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嘿,乐德,等一下,你看见冷血彼尔了没有?我们有急事找他。”
紧接着艾德比那中欧腔调的口音也由同一个方向传来:“快说,乐德,我们急得要发出紧急通报来找他了。”
他们这时已在最后一道狭窄的走廊,乐德领先大约三步,所以当皮特到达那开着的门口,并探头向内看时,乐德已想出了答案。门内只见洛伊伏在他的办公桌上,外套已经脱掉,手中握着一份文件,腋窝处有一片汗渍。个子较小的德比象个侍者领班般俯身望着洛伊的办公桌,那头银发及坚韧却不友善的下巴,也使他有几分类似一个背部僵硬的矮个儿大使。他伸出一只手按着文件,好象正在指出文件的重点。显然当洛伊看见石乐德经过时,他们正共阅一份文件。
“其实我刚见过他。”乐德说,他有种改变问题的措辞,使它合于自己答案的本事。“我想彼尔正要来这里,现在还在走廊那头,刚才我们还简短地谈了几件事情。”
白洛伊的目光缓缓移动并定在皮特的脸上,他那冷酷的打量令人不自在地想起了韩彼尔的眼神。“嗨,皮特。”他说。这句话使德比站直了短小的身躯,也侧过头直视皮特,冷静的褐色目光一如射手。
“嗨,”皮特说:“有什么好笑的事?”
他们的招呼不止是冷漠,根本就充满了敌意。皮特曾经在瑞士一次棘手的任务中和艾德比唇齿相依地同住过三个月,都不曾看见德比露过半次笑容,因此他的目光并不令人意外。但是白洛伊是由乔治推介来的,是情报局中一位热心而冲动的人,红发、身材结实,一个认为傍晚最好是在酒店里谈论哲学的朴实知识分子。他做过十年的政治情报员,负责搜集东欧学术界的情报。现在,他和皮特一样,都被调担任地上的正式工作,通常他打招呼的方式是咧嘴而笑,轻拍对方的肩膀,吐出一些昨晚残存的啤酒味,但今天却不然。
“没有什么好笑的,皮特老伙伴。”洛伊说着,挤出一个迟来的微笑,“只是没想到会看到你而已,我们已经习惯在这层楼上只看到自己的人。”
“彼尔来了。”乐德说,对于他的预言这么快便被证实颇感得意。彼尔走进来时,皮特注意到他映着灯光的脸色有些怪异。一抹红晕染上他那高耸的颧骨,想来大概是细小的微血管膨胀所造成的吧。
他和石乐德的晤谈费时一个钟头又二十分钟。皮特故意让它拖延如此之久,其实整个过程中他都在回想着洛伊和德比的表情,并且不禁奇怪他们究竟为什么事不安。
“那么,我想我最好去找杜小姐把这些事澄清一下。”最后他说:“我们都知道她对瑞士银行非常了解。”管理部门在银行组的下两层楼。“我把这个留在这儿。”他说着,把通行证丢到乐德的办公桌上。
杜黛娜的房间以乎刚洒过除臭剂,她那用铁片铁链串成的手提包就放在保险箱上一叠《财政时报》的旁边,是那些从不想嫁人的“马戏团”新娘之一。是的,他疲倦地回答杜小姐的问话,这件任务的文件已经提交伦敦总部。是的,他明白随意送贿款是过去的方式。
“好吧,我们会调查一下再通知你。”她的意思是说她会去问坐在隔壁的卜菲尔。
“那我去告诉乐德。”皮特说着便离开了。
行动吧!他想着。
他在男盥洗室的洗脸台前等了三十秒钟,望着镜子里的门并仔细倾听,整层楼有着一种奇异的宁静。快呀,他想,你不是真的老化了吧?行动吧。他穿过走廊,勇敢地走入值星官办公室,砰然一声关上门,后环顾四周。他估计他约有十分钟的时间,而且认为门砰然一响的声音会比鬼鬼祟祟关上的声音,更不惹人奇怪。行动!
