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富有根:好说,在下不才,给京城里的大人办事当差。
穷不怕:噢,知府门前七品官,够势力。咱打听打听,你们老爷在哪儿住啊?
富有根:绿帽子胡同。
穷不怕:北京有这胡同吗?问问您,老爷贵姓啊?
富有根:姓一,叫一厢情愿。
穷不怕:还一问三不知呢。他是文官儿武官儿?
富有根:亦文亦武,捂馊了才闻呢。
穷不怕:我是问文职、武职?
富有根:笔管儿条直。
穷不怕:嗐!倒没水蛇腰。你们老爷在哪儿行走?
富有根:地上行走。
穷不怕:没错儿,房顶上不能行走。问你们家老爷在哪儿走动?
富有根:茅房里走动。
穷不怕:可不,大街上不让拉。老爷什么底子?
富有根:袜底子。
穷不怕:在哪部?
富有根:裹脚布。
穷不怕:你们老爷是汉官?
富有根:汗脚。
穷不怕:全臭一块儿啦!这位敢情什么都不懂。再问问。你们老爷有顶子没有?
富有根:废话,没有顶子叫官吗?
穷不怕:你们老爷是金顶?
富有根:不禁顶,一顶就趴下,还没你禁顶呢。
穷不怕:我也不禁顶!那么是白顶?
富有根:可不白顶,顶一回要一回钱。
穷不怕:嗐,把式生意!大概是蓝顶。
富有根:拦不住,逮着谁顶谁。
穷不怕:疯牛啊!这么说是红顶?
富有根:这回你算说对了,枣红的顶子、双眼花翎,官服是前后的麒麟补子。
穷不怕:说了半天是位武职,文飞禽武走兽嘛。看来这位大人官不小。
富有根:刚才那是跟你逗着玩儿。要说我们家老爷,可不是一般的主儿,轻易不出来,一旦走在街上,可就是云牌銮驾仪仗威严,前呼后拥列队十里,轿一着肩,随即传令净街。
穷不怕:够气派!
富有根:就见那净街的衙役,手持两丈多长“黑红蟒”的皮鞭,抽得爆土扬烟、噼啪作响,连声高喝:“大人来喽!车马停蹄,行人止步了!男女老少,闪开大路了!家家合门,处处闭户啊!谁敢不遵,重打不误啊!大人来喽!”
穷不怕:好嘛!那边有头骆驼挡了道,来不及拽走,怎么办?
富有根:“大人来了,骆驼抱起来!”
穷不怕:有辆破驴车,尬悠尬悠走不动?
富有根:“大人来了,驴车赶沟里去!”
穷不怕:小孩子被吓着了,连哭带叫、搅了安宁?
富有根:“打人来了,把孩子摔死!”
穷不怕:啊?这可真够霸道的!对了,文官出行打锣,武官出行放炮,你们这位老爷一准是放炮。
富有根:错了,我们大人是打锣不放炮。
穷不怕:打锣?按律例,知县出来打七棒,知府打九棒,道台打十三棒,王爷打三十二棒长行锣,你们家大人?
富有根:我们家大人锣点比这多!
穷不怕:是啊!你能不能打一打那锣,我这儿数着数儿,等你打完了我一算,就能知道这位大人做的什么官。
富有根:行,你数着。大人来了,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这是多少棒了?
穷不怕:这都八十多棒了,大人到衙门了?
富有根:还没出门呢。出了大门当当当,出了胡同当当当,到了大街当当当,见着小孩儿当当当,看见老太太当当当,从早晨起来一直当当到天黑……
穷不怕:这位大人到底是什么官儿呀?
富有根:耍猴儿的!
穷不怕:嗐,我说呢!
