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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羞又恼的王豁子觉到心中仿佛被人用刀捅出了血,那血顺着身体立时涌向了头部,遂涨紫了面皮恨恨地说道:“听见了。”
“你可要听明白了,什么叫圆房?就是说颜钰已经和张景瑞睡到了一个床上,已然如此,你还打算要这个女人吗?”贾平凸只想至此便能够将这个案子了结。
王豁子沉默了。孙福在一旁一个劲向他摆手,可他只装作没看见。他思想一阵终于开了口:“我要。我不在乎,既然经过三媒六证,她就是我媳妇,怎么着我都要。还求大人恩典,先把人判给我,再治他张景瑞奸人妻室之罪!”
贾平凸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连连摇头不已,心中忖道:如此看来,今日只能按朱少文的办法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了!想至此,他腾地站起来,一把摘下官帽托到了手上,向着堂下大声说道:“今日这件案子着实让本官为了难了!张王两家的定礼全都摆着,张家一对银戒指,王家全副四大金,而颜钰却只有一个,她又到底应该嫁给谁呢?一女不能两聘呀,问谁谁都要,问谁谁也不甘心舍弃,这又让本官如何办理?各位父老,各位乡绅,本官无智无能、才疏学浅,这一桩案子我实在是断不了了!本官知道,今日在座的必有才高志广、深谋远虑之人,还烦请出面指教指教本官,走上来帮帮我,如能公公正正、清清明明把这案子办了,我愿辞官让位,向朝廷建言把这一方金印转赠贤达,在下恳求各位了!”他环视一下四周,静静地等待着,似是诚心盼望着有人能出头。
半晌,只听人群中有一人说道:“行了老贾,你就别卖关子了,该怎么办你就怎么办,想使什么招儿你就使什么招儿,今儿没人能替得了你!”
众人循声看去,见这人衣着倒也普通,只有腰间系着的一条黄带子显得格外醒目。朱绍文不由吃了一惊,麻福来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们都认出说话的竟是人称“五疯子”的惇亲王奕誴!
贾平凸自然也知道发话的是谁,但此时此刻只能装做不认识,遂接过他的话茬儿说道:“看来今日没人可怜我,也罢,谁栽的花谁采,谁种下的地瓜谁刨,谁叫我当着这一份皇差呢。有一宗我得先讲明了,这官帽我是不能戴了,为什么呢?因为这案子该怎么断,《大清律》上也没写,断偏了断正了我心里边没谱儿。万一有着不合理法之处,只算我自作主张,上边怪罪下来算我咎由自取,大不了我把这帽子撂在这儿转身走人就是!”说罢,高喝一声:“颜钰,抬起头来!”
颜钰听到叫自己,昂然地扬起了脸。
“颜钰呀颜钰,你知道吗,这一场麻烦全都是由你身上引起的呀!”贾平凸感慨万端,“没有其他办法,本官现有两个章程供你挑选,一个为生,一个为死。先仔细听好我这生的办法:一个月三十天,从今天起,以半个月为期,上半月你住王家,下半月你住张家,十五一接,初一一换,上半月你叫王颜氏,下半月你叫张颜氏,这是为一个人占两头儿,两头儿占一个人,你可愿意?”
颜钰想都没想,应声答道:“我誓死不从!”
“既是这样,那好,你就再听本官说说这死的办法。颜钰,你得死呀!不是本官非逼你死,而是需要你自觉自愿地死。你死了之后,把你从头至脚分做两半,左一半归王家,右一半归张家,由两家分头发送,当然,一要好装裹,二要好寿材,无论哪一方都必须按嫡妻对待,夫君戴白,将棺椁埋入祖茔。而且,你得当堂立下字据,不能在你死了之后把本官的命也搭上。本官思来想去,难有万全之策,眼下只有这两条道任你择其一,愿意活,还是愿意死,你当着亲人的面,自己说清楚。”贾平凸面色灰白,仿佛得了一场大病一般,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侧着脸再不吱声。
颜朝相自然了解女儿刚烈的性子,急忙抢先说道:“钰儿,你可不能选择死啊!我俩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万万使不得……”
此时,却听颜钰字字铿锵说道:“大人,您听真了,我愿意走第二条道,我愿意死!”说完已泪流满面。
颜朝相疯了一般冲了上去,连哭带喊:“别,别呀……千万别这么做呀……丫头,是爸爸把你害了,我对不起你啊……”
朱少文只是牢牢地拽住了他的胳膊,心里有话却不能说。
贾平凸听了颜钰的回答,对堂上的衙役喝道:“按她说的办,签字画押!”