他带了照相机,但是光线太糟了。罩着铁丝网的窗户外面就是放着些早已发黑了的管子的天井,就算他带了更亮的灯泡,他也不敢冒险换用。因此他只能凭着记忆动手。改组之后这里似乎并未有太多的变动,以前这地方在白天时是让女孩子们聊天解闷的休息室,由空气中廉价的香水味来判断,现在必然也一样。一面墙边摆着一张在夜间时便成为劣等床的假皮长椅,长椅旁有个急救箱,箱子前的红十字标志已经剥落,另外还有一架破旧的电视机。钢制柜子依然兀立在电话总机及锁起来的电话之间,他直接朝柜子走去。那是座古旧的柜子,只要用一个开罐器便可以将它打开。他带了他的凿子和两件轻型铝制工具。而后他突然想起锁的号码是三——二二——一,便试了试。反时针方向四次,顺时针方向三次,反时针方向两次,顺时针转直到它弹开。由于拨盘已经使用多次,因此极易转动。他打开门时,底下的灰尘如烟云般滚滚升起,飘散到各处,而后缓缓爬到污黑的窗子上。同时,他听到一个象是由长笛吹出的单音,非常可能是外头街上一辆车子的刹车声,或者是档案车的轮子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但是在那一刹那间听起来,却象凯蜜练习吹长笛时一个哀伤的长音似的。她吹奏长笛的时间是随心所欲的。午夜、清晨、任何时刻,根本不理会左邻右舍;似乎完全没有知觉。他记得在第一夜时的她:“你睡床的哪一边?我该把衣服放在哪里?”他以自己对这类事情的敏锐感触而自豪,但是凯蜜根本不予理会。技巧只是一种妥协,一种与现实的妥协,她会说那是对现实的逃避。好吧,那就让技巧赶快带我完成这工作吧。
值星官日志放在顶层架子上,钉成几册,书背上还贴有日期,看起来很象家计帐簿。他拿下四月那一册,看着封面内页的一串名字,并想着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由天井那头的房间看到他?如果看到的话,会不会起疑?他开始查看记录。寻找十日及十一日晚上,也就是伦敦总部及陶瑞基通信进行的时刻。乔治曾指出香港比伦敦快了八小时:瑞基的电报和伦敦的第一封回复都是在下班之后才收发的。
外面走廊上突然传来逐渐增高的谈话声,有一忽儿,他甚至幻想听到其中有叶普溪咆哮的土腔,高嚷着毫不幽默的笑话,但是幻想在此刻是不足为凭的。他早已编好一套掩饰的说法,而自己也已略微相信。他若被逮住了,自己便要深信不疑;如果沙瑞特的审问员拷问他,他还有条退路,这是他无论到何处去都事先安排好的。然而,他仍感到惊恐。谈话声消失了,叶普溪的鬼影子也随之而去。汗水沿着他的肋骨流下。一个女孩子的轻快脚步声穿过门前,口中哼着电影《毛发》里面的插曲。如果被彼尔听到了,他一定会杀了你,他想。如果有什么事能使彼尔拨冗注意的,那就是哼歌的声音。“你这个该被放逐的家伙在这里干吗?”
接着,令他感到颇有意思的,是他果真听到彼尔愤怒的咆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了出来:“不要再哼了好不好?那个笨蛋是谁?”
行动呀!一旦停止,你就没法再度开始了:有一种特殊的怯场会使你忘了台辞走下台去,。使你在触摸东西时,手指象要烧起来似的,并且使你的胃部满是酸水。行动!他把四月那一册放回架子上,又随意抽出另外四册:二月、六月、九月和十月。他很快地翻阅,加以比较,而后又归回架上,蹲伏了下来。他只求上帝让那些似乎没完没了的尘埃早些落定。为什么就没有人抱怨过呢?一大堆人共享一个地方时总是有相同的结果:没有人负责,没有人抗议。他搜寻着夜间守卫的轮值名单,最后在底层架子上发现它挤在一袋袋的茶和一罐罐炼乳之间,成束地放在信封式的卷宗夹内。守卫填好名字以后,一天两次送给十二小时轮值的值星官:午夜一次,早晨六点钟一次。值星官必须检查上面的记载有无错误,只有上帝知道他们如何检查,因为值夜人员散布在大楼各处,然后值星官签名,留下第三份副本,扔到柜子里去,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那是改组以前的程序,现在看来似仍因袭旧制。
茶包上灰尘四积,不知那些茶叶已经放了多久?
