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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诗歌境界-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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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得到悟解,已非上根利器。他们主宰不了自己,随人舌根转,胶葛于言句,好似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傀儡。 
    “三句”是临济接引各种根器的禅者所运用的语言魔方,大根利器者,不待思量便可心开意解;小根钝器者,搜索枯肠仍然不得其窍。临济运用的是直截顿悟的第一句,期待的是超宗越格的第一人。对此,慈明《三句颂》云: 
    第一句,天上他方皆罔措。俱胝颠倒论多端,巍巍未到尼俱树。 
    第二句,临济德山涉路布。未过新罗棒便挥,达者途中乱指注。 
    第三句,维摩示疾文殊去。对谈一默震乾坤,直至如今作笑具。《古尊宿》卷11 
    “第一句”,是存在于言语之前的真实意味,所以天上人间都难以晓会。其机用,如同末山尼了然与俱胝的对答。俱胝初住庵时,有尼名实际前来,戴笠执锡,绕俱胝三匝说:“道得即脱笠。”三度发问,俱胝皆不能答。尼师走后,俱胝愧咎交加,感叹“滥处丈夫之形,而无丈夫之用”《祖堂集》卷19《俱胝》。尼师绕行,无言而其声如雷;俱胝哑口,无语而心绪纷飞。俱胝思量计较,不能直下会取,败象呈露,所以枉为粗蠢的男子,竟不及慧悟通灵的尼师。 
    “第二句”,电光石火,奔流度刃。临济喝德山棒,虽则棒如骤雨,喝似奔雷,机锋峻烈,仍然不离方便法门,流于语言路布。德山小参示众:“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时有一僧出来礼拜,德山便打。僧说:“我话还未问,和尚因甚么打我?”德山说:“你是什么地方人?”僧人答:“新罗人。”德山说: “未跨船舷,就该吃三十棒!”《五灯》卷7《宣鉴》未跨船舷时,是还没有起心动念之时。在此之时即毫不容情地予以棒击,意在粉碎其迷情,扼断其意识的萌芽。若对此机锋加以臆测,纵使说得头头是道,也仍落在半途,未为彻悟。 
    “第三句”是方便法门,已非禅门顿悟。维摩诘示疾,文殊遵佛旨意前去探问,两人对谈大乘佛法,随行诸位菩萨各各谈论“不二法门”,当文殊问到维摩诘时,维摩诘默然无语。佛教史上称维摩一默,如雷震乾坤。在无言之中,有滔滔雄辩。维摩一默表达了禅宗离言绝相、注重内证的美学范式,但在楚圆看来,不管这一默是如何的意蕴丰厚,既然是在“对谈”基础上的一默,仍只堪付诸一笑。 
    临济三句虽然形式上有或深或浅的不同,但临济的用意,是让人会取“第一句”。楚圆之颂,也是让人领会“第一句”。因此,在颂“第二句”、“第三句” 时,纵然拈取的禅机向来为禅宗所激赏,拈取的对象是本宗宗主和禅宗所普遍崇仰的维摩诘,也坚决予以破除,以使学人跨越第二句、第三句,契会第一句。 
    按照临济宗禅人的解释,“三玄”是指体中玄、句中玄、玄中玄《禅林僧宝传》卷12《荐福古》。 “体中玄”是用发自真实心体的一般性语句,来显露真实之理,显示玄中之体。《五家宗旨纂要》?续藏第114册:“因言显理,以显玄中之体,虽明此理,乃是机不离位故。”参学者虽然能够感知本体,但机用还粘滞在悟的境域“位”,尚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因而必须将之破除,无所执着,以言说显示一切皆空。 
    “句中玄”指使用语意不明确的巧言妙说,不拘泥于语言本身,但能显示玄妙之理,已经进入了相对自由的境界。《五家宗旨纂要》:“如张公吃酒李公醉。前三三,后三三。六六三十六,其言无意路。虽是体上发,此一句不拘于体故。” 
