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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这种心灵上的互换是如此的深入,以致当电话铃响时——房内那具必须付现款才能通外线的分机——好一阵子,他才记起自己身在何处。其它的声音对他而言,也产生过同样困惑的效果,例如围栏上鸽子的振翅声,电视天线在风里的摆荡声,还有下雨时沟槽里突然传来的流水声。因为这些声音也是过去有过的,在剑桥的“马戏团”中,只有五楼才能听到这些。而今他的耳朵之所以选择这些声音,显然只为了一个理由:它们是构成往事的背景声响。有一次他在清晨时分听到门外走廊上的脚步声,竟然真走到卧室门口去,想开门让值夜班的密码员进来。那时他正埋首于皮特摄得的那些照片,由于情报太少。正对在横向主义下处理香港来电的程序感到不解。他打开了房门,没看见密码员,却看见光着脚丫,又穿着睡衣的诺曼。地毯上洒满了五彩碎纸,对面房门外放了一男一女的两双鞋子,他们是白放了,在爱黎旅馆内没有人——更别指望诺曼——会把鞋拿去擦干净,再送回来。
“别在那儿偷看了,快上床睡觉去吧!”乔治说。当诺曼仅是大眼瞪小眼地盯着他瞧时。乔治又说:“哦,快走开,好吧?”并且及时阻止自己骂出下一句:“你这个肮脏的小鬼。”
“巫术作业”是莱肯第一夜带给他的第一份档案的标题,附题是《特殊情报的分发政策》。封面的其余部分盖满了警告标志及处理指示,包括一条很奇怪的指示:请意外发现本档案者“不要阅读”,直接归还档案室的主任处。第二份档案上一样标着“巫术作业”,下面又写着“送交财务组之估价附件,经伦敦别协调后的财务安排及奖金等”。第二份上写着:“梅林来源”,用粉红色丝带和第一份捆在一起。标题下面写着“顾客(译注:指政府有权及有必要阅读某些情报的官员)评价,费用效率,广泛开发;参阅机密附件”。但是机密附件并未附在卷宗内,乔治向莱肯索取时,只得到冷淡的答复。
“部长将它锁在私人的保险箱里。”莱肯说。
“你知道开锁的组合数字吗?”
“当然不知道。”他愤愤地回嘴。
“它的标题是什么?”
“那和你根本没有关系,我实在不懂你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调查这些资料。那是一些高度机密的情报,我们已尽可能使阅读的人数减低到最少。”
“即使是机密附件也应有个标题的。”乔治温和地说。
“这个就没有。”
“它是不是写出了‘梅林’的身分?”
“别荒唐了,部长不会想知道这个,普溪也不会告诉他。”
“所谓‘广泛开发’是什么意思?”
“我不接受你的审问,乔治。你知道,你已经不是‘马戏团’的一员,按规定,我应该先派人调查你是否有资格看这些东西,看完后会不会有危险。”
“参与‘巫术作业’的人都经过调查?”
“是的。”
“我是否能看受过调查者的名单?”
就在“分发政策”档案里,莱肯很冲地答道。收音机里一个澳洲籍的主持人在介绍《花落谁家》这首慢调子的歌时,他只差没把房门砰然关上,但至少还是走了回来。“部长……”他停了一下又开口说:“他不喜欢婉转迂回的解释。他常说,他只相信能够写在明信片上的话。如果别人对他说他不熟悉的事,他就会非常不耐烦,所以那份机密附件不会有什么秘密。”
乔治说:“裴杰岷呢?有关他的任何资料我都要,即使是零星的消息也总比一无所有好。”
乔治这几句话使莱肯瞪了他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你不是疯了吧,乔治?你明知裴杰岷在中弹之前极可能根本没听过‘巫术’这个代号。我真不懂,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研究主要的问题,却对这些细枝末节追根究底……”说到这里时,他的人已经走出房门外去了。