一个差人拿过一张早已写下的文书铺在地上,又递给颜钰一只朱笔,指点着她在上面画了十字。
紧接着,又有一个差人从屏风后面取出一个瓷瓶来,交到了县令的手中。
贾平凸手指掐着瓷瓶朝着堂下晃了几晃,“诸位,认识这东西吗?这就是一时三刻追人魂索人命的鹤顶红啊!”随后,走下台阶来到了颜钰的跟前,又说道:“别恨本官。姑娘,想好了,这会儿若要反悔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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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虫儿第十四章(4)
张景瑞欲上前阻拦,早被两个衙役死死地摁在地上。
好一个烈性的女子!只见颜钰抢过瓷瓶,朝匍匐在地的张景瑞喊了一声:“瑞子,我头前走了,别忘了我!”言罢,拔下那瓶上的塞子,一仰脖将里面的东西喝了下去!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她便全身僵硬,躺倒在地,面色蜡黄,气息全无……
朱少文至此方松开了手,任由盟兄跌跌撞撞扑到了女儿身上。
这一刻,张景瑞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挣脱了差人的束缚,搂住颜钰的尸身,涕泗交流,大放悲声。
少顷,又有几个差役走上来,将二人强拉至了一旁,扯起一领草席盖在了颜钰身上。
“厨子!”贾平凸迈着方步走到了王豁子跟前,“看见了吧,人已经死了。待一会儿我就叫人拿东西把她劈开,按原先说的分一半给你。记住,要好好发送她,现在就想好了,用什么棺木,用什么装裹,当场说出来,由我这儿的人给你写下,一切都得照着办,不能有半点含糊。另外,先前我说了,必须入你家祖坟,要入正穴。”
“这……”王豁子不免心里打了鼓,“这么弄下来,得……得花多少银子呀?”
“也没多少,总共也就两千来两吧。这又算得了什么,娶媳妇还有不花钱的?”贾平凸的话有点阴阳怪气。
“可我这是……”
王豁子抬眼去寻孙福,只见对方朝他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最后竟大声喊了出来:“傻屄,瞧我干吗?明摆着,活的咱要,这都挺了,你还要个什么劲儿啊!”
于是,王豁子回过头来说道:“老爷,人既然死了,我就不要了,行吗?”
贾平凸忍不住心内一笑,外表却瞪起了眼,训斥道:“怎么着?活着要,死了你就不要了?你他妈这不是拿本官耍着玩儿吗?”
“我想明白了,事到如今,我要半拉死人干吗使呀?说句不恭敬的话,换了老爷您,您要吗?”王豁子嘟嘟囔囔道。
“得,得,我算服你了。不过咱得说好了,既然你不要她了,先前的定礼可得退回去。”
“这不用您说,他姓颜的不退也得行呀,那不是仨瓜俩枣,那是四大金,值不少钱呢。老爷您得给我做主。”
“成成,全都依你。”贾平凸点手叫过颜朝相,让他退还了定礼、婚书,随后一指王豁子,对衙役说道:“具结!”
王豁子顺从地伏在文书上画了押,又按了手印,仿佛卸去重负一般退到一旁。
“张景瑞!”贾平凸又喊了一声,“现在该着问你了。这人你要不要呢?原本只能分你一半,可那一半王厨子不要了,索性给你一个囫囵整个的吧,就算便宜你小子了。当然,你如果也不想要也可以说,由本官我发送她就是了。说说吧,怎么个打算?”
张景瑞未曾说话已然泣不成声,“我要!无论整个还是一半……我全要!我俩自小在一起长大,亲如兄妹一般……我出走五年,她硬是坚持等了我五年,她对我的心一点儿也没变……不用说我俩已经圆了房,就是没能娶上她,她死了,我也心甘情愿发送她……您记好了,我愿倾其所有,用最好的棺木、用最好的装裹对待她……她是我的媳妇啊……”
贾平凸心中暗暗佩服着这个年轻人,于是,款言安慰道:“你是个好后生!行了,留点儿眼泪一会儿进坟茔的时候再哭吧!你也去一旁具个结。”
张景瑞一面抹着泪,一面在文书上签了名。
“好啦,好啦,再没什么热闹可瞧了,众位乡邻都散了吧……”贾平凸故作轻松地催促着堂下乌鸦鸦的人群,见人们依然没有离去的意思,遂呵呵一笑道:“也罢,本官趁今日这一场热闹,索性再给大家添个彩儿!来人呀,拿水来!”
