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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sephina略略一顿,反应过来,爆出一阵大笑蚊。
“喂!”屹湘叫道。
Josephina忍住,点头,笑道:“OK,OK我不笑……说到朋友,你现在是不是在担心另外一位?”她问着,真的忍住了笑。
“得雨嘛?”屹湘饮着西瓜汁。得雨的反应的确让她心里不痛快。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得雨是她念书时便认识的。从同学到朋友,从朋友到同事,这些年无论她起起伏伏,得雨算是不离不弃。她对得雨是有一份特别的感情的。但是得雨眼下似乎是另有心思,并不想对她明说。这并无不妥,只是……“得雨以前跟你共事过很久?”
“嗯。潮州人嘛,做员工是最勤奋的员工,做老板是最勤奋的老板。”Josephina说。
这句话明明是褒义,屹湘却觉得有点儿不对味儿。
得雨曾经跟她提到过Josephina的许多做事风格和习惯,指点的意味很明确,几乎是直指要害,必须承认那些经验让她受益不少,在于Josephina相处的过程中不断感慨苗得雨有识人之明。
“怎么?”屹湘心想,得雨背后可没有说过Josephina坏话。
Josephina看看她,说:“不想评价你的朋友。”
“同事苗得雨。”屹湘把剩下的半颗仙贝放进嘴里。表面的味料黏在味蕾上,刺激的很。
“你可知道,你进公司的第一年,就有一个公司内部的设计大赛?”Josephina说着话,打开了她面前的报纸。
“我没参赛。”屹湘回答。当然有印象,那是个竞争激烈且水准很高的内部赛事。Vincent起初教训她的时候就会说她“首轮就会被淘汰”,得雨却劝过她参赛,但她懒懒的,得雨也就没再提。
“是啊,你还在韬光养晦期。”Josephina说,“但是你并不是没参赛,而是你的设计稿,在初选阶段就已经被淘汰了。”
“什么?”屹湘几乎一跳。
Josephina微笑。这是屹湘最直接也是最真实的反应。她在内心还是极为骄傲且自负的一个设计师。
屹湘立刻觉察,索性坦白的说:“我怎么可能首轮就被淘汰。”
“这事情看来你还不知道。Vincent的让他的秘书Susan帮你把一组设计稿交上来的。当时我也不知道。既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这是Vincent帮忙的。苗当时还是我助理,负责帮我过滤参赛设计稿。事情是非常偶然被我发现的。那天她本来应该交给我进入筛选名单的稿件,她有事出去了,我催要,她告诉我她抽屉上的密码。我忽然想看一眼落选的那些稿子。当然那些稿子只有编码没有名字,我不可能知道编码代表的究竟是谁。确实大部分都是大路货色,只有一组设计是非常出挑的。”
“我的?”屹湘立即问。
Josephina白她一眼,说:“这就是外婆说的:狗肚子里搁不住二两香油。”
“外婆会这种话?”
“外婆很有语言天赋。”Josephina又白她一眼,才说:“在落选的稿子里出挑有什么好得意的。我看了一堆烂稿子,忽然有能入眼的,还不觉得能看啊?我单独拿出来看了一会儿。我想我应该信任苗,就没出声。但是后来从筛选后的稿件中,也没有选出能让我觉得能跟那一组媲美的。我才问苗。苗说这边落选稿件已经退回去了。她特别的说明有一组稿子,是Susan在截稿日期之后才送来的。我听是Vincent办公室特别交代的,就问是不是古典蕾丝婚纱主题?她愣了一下说是。老实说,我也不希望Vincent的人占上风,就没有细究这事儿。我后来便留心Vincent的动向,也不难发现你。”
屹湘舔了下嘴唇,有点儿干。她招手叫空乘,要了一大杯冰水。
“我记得你生理痛很严重,就别动不动喝冰水了。”Josephina淡笑着说。
屹湘说:“你连我生理痛严重都知道。”
“要了解对手,就要了解的彻底一点。”Josephina说,“现在你知道,你韬光养晦这么成功,固然有Vincent故意磨练你的原因,你的好朋友也没少帮你忙了吧?这事情只是其中之一。不然以她后来在公司还算比较有利的位置,帮你一把,怎么可能让你藏的住?”
