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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子安站起身,有些怨怒地盯着帐口。
“杨仪参见丞相。”
孔明忙着擦脚穿鞋,子安端起盆,走过杨仪身边:“洗个脚都不让踏实。”
杨仪抱歉地笑笑:“打扰丞相,死罪死罪。”
孔明披好衣服,点手让杨仪近前,问道:“怎么样,威硕将军那里,安排好了么?”
“回丞相,安排好了。”
孔明盯住杨仪:“他……还满意?”
杨仪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大有微词啊……”孔明执起扇,轻轻摇着,不再说话。
杨仪凑近来:“丞相,车骑将军素来欢喜排场,他可从来不能受半点季屈,在成都时,侍婢仆从就有几百人,他哪里受得了军营之苦,况且,他年事渐高,又不能出谋划策,丞相何必此番让他前来?”
孔明低头苦笑,用手轻轻拈着眉心:“唉,先帝辈的人物,就存下老先生一人了。我在成都也曾目睹他的骄奢之气,我季汉官员,皆尚节俭,唯有他,如此不堪,今上又立志俭行勤政,他在都城,必惹祸事,不如让他在军伍之中,过过苦日子,看看众将军的德行,我想,他应有所悟。”
杨仪点头:“丞相真是用心良苦哇……”
孔明并没有回应他的话,眼睛深深地望向了烛火,半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哦,正方催运的粮草已经到了吧?”
杨仪看看孔明,犹豫着说:“丞相,仪不敢隐瞒,粮草至今……仍无消息。”
孔明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忧愁:“还没有到么……”他站起身:“大军随带着口粮,还可支付多少时日?”
杨仪掐着指算算:“唉,不足四天吧……”
说完这句话,他呆呆地望着丞相,孔明已踱到帐口,望着星空出神。嘴里嗫嚅着:“四天……”
杨仪真不知道。这个瘦弱的肩,倒底要撑起多重的份量。
正这时,只听外面一片吵闹,杨仪站起身来:“谁在那里?好大胆!”
少时,子安拖着一个军卒走了进来。他一见丞相,仿佛见了亲人一般,扑通一声跪下了:“丞相——”说着,咧开嘴哭起来。
孔明看看他,示意子安搀起他,子安揪他起来:“哭,哭什么哭,你不想让丞相清静吧?”
孔明仔细打量着那个兵士,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脸上明显的五道红印子。孔明走上前摸摸:“怎么了?这是怎么弄的?”
这小兵被丞相的摸更加的委屈了。越发哭泣着说不上话来。子安不耐烦地说:“丞相,这是车骑将军刘琰帐下的亲兵。刚才被车骑将军打了,这不,找先生您告状来了。”
孔明听了,走上前拍拍他的肩:“好了不哭,说说,怎么回事,不说我怎么给你做主呢?”
小兵仍是抽抽答答的:“刚才,我给转骑将军端了饭食,将军说,这是猪狗食无法下咽。让我去换。我说,连丞相都吃这个。他就骂我,还打了我一个耳光,还说,明日要把我活活打死呢。”
孔明直起身子。羽扇也忘了拂动,浑身微微颤抖着:“子安,披风。”他又回过身叫过杨仪:“长史和我一起去看看!”
孔明急急地走了。子安想叫住,张了张嘴,却没有喊出声。
也许,只有先帝,先帝能拦得住那片刻不停的脚步吧。先帝的方法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我让你看!”先帝这句话一说,案上的地形图就将粉身碎骨了。虽然可惜,可是,先生也只得苦笑着摊开两手。
“来人!把这个帐子给我围起来!把里面凡是带字儿的东西都给我拿走!”
想着刘备说这话时气极败坏的样子,子安走出帐,抬起头,注目着繁星闪烁的天宇,人都说,地上百姓,天上百星,子安辨认着,他不知道,先帝是哪一颗。
孔明带着杨仪与几名亲兵乘着便车向着刘琰的帐中来。
一路上,孔明不说话,杨仪几次扭过头想说点什么,可是望见丞相深深藏匿着恼怒与忧郁的眼睛,就再也张不开嘴了,只得在一旁低了头。
车停在帐口,帐外的守卫见了丞相,都如同见了救星相仿。跪倒施礼之后,来不及说话就向帐里走。孔明伸出羽扇叫住他:“不用通报了,亮自己进去看看。”
那守卫先是愣着,大睁着双眼望着丞相,继而又像是明白了什么,叉手施礼:“是!”之后转身守在帐口,目光炯炯地望向了帐里。
孔明放慢了脚步,因为他隐约听到里面有斥骂之声。
“告诉你们!!不管在哪儿,也得想办法给我弄去!”话说得有些气极,伴随着木碗在桌案上撞击的声音。
“禀将军,这军营之中,是不许饮酒的。”兵士为难至极的乞求。
“谁说的?混帐东西!当年的车骑将军张益德哪一天不在军帐之中痛饮?连先帝与丞相都不曾过问,今天你敢来教训我?”
