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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靠,我们开始破石。”没有回答,王建平心里有些急。又有两根圆木运了进来。圆木沉得似石头。“副团长,你过后边儿去吧,站在这儿碍事儿。”袁圆源把王建平往后扯。他顾不上礼节了。李泽宝在洞内没声音,说明情况危急。那块儿石头终于被敲掉了一大块儿。杜海平挤在窄小的石头缝里,借着手电光寻找李泽宝。“泽宝!”杜海平的手电照在了三根斜柱夹着的李泽宝的身上。只见李泽宝把身子缩在大柱之间,头挨着柱底,企图往外爬。
“泽宝,把头抬起来,水快淹你脖子了。”“让我爬进去。”袁圆源通过石缝,往里钻。原来,李泽宝侧着身子,一只手在地下,一只手在上面,动不了。“副连长,你配合我,把衣服脱了。缝小,你必须把衣服脱了。”袁圆源抱住李泽宝的头,去解李泽宝的上衣纽扣裤带。从石缝里又递进来一把锹。袁圆源用锹把李泽宝身下的砂泥往外掏,李泽宝可以往下移一点儿了。“先把棉衣脱了。”李泽宝的手臂硬硬的,脱衣很难。“你忍住,一定忍住。”袁圆源对李泽宝说。“李副连长,我拖你。”“哎——”李泽宝痛苦地叫了。这是袁圆源进到李泽宝旁边李泽宝发出的第一次声音。袁圆源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儿,在只能容纳他和李泽宝的空间里,硬是把李泽宝顶了出来。李泽宝光着的屁股上被石缝噌了一大块儿血印。
隧道口外的天是阴阴的,拉着李泽宝的救护车刚出发,便道上便发生了雪崩。只听见如雷的沉闷响声从玉希莫勒盖冰达坂北坡顶塌下来,接着有一股雪浪飞得老高,纷纷扬扬地四处飞溅。“这个季节雪崩,稀罕。”“幸亏便道上无人无车。”救护车回到一连驻地。李泽宝四肢都不能动,卫生员正对他进行温敷。“谢谢救我。”“大难不死,有福啊。”“没事了,主要是吓的。”
一连晚上点名,薛副团长、王副团长都直直地站在队伍的后面。明陶石一改点名只由军事主官杜海平进行的规矩,站在队伍的面前,高声说:“我提议,为李泽宝副连长从隧道口凯旋归来唱一首歌。”“日落西山红霞飞——预备,起!”听到歌声,李泽宝从床上走下来,披着皮大衣,卫生队的卫生员要扶住他,他摇了摇不太灵活的手,示意自己走。腿木木的,脚也是僵硬的,才走了几步,身上就出了一身汗。
点名还在进行。李泽宝出现在队伍面前。“报告!”李泽宝双足靠拢,把右手掌举到了下眼皮下,杜海平还没下达入列的口令,突然队伍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李泽宝躺在床上,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他的浑身像散了架,搁在床板上哪一件也指挥不了。不是没受伤吗?怎么是这样,他想起了昨天的塌方。真突然啊。眼睛还没闭,就被夹在立柱之间了。难道是梦吗?既然不是梦,怎么就被立柱夹住了呢?他又回忆,哦,是想跑来着,只是上身往前冲了。就是这一冲,救了自己的命,他体会到了生与死只在一瞬的涵义。他被夹在立柱之间,四肢有知觉,可是不能动,被绑着似的。他就拼命挣扎,还是动不了。洞口黝黑,响声连片。他知道塌方断电了,响声是洞顶的石头在蠕动。他就喊:“连长,我在这儿。”怎么喊,也没有回音。洞里的水一开始就很大,有一股水从开始就淋他的头,把他淋得快支持住了,后来这水又没了,他就感到了那种收缩的冷,冷得头皮麻,他就告诉自己,他能出去。杜连长、明指导员还有团里领导会教他,他还想到肖平,等探亲时,一定去湖南看肖平,就为了去看肖平,他也要坚持到战友来救自己之时。他就这么挺着,像是过得很快,后来,发现手和腿的关节不能动了,他才意识到了可能的危险。真是停了好;同八连那次一样,如果不停工,就惨了。他就想从两个连队都停工这件事儿上,他又想到了人。其实,人与人之间,聪明不聪明,不是绝对的,生活中的太多事情有人一听就明白了,有人当时不明白,过两天也能想明白。因此,做人尤其是当兵的,还是要像肖平那样,总怕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同事,甚至对不起自己。虽然自己一生追求优秀,但真正不优秀时,心里也想到优秀给人的激励,就一直追求优秀。就这么想了一大堆,直到袁圆源来抱他的头,李泽宝才感到他在夹缝中,哪儿也动不了。