屹湘瞟Josephina一眼。
Josephina笑了,说:“至于我,从前、现在以及可以预见的未来,在公司里,都不会理所当然的帮你。”
“我不在公司了。”
“多可惜。所以我能跟你聊聊这些八卦。你就当笑话听听好了。”Josephina笑的眉眼全开,“现在你只是我的外甥女而已。”
“这些话,你跟Laura说过?”屹湘问。“你以为Laura是干什么吃的?还用等着我说,她才了解苗的长短?这次苗就算不离开,她在LW的职位也算到头了。这才是她离开LW另谋高就的真正原因。她一直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Josephina说,“我倒是更好奇,她下一步会去哪里?”
屹湘摇头。
Josephina重新打开报纸,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自己的眼镜盒,戴上花镜,盯着报纸上的一行标题,说:“你要是也有好奇心,不妨猜一猜。”
屹湘看Josephina戴上花镜的样子,从一位风度翩然、稚气犹存的中年女性,猛的跨上了一个年龄段,忍不住笑了。
Josephina从容的说:“笑什么,你也迟早有这一天。”
屹湘喝着水,说:“我大概猜的到,得雨会去哪里。”
Josephina头都没抬,说:“真猜得到,还算你有点儿脑子。”
屹湘眯了下眼,牙齿咬着口中的水。此时才觉得这冰水够“冰”,冷的有点儿硌牙。她把冰水咽下去,问:“你刚说,我更应该担心谁?不是得雨吧?”
Josephina专注的看着报纸,只从下面抽了一叠给屹湘,她扫一眼标题,说:“自己看。”
“怎么了?”屹湘皱眉,接过报纸来。
“怎么了?你以为我着急回北京是因为什么?难不成是我担心你这三十多岁的人不敢自己坐飞机啊?当然是确保LW甚至百达在中国大陆地区跟董家有关系的一切都安全。”Josephina声音极低又极轻,有些轻描淡写,不过她相信屹湘不但听得到也听懂了。即便是听不到也没听懂,那么她手里那份新加坡报纸也会告诉她,这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尽管报纸上的报道有八成捕风捉影,仅靠那两成,以屹湘的头脑和敏感,不难补足剩下的部分。
Josephina看完了手上的报纸,才转头问屹湘:“还要看看这份香港报纸嘛?”
屹湘摇头。
她盯着报纸上董亚宁和董其昌的照片。
细碎的笑容,在董亚宁的脸上,是春风得意的,也有点儿矜持的。并不同于他常常在她面前笑的那样,跋扈张扬,甚至更早以前,那难以言喻的憨样子……太细碎了,不知道是在什么场合下拍的正装照呢,反正媒体总是无孔不入,也最会落井下石。不,这不叫落井下石,一切还没有定论。远远没有定论,起码就他的问题,远远没有。
她手挪动着,盖在报纸上,恰好的,盖住了另一张照片。也许有意,也许无意,总之是盖住了。
于是她只看得到董亚宁,看得到半边董其昌的脸。
“Vanessa?”Josephina叫她。
她转过脸来。
死死板板的一张脸。
“董亚宁应该问题不算很大。你看他还来得及卸任公司总经理的职务,这说明他对情况有准备。我看了永昌系的公司这前后几天的股价,基本上没有异动。永昌系很稳。Vanessa?湘湘?”Josephina改叫屹湘的小名,“你还好吗?”
