晕了过去。
“别这么大火气,”花无心毫不在意的继续走近,端着那张笑的越发阴暗的脸孔,眼睛只盯着花青瓷,“你抱着的那个,好歹是我师兄。”
“你当他是你师兄?”叶观澜怒极反笑。
花无心眨了眨眼睛,忽而变出一脸纯真的模样,“当然啦,这些日子,帮着两位领主运筹帷幄出谋划策的人,可都是,花、青、瓷……这一切的功劳,都是师兄的,很快,这份功绩就会传入浩气盟,”他看着花青瓷,笑容突然诡谲了几分,“花青瓷先是与苏袖交好,继而与红莲岗督军薄远也有了交情,行至金门关,思及自己此番成就,便留下做客……”
叶观澜怒气上涌,手中的剑刚要动作,脖颈上却是一凉,数把利刃勾上他的颈子……没有要杀他的意图,却也没有给他出手的机会。
花无心一指竖在唇边,冲着叶观澜嘘了一声,见他铁青的脸色,露出很是开怀的笑容。
他向着花青瓷伸出手去,脸上的笑意始终未退,“师兄,你瞧瞧你自己做的这些好事……”
花无心的手很白,手指也很是纤长好看,他伸出手的时候,袖口被拉开,却露出了一圈圈狰狞的伤疤。不是刀伤剑伤,也不像是别的利器,更不是什么自然意外的伤口,那伤痕的形状,像是被各种不一样的形状的牙齿噬咬过,像是被什么穿肠蚀骨的毒物腐蚀过……即便只是看上一眼,也叫人脸上一阵发麻。
那只极美又极丑,泾渭分明的手臂,有些发抖,小心翼翼的向着花青瓷探过去。
花无心的脸上在笑,眼里却满是不安与惶恐,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直到他终于将手搭上花青瓷的肩膀,那种不安才减淡了一分。
那只手,顺着花青瓷的肩,在他的手臂与肩胛骨游弋,动作很轻,就像是在抚摸熟睡的猫儿。花无心微眯着眼,眼神顺着他的手缓慢地游走,眼底的颜色沉沉的,“师兄,你还是第一次这么安静的让我……”
突然间,花无心猛地后退。
尽管他的动作很快,他的前襟,却在那一刹那被横向割开。一只蓝色的打穴笔,笔尖并不锋利,却不依不饶的在他胸口横出一道血痕。
下一个瞬间,那只蓝色的笔自主人的手中飞出,直射向花无心的喉间。花无心惊魂甫定,全力的避开了疾射而来的那支笔,却不想掷出这庞大暗器的人跟着闪了过来。他才躲过这一招,就已经被一只手扣住了脖子。
“好久不见啊,师弟。”
那个熟悉又怀念的声音,伴随着两手臂的剧痛响起,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咬字异常清晰,就仿佛是怕花无心听不懂似的。
花青瓷一只手捏着花无心的脖子,另一只手瞬息之间错开了花无心的两肩关节,把他扣在了怀里。
“给我站住。”
花青瓷冷笑一声,喝止了刚要出手的百里。
那只苍白色的手,缓慢的从腰封中抽出一支细长的针,那动作很显眼,很刻意,像是故意做给所有人看一般。花青瓷一手扣着花青瓷的脖子,一手握着那针,移到花无心的左心口。
他笑了笑,眉眼弯弯的样子轻松之极,看上去就像是完全没受过伤似的,沾着血的唇贴在花无心耳边,出口的声音也有些懒散。
“师弟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就,就这种破计谋?哈哈哈哈……说出去,不知道要丢我多少脸。怎么,这么大了还在玩过家家?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因为花青瓷的语言太直白,语气太嘲弄,还是因为他开口的气息喷在了花无心的耳垂。本来嚣张跋扈的少年红了一张脸,浑身的戾气在那一刻化成了小孩儿似的别扭,突然间凶狠起来的表情蒙上一层委屈,他咬着嘴唇垂着眼,任由花青瓷一句一句的嘲弄他。
“为什么不说话?怕我杀你吗?呵……师兄怎么会杀你。”花青瓷笑着问花无心,眼睛却看向了不远处的百里。尽管他身上嘴角还流着血,尽管孤身在敌对阵营的据点里,尽管被手持利器的人群包围,他和百里却仍像是对等的。
百里把花青瓷当做对手,花青瓷也是一样的。百里曾不止一次的对人说过,那是对手之间不能言传的默契。
“你想如何?”百里问道,纯黑色的眼睛眨也没眨过,只看着花青瓷……不,他只是看着那个方向,却不知究竟是在看花青瓷,还是在看花无心。
花青瓷抬了抬下巴指指叶观澜,“与他无关,”他收起刚才的不正经,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严肃,“你只需答应我任何情况下都不动他,我就放这小妖怪一条生路。”
百里不答,只是眯起了那双黑的渗人的眸子。
叶观澜在一边实在忍不下去,脱口而出,“青瓷你别管我,他们……”刚想上前一步,那抵在他喉间的利器就紧了一分,生生将他又勾回了原地。这般似乎还不够似的,那曾经背后出手的剑客,索性用他擦剑的那块布塞住了叶观澜的嘴。
花青瓷的脸色瞬间一沉,却还是有些僵硬的勾起唇角,补充道,“不仅是今时,往后你若死了,我也一辈子不与他为难。”
百里这才点了点头。
安静着的花无心却突然暴起,冲着百里大喊“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是我的谁?!”见百里不回话,他咬了咬牙,边骂边笑:“花青瓷,你还真喜欢上这个藏剑山庄的了?肯放我一辈子?你不要等死了再来后悔!”
花青瓷掐着花无心脖颈的那只手使了使力,便止住了那令人有些心烦的喧哗声,“你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吗,师弟。”
花青瓷故意做出一个思索的动作,然后微微笑着在花无心耳边说话,声音没有压低,像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听到似的。
“师弟啊,你大费周章弄了这么一出烂戏,是要和我玩猜谜游戏吗?我不知道你和方越风做了什么交易,不过百里这边吗,以我对他的了解……”
不等花无心回话,花青瓷便笑了起来,他笑得声音不大,听起来却很轻松很惬意,就仿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