李泽宝特别想翻一个身,又翻不了。“你昨天说了一晚的梦话,一会儿大叫,一会又喊冲,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哩。”“我没有说梦话的习惯,都说什么了。”“说得多了,不知从哪儿说起好。”“没有骂人吧。我们隧道部队的干部,脾气特大,骂人也是正常的啊。卫生员,168团隧道部队就这六、七百人三个连队,不像你说的没教养吧。”“李副连长,你不能这样理解我的话。我对我们隧道部队的表现是赞赏的,有这样的连队,今后没有干不了的事儿。”“这还差不多。”
隧道上的雪还是没有推通。薛文和王建平被困在了一连。“你怎么就想到报告塌方的事儿由你一人干呢?”晚上熄灯后,薛文在黑暗中问王建平。“很简单,我早就想这样做了,也希望团里从上到下都这样做。”“反映问题迅速,实际表现的是一个人的工作作风和水准。作为一级领导,无论职位大小、责任大小都要遵循不给组织增加负担,不给领导带来麻烦的原则。可是,原则归原则,一旦有突然事情发生,你也要调动你的智慧全力面对。有时候智慧是一种感觉。等到事情发生了,才感觉到了就不是智慧了,更多的时候,我们往往想到了,也判断到了,可是就不敢相信自己,其实,这还是能力问题。”
“怎么不讲了呢?你讲的还真有些见解。”“我没有带过兵,是做技术的,在领导洞察力方面应该向你王副团长学习。”“老薛,你是老同志了。我哪儿能同你比。我谈的东西,不过是对部队问题的一些反思。咱们从小住部队,部队的人员绝大部分最好的青春年华也在部队度过,所以,即使到了七十、八十岁,即使到地方了,成长的痕迹磨灭不了。我们习惯于集体决定,听领导的,一级管一级,一级执行一级的决定。可是像我们这些撒在天山的部队。有很多的问题,没有处理的经验或教训参考,就给所有的干部战士提出了挑战,即如何在特殊环境和困难中完成既定的工作任务。这该是多么大的问题,可是,部队承担的任务,还在部队未到达时就定了,更因为遇到的问题或困难,具有其地域性与难度系数的不可估性,就使我们成天忙于应付,忙于组织指挥,有时候,当副团长,干了排长连长的事,下面有意见,自己不清闲。比如,有些施工单位,有没有事不是请示,就是报告,有时半夜,没多大的事也打电话报来了,搞得领导成了惊弓之鸟,一点脾气也没有。”“你讲的这些,左团长点过,但近来似乎又有所抬头,咱们隧道施工的几个连队不能含糊,还是抓干部、抓主线。”
“老薛,我不是说团长的坏话。说实在的,团长的水平、人品,早就是师长的料儿,可到如今,老头儿还是个团长,还是同我们在一起东跑西颠儿,如果没有一股为了团队建设的劲儿,如果不是在心底里真正的责任感,恐怕很难像他那样。比如,一年四季老头子都是一身戎装,都是天天早起,都是天天处理完当天的公文,重要的事不要分阶段亲自过问或安排一定的方式或形式检查、督促等,这些东西,即使年轻人,恐怕也难做到。其实,像一连塌方的事,如果不是李泽宝被塌在洞里,我不准备那么快就要报团长或政委的。两个副团长处理不了一个塌方,不是我们水平不行,就是组织错把我们放在了这个岗位,你说是不是,老薛。”薛文被王建平说得睡不着了,他想了很多:王建平当副团长时,有很多人议论他只有连长的水平,但从一段工作来看,王建平还真有作为年轻的副团长的特点。这次处理隧道塌方,临危不惧、果断指挥,有左团长的影子,下步168团团长接班人,恐怕还真是他的,不过,让这个三十多岁的人做团长,168团又是什么样子呢?我薛文还有池辉又是什么样子呢?