“将军不信责罚小的便是,只是军令如山,不许饮酒。”
桌案被掀翻的声音响了起来,杯盘脆响着,间或着靴子踹在人身上的声响。
刘琰气极败坏地站着,指着身边的护卫:“你,去,用马鞭子教训教训他,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
护卫迟疑着,看看刘琰又看看那个不幸的亲兵。
“快啊!!你也想违命?”刘琰眼睛瞪得老大。护卫伸手从帐壁上摘下了马鞭。跪在地上的亲兵低下头,闭起眼睛。
“是谁惹车骑将军生这么大的气?”随着这声问话,孔明闪进了帐中人的眼帘。
执鞭的小校长长松了口气,准备受责的不知为何,竟热泪盈眶了。只有仍叉着腰站在倒了的案后的刘琰,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大张着嘴“啊,啊”了几声,眼睛眨了几下,才仿佛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快步走下来抱拳拱手:“丞相驾到,真是……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琰未能迎接……”
孔明笑着拂了拂羽扇:“威硕公不必客气。亮是想,将军初临军寨,难免有照顾不周之处,特来相探,望公不要怪亮来得匆忙。”
刘琰四下里扭头看着,两手扎着不知要放在哪里。一会儿看看跪在地上的亲兵,一会儿又看看护卫,看看杨仪,又看看孔明:“啊,啊,丞相,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孔明仍笑着,却已经走向跪在地上的亲兵,“怎么了?惹车骑将军生气了?”
刘琰忙追下来几步:“啊,没,没有,唉,这厮毛手毛脚的,把膳食撒了,我说他几句,没,没事。”
说着向着亲兵一挥手:“还不退下呢!”
亲兵委屈地抬起头,胸口一起一起的,看得出他憋了一肚子的气,眼睛带着冤枉的神情望着丞相。
孔明先伸手扶他站起来,又看住他,认真的说:“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军马刚刚驻扎,你却出这样的事情,唉!去向将军赔礼。”
亲兵鼻子抽着,微微仰起头。孔明扶在他臂上的手轻轻加了些力道。亲兵望着丞相,似是读懂了什么,垂下眼睛,向刘琰迈开了步子,屈身跪倒:“将军……是,是……”
刘琰忙向前扶住:“啊,以后注意就是了。起来吧。”
杨仪也过来:“是呀,你看,还不叫人把这些都收拾了。”
手下人进来打扫了军帐,重新摆正了条案。刘琰请孔明入坐。孔明望望那个亲兵:“唉,打翻了车骑将军的膳食,还不再去取来。顺便,把我的也拿到这里,我与车骑将军同食。”
杨仪躬身:“丞相,那仪先行告退。”
孔明点点头:“威公,这里你要多多照顾,不要让车骑将军受委屈,有事但与将军明言,将军追随先帝于豫州,资历见识非亮可比,不是那不明事理之辈,争长论短之徒。”
杨仪微笑着答应,刘琰脸红了,站起身摇着手:“丞相说哪里话来。愧杀了,愧杀了。”
闲叙了片刻,只见那个亲兵与子安挑着一个食盒进来了。亲兵抹了把汗:“丞相,您的那一份子安小哥取走了,这不,非要亲自送来不可。”
孔明笑着摇头对刘琰叹了一声:“你看,成我的尾巴了。”
刘琰也陪笑说:“可不是,丞相真是离不得子安呢,这孩子办事细心,聪明。”
说着话儿,子安与亲兵已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食物一一摆上了案子。
一簋米饭,一铍牛肉羹,一小碟菁蔓和一碟豆芽。除此而外,便再没有什么了。
孔明举起箸:“威硕公,请吧。”
刘琰忙也拾起箸子:“好,好,丞相请。”
子安与亲兵分别盛好了两小碗米饭,亲兵重重的伸出手,特意恭敬地奉在刘琰的面前“将军请用。”
刘琰咬咬牙,接了过来。孔明用箸指着菜肴:“军旅之中,不比成都,让威硕公受苦了。”
刘琰连连推谢:“哪里哪里,唉,丞相,才真是太清苦了。”他叹息了一声:“往常先帝在的时候,常在我等面前称赞丞相的德行,今天才算真见了。”亲兵向着他撇撇嘴,站到了丞相的身后。心里暗暗骂着:你有什么资格比丞相吃得好?
