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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一文钱不给,你干吗?”
有备而来的三个人挺胸叠肚、仰脸叉腰占了场子,令朱少文陷入孤立无援之境,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此时,他忽然看见沈春和点着头挤进来,身后跟着叶儿,叶儿的手里正端着一碗热汽腾腾刚煮好的馄饨。他知道沈春和这一转儿 在天桥说《三国》,昨儿下晌还见他从王八茶馆散书出来。
沈春和来到中间,朝三个人拱了拱手,未出言先挂了笑,“几位,消消气,消消气。”接着,转过脸对朱少文说道:“我不是埋怨你,今儿的事确实是你的错儿,哥哥们到了你这儿,茶没让一口,座没设一个不说,你在此地摆场子,怎么着也应该跟几位哥哥提前打个招呼,这几位都是场面上的人,俱都是有肚量的,你去一说,能不给你个面子吗?俗话说得好,有饭大家吃,有活大家干,他们能眼瞧着你挨饿?”
朱少文听懂了,他这一番话明着是在数落自己,实际上绵里藏针在说给那三个人听。
“几位哥哥,还请你们多多包涵。”沈春和把脸转了过去,“我这兄弟刚出道不久,还不大了解江湖上的规矩,话又说回来,‘同在江湖走,都是苦命人’,大家彼此、彼此大家,总得相互帮扶着点不是?这么着,今晚上我在同合居摆一桌,一来让我兄弟给各位赔个不是,二来我姓沈的也借此机会交结三位新朋友,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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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虫儿第八章(5)
“说完了?”坐着的麻子白了他一眼,“我要是没看走了眼,你是个说书的吧?行,嘴上还真有功夫,像卖瓦盆的似的,一套连一套!不过,我得明白地告诉你,你那份好心还是免了吧,今儿就是从棺材里把咸丰皇上请出来,这小子也甭想再在北京说相声!”
叶儿在一旁早忍不住,几步走到面前,质问道:“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你卖包子就不许别人卖包子,你煮馄饨就不许别人煮馄饨,你说相声就不许别人说相声,凭什么呀?”
“你说凭什么?就凭这个!”矮个子手提起身边的瓦罐,一把揭去了上面的封盖,人们尚未看清里面装的什么,却已感觉有一股呛鼻子的臊臭气味飘散出来——这小子要用大粪汤泼场子!
叶儿眼疾手快,未容他下手,抢先一步将那一碗馄饨扣到了对方脸上。矮个子猝不及防,一个仄歪,提着的瓦罐倾倒在身上,黄黄的屎汤子遂洒满了裤腿。
一站一坐的两个麻子见要开打,嘴里骂了一句便腾起了身子。
“都给我住手!”
在这关键时刻,有一个身躯瘦小、白发冠顶的老人匆忙挡在了几个人中间,愤然喝道:“马麻子,王麻子,还有你仓儿,你们听见没有?”
朱少文定睛看去,眼中不由一亮,心中不由一喜,面前这人正是他几次寻访未果的说相声的张三禄!三年未见,老人家已显得精神大不如前。
“张师傅,晚辈朱少文有礼了!”他急急跨上一步说道。
张三禄摆摆手,充满怒气的脸仍朝着马麻子几个,“我站这儿半天了,一直没说话,倒要看看你们几个能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来!杀人不过头点地,竟要拿粪汤子泼人家的场子,亏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方才那位姑娘问得对,凭什么你们能说相声别人就不许呢?你们就是相声,相声就是你们?相声是你爹的产业,是你娘的陪嫁?不是我夸口,北京地片上说相声的我是头一个,满大清国在我之前也没人打出相声的旗号,眼下,没有你们说话的份儿,我张三禄还没死呢!”
几句话噎得三个人缩头缩脑、哑口无言,足以看得出老人在他们跟前的地位与威势。
“你们拜过师吗?你们求过艺吗?我又要求你们什么了?”张三禄伸手往人群外一指,“行了,哪儿来的回哪儿,麻溜着吧,别让我看着心里添堵。”
三个人面面相觑,低了头,提起粪罐子蔫蔫走了。
这时,老人才回身执了朱少文的手,亲热地说道:“我知道你去找过我,偏就不凑巧,没让咱爷儿俩见着。今儿这事别往心里去,有我在,什么都别怕。对了,你连穷都不怕,还畏惧这几个横小子吗?”说罢,顾自哈哈笑了起来。
沈春和凑过来说:“张师傅,久闻您的大名,只是未得一见,一切都是缘份,您赏我个面儿,今日我做东,咱们找个近便地方边喝边聊行不?”