天刚刚亮时,董宁终于把隧道上雪崩下来的冰和雪推出了一长长的冰沟。李泽宝坚持没到卫生队住院,他不想到卫生队去,去卫生队又做什么呢?但他浑身上下还是一节一节疼。李泽宝的身上,有三十多处淤紫,尤其是屁股被蹭的地方,结了厚厚的痂,分外难受。李望清和谭兵南口来到了北口。他们是专门儿来看李泽宝的。“副连长,李副连长!”李望清看到李泽宝,还是比较激动。谭兵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看着李泽宝和李望清亲热。“谭兵,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屁股上打了个疤子,他娘的,窝囊得很。”“没事儿吧,过几天应该会好。这是我和望清在巩乃斯河给你弄的三条鱼。”“我让通信员把鱼送到炊事班炖了,你们中午就在连队吃饭。”
“八连怎么样?听说最近掘进速度很快。”“看跟谁比吧。算是比较理想吧。”“谭兵怎么还是这么黑呢?”“副连长,男人,黑不黑无所谓。况且,玉希莫勒盖制造黑人,因而,我认黑也服黑。”“望清,你把水给我端过来,对,就是这个玻璃杯子的。哦,还忘了问你俩,怎么在这个季节从巩乃斯河整到了几条鱼的呢?”“关键怎么整到鱼的问题,是你李副连长有口福的问题。我来当兵前,是远近三乡五里有名的鱼精,有鱼精还逮不到鱼吗?”“李副连长,你还真别听望清吹。抓这三条鱼,折腾了四个多小时,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你根本就想象不到,如果我们不是特种兵里的、工程兵中的工程兵,这鱼还在冰水里玩哩。”“谭兵,李副连长柳暗花明,吃几条鱼还不是应该的呀!”“你还沉鱼落雁哩。我没有说李连长不该吃鱼吧,你是捕鱼能手,我不算捕鱼帮手吗?”“谭兵就是比望清滑。”“没得罪李副连长呀?怎么对我有如此光荣的评价。”三个人都笑了。
谭兵和李望清提出要走。“明天王副团长要带我们过北口便道上方炸冰雪,减少雪崩,要回去做准备。”“应该是一连的事儿呀,你们八连怎么掺和进来了呢?”“一连八连,都不是团指和168团呀!王副团长说一连正忙着处理塌方,顾不上在冰坡上炸雪。”
程田今天收到了两封信。一封信是父亲寄的,问他今年退不退伍,希望他不退伍,争取在部队多呆一年,说是穿军装找对象容易些。看完这信,程田苦笑:已经当了这么多年义务兵,超期服役好几年了,呆与走的可能性都有。呆还是不呆,对于找对象,都没太大的关系。程田还没从邹顺萍的事儿中解脱出来,上衣袋里仍然有邹顺萍的照片哩。再拆第二封信,信的地址是湖北荆州的。该不是邹顺萍的吧?如果是,字迹怎么就生疏了呢?果然是邹顺萍的信。程田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把信展开。
程田哥:
我知道你恨我。怕你把我的信退回来,就找人写了信封。
我在这里不好,起(娶)我的男人家庭成份是地主,家里穷得连坐的凳子也是破的。前几天,他晚上跟着队里的人去山上砍杨树,偏偏被大队的人抓了去。大队的人就让他背着杨树枝游街,还把我也捎代(带)着陪上。村民们说,这个四川人当了地主儿子的媳妇,是地主婆。还被人吐口水,从此湾里叫我小地主婆,抬不起头来。我曾闹着要回家,男人不同意,晚上狠狠打我。我不想活,有好几次跳到糖(塘)里,又被救上来,真是生不如死。
邹顺萍
一九七六年十一月二十日
程田急得班也不上了。跑到三班,任少辉正在擦他的五四式冲锋枪。“要是那个王八蛋在,我真的把他毙了。”程田的声音大大的,把擦枪的三班的战士的眼光都吸引到身上。“快跟我出去吧,有话给你讲了。”“枪是军人的第二生命,你忘了吗?新兵连的授枪仪式,连长讲的。”“我知道,你还是管第一生命吧。”把枪放在枪架里,任少辉同程田走到了房后的雪地里。“邹顺萍来信了,我现在就想到湖北去。”“信呢?写了些什么呀,看把你急的。”“都这么多年的老兵了,还这么不成熟,也不怕人笑话。”“怕谁笑话呀?我现在什么也不怕了。当了一场兵,连对象也被人游说了地主的儿子,我窝不窝囊?”“程田,哭什么呀,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