。 想看书来
欢喜虫儿第三十六章(2)
在一片哄然大笑之中,“富有根”桂贞开始向观众敛钱。这孩子一来生得聪明伶俐,二来自小跟着父亲在票房里出来进去,耳濡目染地习学了不少东西,由此,虽说追随朱少文还不到半年,却已经出息得有了个大致模样。他先是朝四周作了个罗圈揖,而后开言道:“各位爷一看我行礼,就知道这会儿要开始要钱了,您别慌,您也别走,您听小徒弟我详细说道说道。放心您哪,我们可不是全都要钱,这一个场子七八十号人,要都给钱,我们爷儿俩早就发了——有给的有不给的。那位爷该问了,你要谁的不要谁的呢?跟您说,周围的街坊我们不要钱,天天见面磕头碰脸不是三大爷就是二叔的,我能跟人要钱吗?再就是前后左右摆摊儿做小买卖的我们不要钱,老少爷们儿都在这同一块地上舀饭吃,我能跟人要钱吗?这位爷说了,‘我今儿碰巧没带零钱,腰里揣的都是大额的银票,找不开。’您甭给。那位爷说了,‘虽说我兜里有零钱,可我就是不想给。’您也甭给。耶,都白听都不给钱,我们可吃什么?反正跟您这么说吧,无君子不养艺人,有钱的帮个钱缘,没钱的帮个人缘,给钱是人情,不给钱是本分。人都说,既在江边站,就有望景心,带零钱的您给份钱,小徒弟给您道谢了!费不了您多少事呀,仨子儿五个子儿的您也不在乎,从兜里掏出来往地下一扔,摔碎了您都甭管哪!”
朱少文稳坐一旁,抽着旱烟袋,不无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徒弟,感到几近干涸的心田又有一股活水涌进来。
桂贞手捧着满满一笸箩铜子走过来,说道:“师父,您猜我刚才瞅见谁了?”
“这我上哪儿猜去。”朱少文磕了烟袋锅,指了指从家里带来的水罐,“歇会儿吧,润润嗓子。”
“刚才,我在人群里见着我师哥了。”桂贞一面往粗瓷碗里倒水一面说。
朱少文支楞了眼睛,“哪个师哥?”
“是……六五子。”
“从今往后别再跟我提他!我压根儿就没有这么个徒弟!”
“他该不是上这儿找您认错的吧?师父,要不您就……”
“放屁!他那事儿是认个错就能完了的吗?他十恶不赦,他死有余辜!”好半天,朱少文的口气才缓和下来,“孩子,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你不知道这里边的深浅啊……”
猛然,他的心咯噔一下警觉起来,好不央的六五子上这儿来干什么?是来认错的吗?不会。要么是来捋叶子偷艺的?也不会。那他是……想到这儿,便叮嘱桂贞道:“记住,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到天桥来的人也不全是偷闲找乐子的,择刺儿挑毛病的也不少,得学会观相识人、随机应变,这一方面——”说到这他住了口,一下想起几年前六五子和他一起由说《字像》转到《大保镖》的事,就是在这儿,就是这么一个当口,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憎恨之余,又生出几分惋惜,说心里话,六五子是块说相声的料,恨只恨没走了正道!
这时,只听围观者中有个人亮开嗓门说道:“好个穷不怕,果然是名不虚传,言曲语巧,骂人都不吐核儿!”
朱少文循声看去,见此人年龄与自己不相上下,其穿戴、举止、神情却与众不同,透着一种华贵雍荣,忙紧走两步迎过去,施一礼问道:“这位爷,您的意思是——”
那人未及接茬,已被人群外挤进来的阿彦涛搀扶了手臂,“我的五爷哟,方才您老人家还在我棚子里坐着,一错眼珠的工夫,怎么就跑这儿来了?”随着把脸转向了朱少文,“师哥,你见过五爷的,怎么就……”
朱少文这才想起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极富了传奇色彩的大名鼎鼎的惇亲王奕誴,忙叫过桂贞一起重新见了礼。
“刚我还说呢,”奕誴用扇子敲敲阿彦涛的肩膀,笑道:“你这位师兄可真是一张好嘴,谁要是犯恶招惹上他,就别想消停。”
朱少文小心地回道:“五爷,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不是有这么一句诗嘛,‘搔痒不着赞何益,入木三分骂亦精’,我不过是宗前人之旨而已。”
阿彦涛向五爷介绍道:“我师哥不光仗着嘴上的功夫,手上的功夫也堪称一绝,能撒一笔见彩的好字,尤其是吟诗作对,脑筋极快。”
“那好,趁着本王今日无事,我倒要领教一番呢。老阿,你放心,我绝没有难为你师哥的意思,当今世上缺的就是他这样的嘴,好人喜,恶人怕,正如前人评论笑话大王侯白所言,‘其词虽俚,然多颖脱,含讥讽,所致皆畏其口。’”奕誴回身冲围观的人们发了话:“都散了吧,今天这场就作到这儿了,上别处寻开心去吧。”
朱少文只得收拾了摊子,叫桂贞提了白沙口袋,与阿彦涛一起陪着奕誴朝北走下来。不远处,一道小河由西向东潺潺流过,河水映着落日发出一坨坨鳞片似的金光。岸边生长着参差错落的槐树、柳树,婆娑的叶影铺满了黄土地,随着吹过的风不停地摇晃。
王府的下人牵着两匹快马走在最前面。奕誴手指桂贞向朱少文问道:“这就是令高足贫有本吗?”