“我还好。”
“我刚说了,董亚宁应该有准备。董家应该有准备……”Josephina低声说。
“我去下卫生间。”屹湘将报纸叠好放回Josephina手中去,就站起来,她忘了身上还系着安全带。被安全带的束力狠狠的拦回座位上,她一阵头晕。
Josephina急忙出手扶住她。
她推开Josephina,解开安全带起身。
董亚宁应该有准备,董家应该有准备……她最怕的,不是他们没准备就陷进了泥潭,而恰恰是这种“有准备”。
第二十六章 霁月光风的辉映(一)
“湘湘!〃Josephina叩着卫生间的门。她已经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里面毫无动静。正在她犹豫着是不是要叫空乘来时,门终于被打开了。
Josephina见她虽然脸上有些发白,大致上却没有什么不妥当,顿时放了心,示意自己要用卫生间。却看着屹湘迈出平稳的步子回座位去,才进去。等她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屹湘已经躺下了,冰蓝色的眼罩覆住了眼睛,但头顶的灯却没有关掉,整个人还在一团暖光里。
Josephina伸手替她关了灯。坐回去忙着她的事情,不时的看一看躺着一动不动的屹湘。一双手臂交叉着护在身前····右边下巴上那颗痣偶尔颤一下。
Josephina也不知道屹湘到底睡着没有,她只觉得屹湘大概需要安静,于是在漫长的飞行中她不在打扰屹湘。
快要倒达的时候,屹湘才起来。
Josephina看看洗漱回来静静的给自己化了个淡妆的屹湘,问:“有没有通知家里人?”
“没有。”屹湘收好了化妆包,说:“我会直接去医院看姑姑。你不用特意照顾我。”
Josephina看看时间,说:“最多还有四十多分钟。”
像是给一个什么事情划定了期限,这个时间段让人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漫长。
屹湘转着手腕上的表带。
刚刚洗脸的时候没有摘下来,淋上了水,潮潮的,让她不舒服。她想要松一下表带,给腕子多一点空隙,却左转右转,都解不开扣子。蛇皮表带在扭动中仿佛变成了活蛇,每一个鳞片都刺痛着她的皮肤。她干脆开始撕扯表带,终于解开,手腕上那丑陋的疤痕,就像刚刚被蛇咬出来似的······她迅速的将潮湿的表带缠回腕上。
伤口偶尔会隐隐作痛提醒她它的存在。只是像这样酸痛的有些锐利,已经许久没有过。她越要紧紧按住,试图缓解一下疼痛,疼痛感就越厉害。
Josephina递给屹湘手帕,说:“妆都要花了。”
广播里在通知,说是天气原因不能降落,要转到天津机场等候天气好转。
屹湘握着手帕,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天气,雷雨么?”
“你以为这会儿还会有什么好天气?当然是电闪雷鸣,阴云密布。”Josephina安之若素的。
屹湘沉默的擦着额上的汗,不自觉的按着颈下。
空荡荡的颈间,让她忽然意识到,已经有一段时间,颈子上什么都没有戴了。
Josephina看看她,从面前的小手袋里取出一个锦囊来,说:“给你。”
屹湘认出锦囊来。是她装了那对玉坠,还给汪瓷生的。她踌躇着没有接。
Josephina把锦囊塞到屹湘手上,说:“本来她要给你,亲自给你戴上。谁知道你这个丫头就是不愿意。她让我给你,说这东西你戴了这么多年,没有灵性也有感性,戴上,保平安也好。还不接着?”
屹湘接过来打开,依旧是扣在一起的一对。
她把玉坠托在手心里,打开,又合上。
“她说,那一个,让你以后送给合适的人。”Josephina微笑着说。她收拾着身边的杂物,过了一会儿,说:“依我看,干脆送给Allen。那个小子,才是这辈子都不会背叛你的男人。懂吗?”
屹湘低垂了眼帘。
将自己的那枚,小心的戴在颈上。
“另外大姐还说,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事情她能帮上忙,尽管跟她开口。她一定会像办法帮你达成心愿的。”Josephina说着,敲了敲她自己面前搁板上那叠报纸。“我要跟你说的也一样。”
“没有。”屹湘说。
“别铁齿。”Josephina蜷起腿来,懒洋洋的歪在座位上,合上眼说:“总有些事儿,局外人比较方便。怕只怕····”她含含糊糊的打了个哈欠,后面的话便被哈欠消解了似的,也不再接下去说。
遇到小股气流,机身颠簸起来。
屹湘在颠簸中觉得头晕目眩,甚至有些恶心。
这趟回家的旅途,格外的漫长······
飞机终于降落在首都机场的时候,夜幕已降临。
屹湘跟Josephina刚刚出闸,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冯程程。
冯程程跳起来叫着“汪小姐,郗小姐”,与几个月前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