    “玄中玄”是语言虽然出自心体,却又离于心体,启迪参禅者不拘泥于语言的表象,而要体味言外言,意外意。《五家宗旨纂要》:“如赵州答庭柏话。此语于体上又不著于体,于句中又不著于句。妙玄无尽,事不投机。如雁过长空,影沉寒水。”言语发自真体,既显示真如本体,又不粘着于真如本体;句子有所表达,却又不明确说出。参禅者对言句的体会,犹如雁过长空,影沉寒水,不即不离,已经进入绝对自由的境域。 
    “三玄”的宗旨,与“三句”一样,同样是为了引导学人进入前语言境域。在“三玄”之中,又各有“三要”,由此形成临济宗大冶无方、奇变叵测的接机方法。《人天眼目》卷1载善昭颂三玄三要偈: 
    第一玄,照用一时全。七星常灿烂,万里绝尘烟。 
    第二玄,钩锥利更尖。拟议穿腮过,裂面倚双肩。 
    第三玄,妙用具方圆。随机明事理,万法体中全。 
    第一要,根境俱忘绝朕兆。山崩海竭洒飘尘,荡尽寒灰始得妙。 
    第二要,钩锥察辨呈巧妙。纵去夺来掣电机,透匣七星光晃耀。 
    第三要,不用垂钩并下钓。临机一曲楚歌声,闻者尽教来返照。 
    三玄三要事难分,得意忘言道易亲。一句明明该万象,重阳九日菊花新。 
    “第一玄”,“照”,是自性本体的观照功能。“用”,是自性的妙用。有照有用,即体用圆融,正偏不二。这种境界,好似灿烂光明的七星宝剑,斩尽痴迷妄念,使乾坤绝点尘,心国无烟雾,般若智光辉赫映现。《五灯》卷13《守澄》:“问:‘不落干将手,如何是太阿?’师曰:‘七星光彩耀,六国罢烟尘。’”  第一玄首破我法二执,“亲嘱饮光前”《汾阳录》卷上颂第一玄, 以言说显示一切皆空,应无所执着的道理。 
    “第二玄”,如钩似锥,锐不可当。喻真如佛性在本质上“绝相离言筌” 《汾阳录》卷上颂第二玄, 只有摒落拟议,才能契证真如本体。如果拟议寻思,当下即被钩锥穿腮,割裂面门,而丧身失命。 
    “第三玄”,妙用无端,能方能圆。此时,内理外用,皆随缘而明,极尽言说的玄妙。心灵如同明镜,遍照万法,无一遗漏,因为这一切都在自性本体中,是自性生出的万法。此时已进入绝对自由之境。 
    “第一要”,根境俱忘,将主观和客观扫荡无余。“根”指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境”指色、声、香、味、触、法六境。我执如山高海深,必须将它粉碎,使山崩海竭,才可使心如死灰。但静云止水中,仍须有鸢飞鱼跃的气象。如果耽于寒灰心态,即粘着于空境,仍有“朕兆”,所以必须连这“寒灰”也要荡尽,将空再空掉。 
    “第二要”,指师家在使用各种粉碎学人疑情妄念的“钩锥”之时,要详加察辨,随机应变,能杀能活,不著言句,对机才愈加巧妙。“纵去”指放行, “夺来”是把住。纵去夺来,机如掣电。七星宝剑虽处匣中,却光辉显耀。言未出口,已意味无穷。 
    “第三要”,师家通过山崩海竭、纵去夺来种种施设之后,学人自明本心,师家不再使用固定的垂钩下钓的方法,而是随机妙用,如同唱一曲楚歌即还乡之曲,使听闻之人,回光返照,归于精神故乡,明心见性,直下悟入。 
    “三要”与“三玄”紧密配合:第一要,摈弃一切客观事物,在破相上下功夫,不离正面语言;第二要,随机应变,不执着于言句,灵活运用,进入玄境;第三要,随机发动,返照一心。即使有所言说,也必须超越肯定、否定、非肯定、非否定等具体形式。 
    “三玄三要”是临济所独创的禅法之一,对它的理解历来见仁见智。临济创立三玄三要的要旨,是教人在言语之前证悟。一句话中有玄有要,就是活语。不领会这个根本要旨,而在三玄三要的具体名目上迷指忘月,搬弄数字凑合三三,不啻是蝇钻故纸。因此,在分别吟诵了三玄三要之后,汾阳又担心人们对它作支离片面的理解,便随说随扫,作了首总颂,申明“三玄三要事难分”,说“三玄三要”原本是一,强分为三,只是接引修行者体证大道的方便。条条大路通长安,虽则途径不同,旨归无二。所以不能执着于三玄三要的名目,更不能执着于对三玄三要的各种解释。《林间录》卷下说:“三玄之设,本犹遣病,故达法者贵其知意。知意则索尔虚闲,随缘任运。”禅者要当下泯除知见,契悟本来,得意忘言,领会“三玄三要”的根本精神,才能与大道相亲。而既已“忘言”,就不存在“一句”,更不存在“一句”中的“三玄三要”。“一句明明该万象”,真正的“一句”,即是圆满自足的禅心,它涵容森罗万象,如同重阳、九日、菊花新,一而三,三而一:重阳即九日,九日即重阳,菊花新即是重阳,重阳即是菊花新。重阳佳节,满地黄花,都是本体自性的自然流露。慧洪《临济宗旨》集中讲善昭对“三玄三要”的理解,书中引用张商英对慧洪讲的话,说:“观其汾阳 提纲,渠唯论三玄三要。”可见善昭特别重视“三玄三要”。  三玄三要的主旨,正是为了突破语言的指义定势,突破语言的逻辑性、知解性、分析性,强调语言的随机妙用,强调语言的象征性、现量性、空灵性,使参禅者得意忘言,从而契证“言语道断”的真如本体,跃入高远神秘的禅悟境界,去体验继百丈以来的“离四句,绝百非”、“割断两头句”、“声前一句”。 