朱少文回答:“不是,他……他的艺名叫富有根。”
“妙!一贫一富,有本有根,经琢磨,有意思……”奕誴哗啦一声打开湘妃扇,扇着肚腹问道:“叫有本的那个去哪儿了?”
欢喜虫儿第三十六章(3)
“他……已经不在了。”
“死了?”
“是。”
奕誴已然听出他的难言之隐,遂不再问,令从人把马拴在附近的树干上,找个伐过的树墩坐下来。“老朱,老阿夸你对子对得好,我打算见识见识。你们把自己这种玩艺儿叫作相声,能用一副对子说说为什么吗?”
朱少文不假思索地答道:“相貌滑稽讥古今酒色财气,声音洪亮讽人间真假虚实。”
“不错,好,还是个藏头对儿!”奕誴赞了一句,“这许是你早就思谋好了的,现情现景行吗?”
“我试试,请五爷出题。”朱少文谨慎言道。
“这么着吧,”奕誴用扇子头指了指槐树下拴的马,又指了指身后河里的游鱼,“今日就以这马和鱼为题。提前说好了,随随便便对两句不行,你得想办法让这两样活物爬到树上来!”
阿彦涛急了,“五爷,您这可有点儿太……太那个什么点儿了,谁能让……”
话出半截,被朱少文一个手势止住了,却见他左右看看,略略思索片刻,随后解开身边的布口袋,食、拇二指捏起一撮白沙,塌下腰,一会工夫便在空地上撒下了两行工整的楷体大字:
柳影横河鱼上树,
槐荫落地马蹬枝。
“好一个鱼上树、马蹬枝,亏你怎么想出来的!”奕誴俯看着地上的对联,赞不绝口,“我说老朱,你还真有两把刷子!我自己个儿都觉得这题目出得过于刁钻,没想到你……照你这才学,考个举人、进士也都富余……”
“五爷您过奖了……”朱少文拍拍手上的土,侍立一旁。
陡然,一阵凉风擦着地皮掠过,卷起一片烟尘,接着,珠子大小的雨点儿便落下来。桂贞人小眼尖,发现前方十丈开外有三间瓦房坐落,虽摸不清是何方处所,料到有王爷在此,避避雨也无妨,于是搀扶了奕誴,一步三趋行了过去。
再想不到,惠郡王奕详一身官衣从瓦房里迎出来,一迭声道着歉:“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这俩眼珠子纯粹是白长,愣没瞧出是五哥您来!要知道您今儿到我这儿来,不说高接远迎,至少一碗香茶早就给您泡上了……”一面说,一面吩咐手下赶紧沏水、递手巾把儿。
奕誴一面用手巾擦抹着脸上的雨水,一面朝屋内打量,“详子,你怎么在这儿?这地方是——”
奕详道:“您竟不知道?打世祖那会儿,步军统领衙门就在这里修建了一所官厅,为的是皇上到天坛、先农坛祭天祭神的时候警戒起来方便。我轻易也不过来,没想到,一来就遇上了您,您说,咱哥儿俩是不是有缘?”
“别净顾着张罗我,没见我还带着朋友呢吗?”奕誴不满地瞥了瞥奕详,“更何况还有你大舅哥。”
“您拿他们当朋友?这我可不敢苟同。”奕详轻蔑地撇撇嘴,“这都什么主儿?除了会耍几句贫嘴,还有什么能耐?”
“你这么看?那好。”奕誴站到门口,指指风狂雨骤的屋外,“你和他们比试比试,看看究竟谁有灵气谁有才学,这会儿就以这风雨为题即兴做一副对子,详子,你先来。”
奕详哑了,“这……”
“既这样,”奕誴把脸扭向了朱少文,“要不,老朱,你来。”
“五爷,您是想要雅点儿的还是想要俗点儿的?相声的讲究是雅俗并陈、浓淡相间。”
“雅的听腻了,要俗的,要大俗!”
“成,我有了。”朱少文站到奕誴身边,一指噗噗作响的窗户,“上联是:风吹棂纸窗放屁。”接着,又一指檐下垂落的雨帘,“下联是:雨打房檐瓦溺尿。”
“哈哈哈……”奕誴呛得一口水喷到了地上,“我服了,我服了,真可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