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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天等你(出书版完结)-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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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小费给你。”电梯门合起来的时候,花蓓有气无力的讥讽。
  
  男人又笑了,“我借你,下次还我。”
  
  花蓓翻了个白眼,转头隔着玻璃看着电梯外面。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电梯门开的瞬间,男人说:“我叫郁明,目前也是单身中。”
  
  花蓓懒得搭理无聊的男人,摆了下手,把这句话当风一样扇走了。
  
  今晚,她和凌瀚还有个约。凌瀚是个守时的人,她故意拖了半个多钟头。
  
  果然,一进茶室,就看到凌瀚坐在一个显目的位置,方便她看到。
  
  花蓓悄然打量着凌瀚,离上一次在江州的碰面,他们也有三年没见了。说实话,之前,她是很欣赏凌瀚的。甚至她也羡慕钟荩,第一次恋爱就遇到这么对的人。凌瀚的沉稳、内敛、大气,配钟荩的温婉、低调,两人的工作又有共同语言,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她记得那个北风如仞的晚上,凌瀚给她打来电话。他用了“求”这个词,她当时就愣住了。他求她请几天假,来江州照顾钟荩。他求她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陪伴钟荩。她开玩笑地问,你让我做这么多,要你还有什么用,休了,休了。
  
  凌瀚久久的沉默。
  
  到了江州,一看钟荩那样子,她差点和凌瀚拼命。钟荩拉住了她,她也用了“求”这个词。她求她别骂他,求她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人。
  
  很没天理啊,三年过去啦,负心男人竟然还是这么一脸正气。
  
  花蓓叹气,拉开椅子。“对不起,路上有点堵。”懒懒的神态,一看就是借口。
  
  “我也没等很久。”凌瀚向服务生招招手。他点的是绿茶,她要了杯苦丁。
  
  凌瀚诧异地抬了下眼,她耸耸肩,苦丁的滋味很暗和她此刻的心情。
  
  “最近好吗?”苍白无味的开场白。
  
  花蓓不吭声,只是默默地喝茶。
  
  “要不要来点松饼?”凌瀚嘴角挑了挑,推推眼镜。
  
  “以后不要再向我打听钟荩的事了。”花蓓不想伪装什么礼貌了,她对凌瀚的好感,完全是因为钟荩才爱屋及乌。没有钟荩,他们就是路人甲与路人乙。
  
  “我和钟荩掰了。”
  
  凌瀚轻轻哦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这让花蓓到是有点意外,她自嘲地一笑,“现在我和你属于一丘之貉,都是负了她的人。我对你好像有点理解,其实有时候分手是很无奈。”
  
  凌瀚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烟,指尖捏到烟头,他又缩回。“一定要这样做吗,你是她唯一的朋友。”他痛心地问。
  
  “一个人一生可以经历三个时代、使用三种辞典;一个城市可以三次成为建筑工地,三次天翻地覆。今天,有什么还会天长地久?有谁,还会自始至终,把一件事情,好好地做完?”花蓓苦笑。“你也曾是她最爱的人。”
  
  凌瀚无语。
  
  “本想在电话里和你说的,想想还是见个面。以后,我要换个新的手机号码,换个新公寓,换个新的活法。”
  
  终究还是有点伤感。
  
  汤辰飞是花花大少,但一个花花大少,一旦认真、严肃、小心翼翼,说明,他是真的决定用一生来爱。
  
  他没有看错,无论哪方面,钟荩都是比她胜出许多的女子。
  
  “一个特警,想要什么消息都有渠道,不一定要找我。我也不明白,你们都分手了,她过得好与不好,和你还有什么关系?”花蓓问道。
  
  直到上了车,凌瀚都没给她答案。
  
  夜晚的收音机,播送着一首熟悉的旋律。
  
  冷咖啡离开了杯垫
  
  我忍住的情绪在很后面
  
  拼命想挽回的从前
  
  在我脸上依旧清晰可见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
  
  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回忆的画面
  
  在荡著秋千 梦开始不甜
  
  你说把爱渐渐 放下会走更远
  
  又何必去改变 已错过的时间
  
  你用你的指尖 阻止我说再见
  
  想像你在身边 才完全失去之前
  
  或许命运的签 只让我们遇见
  
  只让我们相恋 这一季的秋天
  
  飘落后才发现 这幸福的碎片
  
  要我怎麼捡
  
  这首歌的歌名叫《不能说的秘密》,花蓓想起来了。
  
  26,风之甬道(中)
  殡葬的事情繁复而又严肃,来不得一丝懈怠。道别、火化,选择墓地、碑文、下葬的日子、在寺庙做法事,在这一项项程式中,人的忧伤,反而被淡化了,到最后,才落下一个字“累”。
  