话音刚落,一个差人便端了一碗凉水递到了他的手上。贾平凸挽起衣袖,伸一只手,揭开了覆在颜钰身上的草席,露出了她的脸,只见她面如白纸、二目紧闭,抿在一起的双唇如同两片干枯的树叶,神情却显得十分安然,竟像是睡着了一般。
“本官呈献给各位的这一种玩艺儿,可以说天桥没有,东西两庙也见不着!今日各位算是来着了,请各位上眼——”他的口气俨然像是一个撂地的艺人在圆黏儿 。说着,含一口水在嘴里,朝着颜钰的脸上喷去,“我这叫:起死回生,大变活人!”
时间不长,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颜钰竟一点点有了生气,只见她乌黑的眉毛微微颤动了两下,鼻翅翕张,随后,长吁了一口粗气,慢慢睁开了眼。
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呆了,谁也不会相信竟然有如此的奇迹发生,谁也没有料到今日这一场官司会出现这般结果!王豁子傻了,张景瑞乐了,一时间,欣喜的、诧异的、愤恨的、疑惑的、咬牙切齿的、喜极而泣的,各种声音如青蛙闹塘一般响起来。
“张景瑞!”贾平凸唱歌一般叫道:“你小子还等什么呢?赶快把你媳妇领回家,拜堂成亲!”
王豁子醒转过来,他气极败坏地走上前,说道:“老爷,这可不成!先前你有话,人归姓张的发送,进祖茔、入正穴成,拜堂成亲不成!你不能说了不算!”
贾平凸蔑视地一笑,回道:“我怎么说了不算?我的话没错呀,这颜钰早晚还有一死,到时候总得由姓张的发送不是?”
欢喜虫儿第十四章(5)
“没有这个理儿,这案子得重审,我不服!”王豁子气咻咻说道。
“重审?行啊。”贾平凸扯了他的衣袖,压低嗓音一字一句对他说道:“重审,我就先问你一个妄杀僧人的罪名,宛平县的大牢有你容身的地方!”
孙福在一旁忍不住攘臂嗔目、跃跃欲试,转身朝堂下的一帮混混儿使了个眼色。
这当口,只听人群中一人喊道:“真有你的,老贾!这案子审得有趣,不赖,有那么点儿意思,亏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回头本王爷找机会给你传扬传扬!”
麻福来正打算率领手下冲过去抢人,见惇五爷站出来发了话,哪个还敢放肆,无奈,只得咽口吐沫一缩脖退了回去。
贾平凸再不敢怠慢,紧跑几步迎上前,伏在地上给王爷磕了头,“谢王爷夸奖了!微臣公务在身,礼仪不周,还求王爷恕罪!”
奕誴朗声笑起来,“早几天我就知道有这么一桩棘手的案子,一连想了两个晚上,也没想出个妥当的方法,竟没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方才,在那女子躺到地上的时候,我也一下二虎了,虽说她立了字据,可人若是真的死了,你老贾也脱不了干系。还真的是为你捏了一把汗。成,有两把刷子!情字当先,又不违法度,是个当官的材料!”他转身走到大堂上,拿过放在桌案上的官帽,端端正正为贾平凸戴在了头上。
几天后,奕誴在宫中议政,言罢正事,遂把这一宗奇案讲给了两宫皇太后。
慈禧太后听了大快朵颐、乐不可支,没容慈安太后说话,便先拍着手笑起来:“怎么感觉像是在听故事呢?这个贾知县算得上绝顶聪明,他如何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歪点子?要我说,那个豁子嘴也是活该倒霉,那么一副丑样儿,还硬是想掐一朵鲜花戴在头上。老五,我想,哪天有工夫你把这事儿跟升平署的人说说,照着它编排一段鼓词儿,听起来准保有意思。”
“我看这事儿成。”奕誴附和道,“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老话,有情人终成眷属。”
“哎,老五,这里边有个扣儿我还没解开,宛平县给那小女子喝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不是说是鹤顶红吗?”
“瞧您说的,要真是鹤顶红,那丫头还能重返香魂?还不早就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这里面其实另有文章。”
“哦?”慈禧一下来了兴趣,催促道:“快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