张三禄爽然应道:“看得出你与少文是朋友,行,就搅你一顿吧。”
叶儿跟着,四个人寻了附近一处酒楼,安排着坐了。三杯酒下肚,朱少文站了起来,面对了张三禄,神情庄重地说道:“不才朱少文,身无长技,碌碌庸庸,您老若不嫌我顽劣粗陋,就请受我一拜,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的恩师!”边说边曲身跪在了地上。
慌得张三禄一迭声道着“不敢”,急急将他搀了起来,“不是我不愿收你这个徒弟,老朽实在是无艺可授啊!相声这玩艺儿既我所创,又非我所创,乾隆时翟灏所著《通俗编》里就记载了这两个字,‘今有相声伎,以一人作十余人捷辩,而音不少杂。’只不过彼相声实为口技,或称帐子戏罢了。是我偶然间看了扬州人石成金于乾隆四年刊刻的笑话书《笑得好》,见里面竟附着如何给人讲笑话的提示,比如说《看写缘簿》,这一段就提示有‘要脸色一喜一恼,身子一起一跪,才发笑’;《皮匠讼话》提示‘要学苏州话’;《代哭》则强调‘要学哭声’,全然涉及了用什么声气,使什么表情,由此我才萌发了去庙会当着游人的面讲说笑话的想法。当然,这里面自不免要用上诸多心智。头二年,宛平县的马麻子,西城的仓儿、王麻子,也就是方才搅事的那三个人,和你一样求到了我的门下,非要跟我学说相声,我自是喜欢,独木不成林嘛,马麻子拿手的《古董王断钞》,就是我根据明冯梦龙《古今谭概》中的‘聂以道断钞’改编之后过给他的,可我并没收他做徒弟。”
“您原来是做什么的呢?”沈春和问道。
老人呷了一口酒,脸有些红了,“早先我唱八角鼓,也演个口技、戏法什么的,有人嫌我愤世嫉俗、总好挑刺,就想把我从班社里排挤出去。我记得很清楚,道光二十年四月朔日,我在的班社应西顶碧霞元君庙香会之约前去献艺,结果大家都没去,把我一个人给晾了,一气之下我便撂了地。”
“您不收我,我又如何长进呢?”朱少文真诚地问道。
“你在天桥作的场,我已经见了,不错,手段比我丰富。”张三禄侃侃言道:“相声虽说只是一个大子儿的玩艺儿,却也不能一味守成,记住,拘泥者死,出新者活。天桥地面上的耍头儿有多种多样,哪一样适合我,便可以吸收过来以为我用,正所谓万象归春嘛!什么是象?象就是‘样儿’,唱皮簧的、变戏法的、唱大鼓的、耍大刀的,江湖上该有多少样儿?难以计数,多如牛毛。生意人把‘乐儿’叫做春,再往下还用我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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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虫儿第八章(6)
“您的话我记下了。少文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您是相声的始作俑者,您是开山祖。”朱少文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张三禄一把按下了他的手,“千万别这么说,老夫已近耳顺之年,渐入末途,担不起这话。假若非要为相声找个祖师爷,恐怕就要请出淳于髡、东方朔了!”
沈春和说道:“我们说评书的供奉的祖师爷是唐朝的魏征,据说,手里使用的醒木还是当初太宗李世民赏下来的呢。”
张三禄见一旁的叶儿正顾自耍弄着一对竹板,遂笑道:“这位姑娘好是烈性,也好有情义,将来不管谁娶了她,都是难得的福分哟!”
叶儿被说得脸腾地红了,低了头偷偷看了朱少文一眼。
老人信手拿过叶儿身前的竹板,端详着问道:“少文,这就是你唱太平调时用的那副手玉子吗?”他细细看去,只见两块透润的竹板上面各镌刻着两行字,字体清超有致,合在一起便是一首五言诗:
日吃千家饭,夜宿古庙堂,
不做犯法事,哪怕见君王。
张三禄点点头由衷地赞道:“好一首言志诗!好一个穷不怕!我相信,有你穷不怕说相声,相声必会开出一片新天地!”