  卫蓝因为怀孕而瘦削的脸颊,更是颊骨高得脱了形。她不等休息,急急地收拾行李回北京。
  
  “你和我一起走吗?”卫蓝看看墙上的挂钟,十点过了,凌瀚才回家。
  
  行李箱塞得东西太多,拉链不会拉上,凌瀚蹲下,压了压,把拉链拉上。“我暂时不回京。你是坐飞机还是火车?”
  
  卫蓝疲累地躺在沙发上,“受不了飞机上上下下的颠簸,我坐火车。讲座和售书活动不是都结束了吗?”
  
  “今晚,你早点睡,我明天送你去火车站。”
  
  卫蓝目光咄咄追着他,“你有什么打算?”
  
  凌瀚走出大门,站在走廊上仰起头,四周高楼林立,从他这个角度看到的夜空只有院子般大小,星光稀疏得不宜察觉。他看过天气预报了,明天是个晴天,温度比今天高四度。
  
  “不去想昨天,也不想明天,把每天的事做好就行了。”
  
  “房子呢,继续租下去?”凌瀚不爱住酒店,从北京出发时,就讲要租个房。她一跨进这院,吓了一大跳。这房租得太奢侈了点。
  
  凌瀚回身笑笑,“一下子给了半年租金,总得住个够吧!”
  
  “凌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应该跟我一块回北京。”卫蓝投来责备的一瞥。
  
  “戚博远的案子向法院起诉了。”
  
  卫蓝受不了地摇摇头,“你干吗提他?反正我不会同意他和我妈妈合葬,南京我也不会再踏入半步。”
  
  “其实,他也很可怜。有很多事,人力是无法控制的。”
  
  “凌瀚,你今天有点怪怪的。”
  
  凌瀚摸摸自己的脸,“有吗?”
  
  “你今天去见谁了?”
  
  “别像个警察一样的质问。”
  
  “我有知道的权利。”
  
  “去泡个澡,好好睡。”凌瀚突然话锋一转。
  
  卫蓝叹了一声,“凌瀚,我对你的了解很有限,但你有今天这个样子,我费了许多心血,别让我太挫败,好么?”
  
  凌瀚涩然地点了点头。
  
  卫蓝进屋去了,他轻轻掩上门,走到院中,点燃了一根烟。墙角的一簇三角梅开了,玫瑰也打了苞,幽幽的香气随夜风柔柔飘荡。钟荩不爱闻烟味,他吻她的时候,她娇嗔地抱怨个几句。当他羞窘地僵在那里,她又主动凑过来。压力真的太大了,吸烟可以舒缓这种压力。到北京后,他烟抽得更凶,有时一天一盒都不止。
  
  烟头一明一暗,微弱的火光是映照出他凝重的面容。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疤了,摸上去毛毛躁躁的。那一天,听卫蓝说钟荩要来,他一早晨就去超市买了许多菜。好巧,超市刚到了一批新鲜的大虾,他买了许多。卫蓝和她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他午饭后,就站在屋檐下等着了。门铃响起,他的心雀跃无比。但是在对上钟荩冷漠的目光时,他的心凉了。
  
  夜色里,有窸窣的声音传来,那是冬眠的小虫被春天唤醒了。他内心被冰封很久的某种情愫,也在这声音中悄然萌芽。
  
  就在这一墙之隔,凌瀚不知,钟荩正倚墙站着。
  
  去安镇看油菜花,别人叫春游,钟荩称之为回家之旅,这一次,钟荩改名了,她叫它为告别之旅。
  
  小屋,是告别的起点站,江州,是终点站,安镇,是途中的加油站。她必须要积蓄足够加大的力量,才有勇气和过去坚绝地说BYE、BYE。
  
  就在她和凌瀚分手后不久,方仪找到关系把她调回宁城,她生硬地拒绝了,连个理由都不肯给。就连对花蓓,她也没提过这事。在她的内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像个路标,固执地立在那里。有一天,她相信,凌瀚还会回到她身边。在她被凌瀚那样伤害之后,她还生出这样的想法,简直就是个白痴,简直就是贱。只要凌瀚回来,她愿意做个白痴,她愿意再贱一点。
  