乔治翻到最后一份:“巫术作业,与总局的通信。”“总局”乃是政府对“马戏团”的许多代称之一。这一份中所包含的是官方的谈话记录,一方是部长,而另一方则是——由他那学童般的字迹极容易便可辨认出来的叶普溪,当时他还在以老总为首的那道阶梯中的最下一级。
乔治看着这些旧卷宗,心里想着,这是一场漫长而残忍的战争中,一个极其晦暗的纪念碑。
第十六章
乔治在阅读这些档案时,想起了这场漫长而残酷的战争中几次主要的战役。卷宗内的记载非常有限,记忆所包含的则远胜于此。这场战争的主角是叶普溪和老总,原因不详。对于这些事件最为清楚的韩彼尔说他们两个人在剑桥大学时便已交恶,当时老总是指导教授,普溪则是老总的学生,根据彼尔的说法。叶普溪是个坏学生,时常受到老总的辱骂,这倒是老总一贯的作风。
这故事因为老总的戏言而更加奇怪:“我听说普溪跟我是歃血为盟的兄弟呢,还说我们时常一块儿闹着玩,你想象得到我跟他‘玩’吗?”他从未说过事实如何。
这些都是传闻,乔治却可以根据他对两个人早期生活之所知,加入了几项事实。老总是个孤儿,叶普溪则是苏格兰低地人,一个牧师之子。父亲是个热心宣扬教义的长老会牧师,普溪或许没有他父亲那种虔诚的信仰,却显然继承了他父亲说服人的本领。他因为年纪差了一两岁的关系,没有赶上世界大战。加入“马戏团”前在一家公司做事。在剑桥念书时,是个不甚了了的政客和表现不怎么样的运动员。他由一个名叫马顿的小卒吸收,这个姓马的一度想在反情报组中建立自己的势力基础。他认定叶普溪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到处向人推荐,结果却不甚成功。“马戏团”觉得普溪可有可无,便将他调到南美去,他以外交人员身分作为掩护,连续干了两任都不曾返回英国。
乔治记得,后来即使是老总也不得不承认普溪在那儿干得颇为出色。阿根廷人喜欢他打网球的技巧及骑马的姿势,认为他是个绅士——老总这么说——并且以为他相当愚蠢,但事实上普溪并不是这样的。他把职权交给继任者时,已经在南美两岸都安置了一连串的情报员,并且将他的势力向北伸展。他返乡并提出工作简报的几个星期后,就被调到印度去,当地的情报员视他为不列颠统治者的化身。他对他们宣扬爱国心,付给他们的薪水仅仅是聊胜于无,而且一有机会就欺骗他们。他由印度前往开罗。在那时之前,中东地区一直是韩彼尔最喜爱的地盘,因此普溪在那儿的工作应该是极难展开。开罗的情报网对彼尔非常敬重,正如莫鲁迪那一晚在晚餐俱乐部中所用的比喻那样:他们当他是现代的阿拉伯劳伦斯。接替彼尔的工作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然而,普溪却开出了他的路,而且他若不是和美国人有所牵扯,在人们的记忆中说不定会认为他比彼尔干得更好。不幸他却因爆发一次丑闻,而且使他和老总的冲突正式公开。
当时的真相至今依然不得而知,而且乔治那时尚未晋升为老总的高级助手。似乎是叶普溪未经伦敦当局的许可,便涉入美方想以自己人取代当地一位要人的一项愚蠢阴谋中。普溪对美国人一向有种莫名的敬意。在阿根廷,他钦佩地目睹他们将左派政客逐出西半球;在印度时,他对他们分散中央集权武力的技巧更感到欣喜。然而老总却和“马戏团”里的多数成员一样,鄙视美国人及他们的成绩,并不时暗中破坏。
这件阴谋失败了,英国的几家石油公司非常愤怒,而叶普溪呢,依照行话的说法是:“不得不只着短袜上路”。后来,叶普溪宣称老总先暗示他加入这项阴谋,事后又扯他后腿,甚至故意把这项情报卖给莫斯科。无论真相如何,叶普溪一抵伦敦便接到调派令,将他调往训练所去,负责训练新进人员。这个工作通常是交给身心俱疲、过两年就要退休的资深情报员。韩彼尔要人事处的主任对普溪说,象他那样资深而且有才干的人,在那时候的伦敦是找不到什么职务可以让他担任的。
“那你们就该替我发明一个!”普溪说。他说得对,好一阵子后,彼尔曾坦白对乔治说,他忽略了叶普溪背后的势力。
“但是这些人是谁呢?”乔治曾问道:“他们怎么能强迫你任用一个你不愿任用的人?”