刘琰勉强吃了几口,看上去真是难以下咽的样子。求救似的抬眼看丞相。而孔明却很自然的用着,子安不时的向他的碗里夹些小菜,孔明也没有推辞。
刘琰笑笑,又将箸伸向了那盘黑乎乎的菁蔓。却又犹豫着不敢去吃。
孔明放下碗:“威硕公,你没有吃过这个?”
“琰孤陋寡闻,孤陋寡闻。”
子安笑着:“老先生尝尝,这个菜是我家先生发现的呢。”
“哦?”刘琰好奇地看了孔明一眼。孔明但笑而不答。鼓励的眼神似是在说:“尝尝。”
刘琰夹了一口:“嗯,清香……这,又为何是丞相发现的?”
孔明又端起碗:“不要听他胡说。”
子安笑了:“怎么胡说呢?”刘琰忙问:“子安小哥不妨讲来听听。子安看看孔明:“当年先帝征汉中的时候,我家先生督运粮草,粮是够了,可是,菜蔬却奇缺。先生那天和我在郊外闲步,碰上挖野菜的村姑,正挖起这个东西,先生便问这是什么?村姑说这叫菁蔓,既可当粮解饱,也可当菜佐餐。先生当时尝了尝,问村姑这个东西多不多。村姑说多得是,又好活。我家先生当时便命士卒遍种菁蔓,以充菜蔬,后来我家夫人又用巧方,把这东西腌了,没想到,一吃,更香了。先帝在汉中也吃到啦,问这是什么,谁都答不上来,只说是诸葛军师发现的。当时先帝说,他发现的野菜都这么好吃呀?奇了,这样的话,就叫诸葛菜吧。”
刘琰听得津津有味,不禁多吃了几口:“嗯,诸葛菜,好吃。”
孔明一笑:“先帝取笑我呢。后来拙荆说,这个东西圆圆的,像个头,我们都叫它大头菜。”
“大头菜?”刘琰笑着点头:“尊夫人真是奇女子也。”
子安拾起孔明的碗又欲添饭,被孔明用羽扇盖住:“不用了。”“再添一点。”子安央求着。“真的吃不下了。”孔明笑着与他商量。
刘琰叹了一声:“唉,丞相,老朽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他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木碗。
孔明此时正由子安伺候着漱了口,用手帕擦擦嘴:“哦,威硕公有话但说无妨。”
刘琰低头看看案上的蔬食,又抬起头看看孔明:“唉——丞相秉心无私,处世清廉,原本是大汉之幸,社稷之福。可是…………”他停住了话头,欲言又止。孔明摇摇羽扇:“威公有话但说。”
刘琰笑笑:“可是,丞相一人,身系干国之重,却不可如此轻践自身,公入则为相,出则为将,国政军谋皆仰赖之,今却如此宵衣旰食,是君子所不为也,是致国家于不顾也。”
孔明听着他的话,眼睛静静的望着桌案。轻轻点点头:“威硕公言之……有理。”
刘琰直起身子看着孔明,半晌提高了些声音:“古人云,坐而论道,谓之三公,丞相啊,你如今,事事亲为,岂不失了首辅之威?‘
孔明猛地抬起眼睛:“威硕此言,差矣。”
他转向刘琰:“如若生逢文景之世,亮为首辅,亦必坐而论道。华衣美馔亦不为之过。而今天三分,强敌在北,疆场未静。孙吴暧昧观望,二三其意。我季汉贤才奇少,国力疲弱,而却可南下平蛮,数出祁山,却又为何?”
孔明目光灼灼的望向刘琰。刘琰闪烁着躲避开。孔明缓和了眼神:“正所谓人心相向。人心为何相向?因为季汉官员甘与民苦,清白自律也!”
最后几个字打在刘琰面上,让他脸上一阵发烧。
孔明站起身子,踱到了帐口,微微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