  第一次在火车站遇到凌瀚的那个日子、最后一次从车站接回凌瀚的日子,每一年的这两天,她都要去火车站,痴痴等着从北京过来的列车,痴痴等到最后一个旅客离开,她才回去。在等待中,心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三年过去了,架不住方仪的唠叨,她回了宁城,但是她和凌瀚一起租住的公寓,她还留着。她想让房子替她守候下去。
  
  现在,该是终结的时候了,凌瀚走得太远,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小屋里灯亮着,她深吸一口气,能嗅到空气中夹杂的烟味,那是凌瀚。如此近,却又如此远。
  
  以后,小屋会是任何人的小屋,却再也不会是她的。她闭上眼,小屋的一墙一瓦、一草一木,都印在她的脑海中,这就够了。
  
  她无声地道别,然后,转身。
  
  深夜的马路少了一分喧嚣,她慢慢地走着,心如止水。
  
  从宁城到北京,可以坐和谐号,也可以坐以K字开头的慢车。
  
  和谐号今天误点了。火车站高大的电子显示屏上写着:G700X次列车16次中的8节车厢出现设备故障,列车估计要晚点一至二个小时,请旅客同志们耐心等候。候车的旅客怨声载道,和谐号在这几个月内,连续误点几次,什么高铁,什么动车组,简直就是他妈的扯蛋。
  
  钟荩同情地看着情绪越来越激动的人群,列车晚点是难免的事,可能大家对动车组寄予的希望太大。希望越大,一旦失望,必然也是最大的。感情也是如此。
  
  她从江州回宁城,如果有凌瀚陪着,她会坐慢车。K字开头的慢车,车厢是邮政绿的,设施非常陈旧,座椅不舒适,环境也不是很干净,列车员态度懒散又冷漠。只有兜售小玩具时,才露出个笑脸。她的情绪到不受一点影响,她和凌瀚有说不完的话,巴不得铁路没有尽头,就这样相依相偎着,一直坐下去。凌瀚在宁城有个亲戚,他来宁城会住到她家。她很想带凌瀚回家见方仪,但没敢。方仪是坚决不同意她在江州找男友的,凌瀚是省人才库下派到江州的,回宁城很容易,她想着等凌瀚调回来再提。她还想着,等到春天,她要带凌瀚回安镇看油菜花。
  
  凌瀚总是准备了三明治、面包、水果、各种饮料,搞得像旅游般。她在车上去趟洗手间,明明门上有锁,他也要守在门外。花蓓说他简直把她呵护得滴水不漏,这样下去,以后会没行为能力的。
  
  如果她一个人回宁城,她就会选择和谐号,快呀,可以缩短与凌瀚分别的时间。
  
  多么辛酸而又幸福的往事。
  
  钟荩从电子屏上收回目光,随着人流往检票口走去。宁城没有到安镇的列车,她要坐到县城,再搭汽车。路过县城的列车,是慢车,还是夜间的。天渐渐黑了,列车的灯雪亮地照过来。人群急速地往后退,钟荩差点被绊倒,幸好一双长臂从身后托住她。她扭过头想道声谢,后面的人群像潮水般涌来,她只得跟着向前。
  
  这列车是从宁城到青岛,现在的季节不是旅游旺季,车上的人不是很多。车厢内很脏,上一站离开旅客留下的垃圾都还没处理。钟荩买的是硬座票,四个小时后,她就下车了。她想把行李箱塞进行李架,提了几次,终是力气太小,都没成功。有人轻轻拽了下她的衣角,她回过头,一怔,是在看守所外面转悠的那个哑巴民工。
  
  他用眼神示意她让开。到底是男人,轻轻一托,行李箱稳稳地搁在行李架上。
  
  钟荩忙不迭地道谢,“你是回家吗?”
  
  哑巴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她这才想起他是听不见的,可惜她又不会手语,羞涩地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口香糖塞给他。哑巴快速地把手背缩进袖内,往里面的车厢走去,背影有一丝僵硬。
  
  钟荩缓缓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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