“打高尔夫球的那批人。”老总悻悻地说。打高尔夫球的那批人和保守党员,普溪在那些日子里对反对党相当巴结,受到他们热烈欢迎,其中之一就是施伯迈,很不幸的,此人恰是安妮的近房表哥,也就是现在莱肯口中的内政部长。然而老总却没有任何可以对抗的力量。当时“马戏团”的景况消沉,还谣传说整个“马戏团”都将解散,要在另一个地方重新设置一个新单位。依那个世界的传统,失败都是接踵而至的,但是这一回延续的时间实在是长得出奇。情报的产量跌,愈来愈多搜集情报的人遭到怀疑,老总显然已在紧要之处失去了控制的力量。
这种暂时的失势,并不曾减少老总派任叶普溪为“任务督导”所得到的乐趣,他称这项职务为“普溪的小丑帽”。
乔治也无能为力。那时韩彼尔在华盛顿,正努力与被他称之为“法西斯主义式的清教徒”的美国情报局,重新议定一份情报交换协议。但乔治已调升到五楼,他的职责之一是挡住向老总请愿的人,因此乔治便成为被普溪以一连串“为什么”相询的对象。老总不在时,普溪到乔治的办公室去拜访他,或邀请乔治到他阴暗的住处小坐。他先叫他的情妇出去看电影,而后以他那悲哀的苏格兰土腔问道:“为什么?”他甚至会拿出一瓶麦芽威士忌,请乔治开怀畅饮,而他自己则喝另一种比较便宜的烈酒。
“我到底是什么地方冒犯他了,乔治?我做了什么特别对不起他的事?我们是有过一两次争吵,但那又有什么特别,你倒说说看?他为什么专挑我毛病?我不过想在顶层获得一席之地而已。上帝知道,凭我的记录。我是够格提出这种要求的!”
他所谓的顶层就是指第五层楼。
老总为他所设的职位,乍听之下似乎颇为重要,即赋予普溪对所有任务有加以审查的权利。然而老总却又加以注解,即此权利必须在各组主管的同意之下方可施行,这样一来普溪的职权就大受限制了。职权规章上说明普溪应“综合各情报并消除地区性的猜忌”,这是叶普溪在组成伦敦总部后建立的一种观念。但是各个行动小组,诸如灯夫组、伪造组、窃听组及监视组,都不肯把他们的记录拿给他看,他又缺乏强迫他们的权力。所以普溪“挨饿”了,他的餐盘自午餐起便一直是空的。
“我实在太平庸了,是不是?这年头每个人都得是天才才行,只能有红牌女主角,不能有其他的合唱团;只能让老头子得势。”因为叶普溪要升上顶楼仍嫌年轻,他比韩彼尔及乔治年轻八到十岁,比老总更要嫩得多了,但是他自己也常忘记这一点。
老总不为所动:“叶普溪会为了求得勋爵之职而出卖他的母亲,或为了求得上议院的一席之位而出卖整个‘马戏团’。”不久后,在他痛恶的疾病开始沉重时,他说:“我拒绝将我毕生的工作移交给一个虚有其表的人。我太自负所以不易被奉承,太年老所以没什么野心,而且我就象只螃蟹一样丑陋。普溪和我恰恰相反,政府里那些自作聪明的人会欣赏象他这一类型的人,而不是欣赏我。”
这或许也是老总拿“巫术作业”砸自己头时的情况之一。
“乔治,你进来。”有一天老总在室内通话机上凶凶地说:“普溪想要扭我的尾巴。你快过来,否则就会有流血事件了。”
乔治还记得,那正是失败的战士们纷纷由海外归来的时候。白洛伊刚由贝尔格莱德搭机回国,他在艾德比的协助下设法保全贝尔格莱德一个奄奄一息的情报网;驻德国的负责人郭保罗,则刚埋葬了潜伏在东柏林一名最好的情报员;而在另一次毫无收获的行程归来后的彼尔,则在他的胡椒瓶式的房间里大骂五角大厦的傲慢、五角大厦的愚笨、五角大厦的表里不一,而且宣称:“该是舍弃美国,和残忍的俄国人打交道的时候了。”
在爱黎旅馆中,此刻已过了午夜,一位迟归的客人正在按门铃。乔治心想,那个对英国钱币仍混淆不清的小诺曼,将可借开门多赚十个先令的小费。他叹了口气,又拿起第一份巫术档案,舔舔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开始配合着他的记忆,翻阅官方的记录。
“我们谈到,”仅仅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