他再一次看着四月十日及十一日的记载,衬衫已因汗水紧贴在背脊上。我是怎么了?老天,我真的已过巅峰期了。他翻向前,再翻回后面,又翻向前,两次、三次,而后关上了橱柜。他等待、倾听,担忧地望了那些灰尘最后一眼,然后勇敢地打开门,穿过走廊,回到安全的男盥洗室内。一路上有各种不绝于耳的噪音:密码机器、电话铃响、一个女孩高声叫:“那把锉刀哪里去了……啊,在我手里。”还有那神秘的吹笛声,但现在听起来已不象凯蜜在半夜一、两点时吹出的笛音。下次我要让她吹吹看,他胡乱地想着;没有妥协,面对面,生命原该是如此的。
在男盥洗室里,他看见柯世白和席尼克站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向彼此的影象低声谈话;他们是韩彼尔手下苏联情报网的探子,已经干了不少年,被称之为“俄国人”。一见到皮特、立刻噤声不语。
“二位好,老天,你们真的是难分难舍。”
他们都是金发的矮胖子,看起来比真正的俄国人还象俄国人。他直等到他们离开后,才洗净手上的灰尘,而后慢步走回石乐德的办公室。
“上帝保佑,那个杜小姐真爱说话。”他故作不在意地说。
“却是很能干的官员,是我们这里最不可缺少的人物。非常的能干,你可以相信我的话。”乐德说。他在签写通行证前仔细地看过手表,而后领着皮特走回电梯处。艾德比站在栅栏旁,和一个不甚友善的年轻守卫谈话。
“你要回布列斯顿吗,皮特?”他的声调漫不经心。表情和平日一样高深莫测。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有一辆车就停在外面,也许可以带你一程。我们顺路过去正好有一点事情要办。”
“带”你?小个子德比什么语言都会说一点,却没有一种说得好,皮特在瑞士听过他说带德国腔的法语,他的德语带着斯拉夫口音,而他的英语不但常用错了字,并且停顿处及元音也常出错。
“不用了,德比,我想我要回家去。晚安!”
“直接回家吗?我也可以带你。”
“谢谢,我得先去为我那个要命的教子买些东西。”
“原来如此。”德比的语气似乎他没有半个教子,并且失望地鼓起坚毅的下巴。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皮特想着。小个子德比和大块头洛伊两个人,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瞪着我看?是和他们刚刚正在看的文件有关,还是他们吃错药了?
走到外头街上,他闲逛过查令十字路,注视着书店橱窗的同时也检查路两边的人行道。天气冷得多了,一阵风卷了起来。熙来攘往的人们脸上都带着一种希望。他觉得兴致很高,他认为自己直到此刻以前都太依赖过去而活,如今该是正视现在的时候了。在瑞玛书店里,他拿起一本叫做《历代乐器》的书,记起凯蜜今晚还要和她的横笛老师辛教授上一堂课。他往回走到傅勒书店门前,并沿途望着等待公交车的长龙。乔治说,要当成在国外办案。想到值星官室以及白洛伊可疑的注视,皮特觉得自以为身在国外并不难。还有彼尔,他是否也和他们一样起疑了?不会。彼尔一向有自己的主张,皮特无法抑止自己不去热诚效忠韩彼尔。彼尔绝对不会听信他自己不同意的主张,如果彼尔不起疑,另外两个家伙根本微不足道。
他在苏河区招了一辆计程车,叫司机开往滑铁卢车站,然后在站内一个发臭的电话亭里,拨了一个萨里区密城街上的号码,找一位从前在苏格兰场特勤组服务的孟督察,他和乔治·斯迈利都是在情报场外认识他的。孟德皑来接电话,皮特说他要找珍妮,听到孟德皑简明地告诉他此地并无珍妮其人。他道了个歉,挂上电话。因为电话亭外已有个老妇人在等待,他只得挂到报时台,假装很愉快地和自动报时器谈着话。现在他该已经到了,他想着,于是挂断电话,再拨了位于密城街上的另一个号码,这回是孟德皑那条街道尽头的一个公用电话亭。
“我是威尔。”皮特说。
“我是阿瑟。”孟德皑愉快地说:“你好吗?”他是个爱说俏皮话、喜欢慢跑的人,精明的脸,锐利的目光,皮特想象得出他此刻的姿态,靠着电话架子看着他的警官笔记簿,手上拿着根随时备用的铅笔。
“我先把标题告诉你,免得我出门撞上公交车就完了。”
“你说得对,威尔。”孟德皑安慰地说:“一切小心为上。”
他缓缓地说出消息,使用他们事先约定的学校用语作为掩护,以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