    2.四喝 
    临济以“喝”接引徒众,耸动禅林。临济曾谓:“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有时一喝如踞地金毛师子,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 《临济录》《人天眼目》卷1载善昭颂: 
    金刚宝剑最威雄,一喝能摧万仞峰。遍界乾坤皆失色,须弥倒卓半空中。 
    金毛踞地众威全,一喝能令丧胆魂。岳顶峰高人不见,猿啼白昼又黄昏。 
    词锋探草辨当人,一喝须知伪与真。大海渊澄涵万象,休将牛迹比功深。 
    一喝当阳势自张,诸方真有好商量。盈衢溢路歌谣者,古往今来不变常。 
    善昭之颂阐发四喝之旨尤显。第一首咏“金刚宝剑”。《五家宗旨纂要》: “金刚宝剑者,言其快利难当。若遇学人,缠脚缚手,葛藤延蔓,情见不忘,便于当头截断,不容粘搭。若稍涉思维,未免丧身失命也。”金刚宝剑式的大喝,将所有的疑情悉皆摧毁。此时乾坤失色,日月无光,纵使你的迷惑大如须弥,也倒卓在半空,粉碎无余。第二首咏“踞地师子”。《五家宗旨纂要》:“踞地狮子者,不居窟穴,不立窠臼,威雄蹲踞,毫无依倚。一声哮吼,群兽脑裂。无你挨拶处,无你回避处,稍犯当头,便落牙爪,如香象奔波,无有当者。”狮子振威一喝,令人丧胆亡魂,犹如哀猿般发出肝胆欲碎的啼鸣。第三首咏“探竿影草”。这是师家为了勘验学人的修行程度,或者是学人探测师家的水平时,所使用的手段,是勘验式的大喝。师家通过这一喝,可以测验出学人深浅明暗的工夫,看看他有无师承,有见识还是无见识。第四首咏“一喝不作一喝用”。此喝最不着痕迹,虽然不在前三喝之中,却能将前三喝收摄无余。千变万化,不可端倪。 
    3.四料简 
    “四料简”是临济导引学人悟入的四种方法,即“夺人不夺境”、“夺境不夺人”、“人境俱夺”、“人境俱不夺”。“人”指主观存在,“境”指客观存在。夺与不夺,根据对象的实际情况而定。临济创立“四料简”的目的,是为了破除对我支配人与事物的内部主宰者、法泛指一切事物和现象二者的执着。临济指出,一个胜任的导师,必须掌握这四种接机示教的方式: 
    克符道者初问临济:“如何是夺人不夺境?”济曰:“煦日发生铺地锦,婴儿垂发白如丝。”师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济曰:“王令已行天下遍,将军塞外绝烟尘。”师曰:“如何是人境俱夺?”济曰:“并汾绝信,独处一方。” 师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济曰:“王登宝殿,野老讴歌。”《五灯》卷11《纸衣》 
    “夺人不夺境”的境界,如同春天的太阳,照映万物,生机蓬勃。而衰老的 “我”不过是因缘和合的假象,并没有真实性。世人执着于“我”,以为是有主宰的、实在的自体,便会产生种种谬误和烦恼。因此针对我执深重的人,必须破除其以我为实有的观念。 
    “夺境不夺人”,是针对法执深重的人,破除以法为实有的观念。如果谁以客观存在为重,导致自性泯没,师家就要设法使他超越,以重现本心。世间的一切事物和现象都是法。一切法都没有实体性,处于刹那生灭变化之中。世人执着于“法”,对之虚妄分别,必然会妨碍对真如的悟解和体验。“夺境不夺人”时,自性本心,清明自在,代表主体的君王政令通行,四夷臣伏,烽烟不起。客体的 “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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