欢喜虫儿第九章(1)
百日“国丧”眼见期满,平日闲得骨头发痒的王世子奕详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连享誉京城的粉子胡同的南妓方宝宝托人捎话叫他,他都只是去坐了一会儿,没能腾出空住一晚上。
咸丰皇帝死了,懿贵妃叶赫那拉氏母以子贵,顺理成章地做了西宫皇太后。惠亲王绵愉久与慈禧交好,在他主持发行纸币、铸行铁钱那阵,即把一部分侵掠到手的民财转送给了她,没想到这一份感情今日竟派上了用场。既有了这一棵得以乘凉的大树,自己的儿子不也得风光风光?他嘱咐奕详,十月初十是圣母皇太后二十七岁的生日,虽说国丧期间祝寿亦在“断国孝”所禁之列,不便公开举办什么活动,但此时此刻这一份孝心是断不可免的。奕详为送礼的事可谓费尽了脑筋,他知道皇太后现下不缺钱,国库里的银子自是尽着她用,珠宝玉器也算不上稀罕,绫罗绸缎更多得数不清,自己必须送上一份与众不同、足以让太后一见之下喜出望外,且日后能以天天得见,一见便会想起他的生日礼物。他一连琢磨了数日,又征求了福晋的意见,最后,还是窑姐儿方宝宝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这才定下了心盘。他派人专程去印度买了一方上等的檀香木,寻找了京城有名的能工巧匠,亲自督造,足足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做出了他所需要的物件。
初八上午,待散了早朝,奕详便提着自己所要呈献的物品直奔了慈禧住的长春宫。西太后自然知道他的来意,嘴上却说:“详子,我可跟你说,先皇方刚升遐,这个生日我是不过的,再者说,你我叔嫂之间,也用不着这些客套。”
奕详一笑,“您老人家放心,这个理儿奴才懂,我这可不是什么寿礼,只是一件您随身用的东西。”
听了这话,慈禧不免感到一阵好奇,忙催促他把外面裹着的包袱解开。不多时,一个椭圆形制作精巧的红油透亮的木器显露出来。只见此物中空有盖,长二尺半,宽一尺半,整体为一壁虎形象,下方有四个爪狠狠地抓着地,是为底座的四条腿。身上雕刻着细致的隐鳞,一片片仿佛迎风张起。如同一个扁葫芦似的肚子鼓鼓着。壁虎头昂然翘起,嘴巴微张,咧着一条缝。炯炯二目,利用着镶嵌的一对红宝石。一根尾巴紧兜兜地卷着,尾梢折回头与尾柄相交成一个“8”字,而这“8”字尾和前方稍稍突起的下颌,便是一后一前的两个把手。上方的开口覆着盖,盖的正中卧有一条栩栩如生的螭虎,作为了打开这东西的提手。
慈禧围着端详许久,始终没能看出究竟是一个什么物件,即连她身边站立的新继大位的同治皇上也感到一阵纳罕。
“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啊?”慈禧问道。
“奴才请您老人家用心猜猜。”奕详弓着腰,腆着一副笑脸。
慈禧用手提起上面的木盖,朝那空膛里打量着,“莫非是装点心用的匣子?”
“不对,您再猜。”
“要么是放首饰的盒子?”
“还是不对,您再往身边想想。”
皇上说:“这必定是个洗脸用的木盆。”
奕详说:“老爷子,您猜得也不对。”
慈禧挥了挥手,“得了详子,别跟我这儿打哑谜了,这东西香得窜鼻子,甭管是用来做什么的,甭管它摆在哪儿,也都是个稀罕物。”
当奕详附在慈禧耳边,小声地说出“官房” 二字时,那太后竟忍不住笑,将一口茶喷了出来,“真有你的,连这事儿你都替我想到了,亏你是怎么掏换来的……行了,我收下了,好歹是你的一片心,明儿早起我就试试……”
她坐回到炕沿上,问了一句:“我听说你又要娶福晋了?”
奕详忙回道:“您老人家耳朵真灵,是这么回事,只因为我那福晋一直不生养,为子嗣考虑,才……”
“打算什么时候办呀?我和皇上总得表示表示。”
“瞧您说的,当下正处在国丧时期,奴才哪敢想这些个。”
“听说是惇亲王做的媒?人长得怎么样?”
“奴才也没见过,只听说品貌都不错,是奴才的两个妹妹去相的亲。”
“真这样就好。等过了门儿,找机会你把她带进来让我瞧瞧。原先那个福晋我倒是见过,老实是老实,就是过于死性了点儿,和我不投脾气。”
“奴才记下了。”
“五叔近来怎么样?”慈禧说话总是这样东一锤子西一棒子。
奕详一时没弄明白她问的是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