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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躺在床上?」
彷佛是为了呼应她的想念,唐劲低沉浑厚的嗓音在她的背后扬起,她飞快地回眸,看着他推门而入,他的眉心仍有刻痕,眯细的锐眸藏着严肃的光芒。
早就过了会客时间,但夏安熙不纳闷他为什么可以进得了病房,唐家是这间医院的大股东,他当然可以取得一些特权。
唐劲看着她背着月光而立,白净的脸蛋在月光之下显得有些苍白,仿佛她是透明的,随时会消失一样。
他走上前将她拥进怀里,敛眸细细地审视她秀致的面容,而她笑着看他,一如以往,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你还好吗?」
她抿着嫩唇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好。
「我不信,哭出来,我要你哭出来。」若让她再继续将这巨大的悲伤藏在心里,会逼碎她柔弱的心,他不忍,而且不舍。
逞强的笑容只在她的唇畔僵凝了半晌就消失了,她摇摇头,不想让眼泪滑落,但一颗豆大的泪珠冷不防地从眼眶滑落,坠落在他的手背上,然后是更多的泪水,仿佛溃堤似地扑簌滚落。
夏安熙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深隽的五官在月光之下有着深刻的阴影,而最沉黝的是他双眼深处的温柔。
他让她再也无法为自己悲伤的心情设限,在他的怀抱里哽咽地哭出声音,这一夜,她哭倦了,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依稀之中,她听见了另外有人进来的脚步声,然后,是唐劲低沉冷酷的嗓音,在这寂静的空间幽幽扬起。
「我要那些人付出代价,为她的眼泪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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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医生拉着白色的被单盖住了父亲毫无血色的脸,这一刻,唐劲觉得这仿佛是老天爷在开他的玩笑。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主治医生颔首致意,叹了口气,带着几名同僚与护士离开病房。
赖耀庭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决定要把话说出来,他走到唐劲身后,在唐家待了二十几年,身为唐识德重用的左右手,对于他的吞药自杀原因,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
「赖叔,说你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半个字都不准说出口。」唐劲神情漠然地望着父亲的遗体,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纹。
「在半个月前,有一份报告送进老爷的办公室,这两年来,老爷听信莫钦所做的投资全都蚀了本,金额……不小。」
「我记得那个人是叔叔推荐给父亲的帮手,他现在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其实要是在半个月前就做出临时处置,状况不会变得那么糟糕。老爷到最后好像是放弃了希望,才会……」
「才会落得全盘皆输的下场。」唐劲冷笑,对于赖耀庭所说的一切,在不久之前,他就已经看过身边心腹傅聪交给他的文件,知道这位老臣的说法其实已经非常含蓄了。
「这件事情老太爷还不知道,劲少爷,请你务必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做出补救,否则唐家恐怕……」赖耀庭说到一半,忽然打住不说了。
唐劲知道他不再说下去的原因,他看着躺在床上安眠,仿佛一切再也与他无关的父亲,耳边仿佛听见了嘲弄的笑声。
如果,他的父亲肯听劝告,就不会继续重用莫钦,如果,在知道事态严重的半个月前就做出处置,或许,唐家就不必面临破产的危机。
嘲弄的笑声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来自于他的父亲,仿佛在等着看他这个儿子能有多厉害,可以好好收拾这个烂摊子。
「他恨我,他真的很恨我。」唐劲冷笑道。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留下如陷五里雾中的赖耀庭,听不懂唐劲口中所说的「他」究竟是谁,因为他远没有唐劲聪明,也绝对不会比唐劲更明白自己父亲对儿子长久以来心存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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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夏天特别地酷热,蝉鸣声就像哭号般凄厉,一片浓浓的绿荫彷佛魔魅般笼罩在唐家,此刻,在日式宽敞的厅堂里正在进行着家族大会,气氛凝重得几乎快要让人喘不过气。
身为老二,一直屈居于自己大哥之下,地位甚至于不如亲生侄子的唐识豪今天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他带着两名心腹手下站在厅堂中,看着坐在首位上的唐劲,睥睨的神情仿佛是在教他这个侄子聪明地让出位置,好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坐上去。
「叔叔今天的来意,侄子我心里非常清楚。」唐劲唇畔淡然地扬着笑,看着对方忍不住就要扯开的笑容,泼了一盆冷水,「可是很抱歉,这个当家的位置不能给你。」
唐识豪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结论,表情愕然,「为什么?唐劲,你今年才不过二十二岁,就算爸老是说你天资聪颖,是难能可贵的人材,可毕竟你还太年轻,我不一样,我在唐家工作那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继续当家的位置,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等到时机成熟,你还是有机会可以坐上当家的位置。」
「你不能成为当家。」唐劲笑着打断他的大放厥词,「有三个理由,你想要听听看吗?」
「什么理由?」
「其一,就算你在唐家有诸多苦劳,可却不能掩饰你的资质过于平庸的事实,你当家做主,没有人会服你。」
唐识豪被一针见血地指出缺点,脸色顿时变得有点难看,他环视在场的几位长辈干部,他们维持一贯的沉默,没有人要帮他说话。
「第二个理由呢?」
「让我先问你想要唐家的理由。」
「当然是因为我身为唐家的一分子,要尽心维持唐家的基业,不能因为大哥死去就后继无人。」
「说穿了,你是看上唐家的钱和权,但亲爱的叔叔,让小侄我告诉你一个事实,现在的唐家只不过是一个空壳,它的钱已经被人掏空了,当然没有了钱,也就不再有呼风唤雨的权,你想要的是显赫的唐家,而没落的唐家,只怕你会不屑一顾吧!」
「劲少爷,你这话是在开玩笑吧!唐家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空壳子?」一名年岁已高的长老不敢置信地大嚷。
如果唐家的情况已经糟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唐劲的神情可以如此平静?看着他冷峻如昔的脸色,没有人敢相信他所说的是实话。
「这就牵涉到接下来的第三个理由,请各位静静的听,这是唐氏企业的事,也是我们唐家的奇耻大辱。」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奇耻大辱?」唐识豪扬声大叫着,想要在唐劲面前先声夺人。
他明明就是小自己一个辈分的年轻小伙子,但只要被他那一双冷锐的眼眸盯住,就让人忍不住打冷颤,心里涌起想要不战而逃的冲动。
但唐识豪告诉自己要稳住脚步,他策画今天的场面已经将近十年了,他想要唐家,想要让人对他刮目相看,但他的父亲总是对他不屑一顾,一开始有他的大哥,再来就是唐劲,只要有他们挡在面前,他就永远都没有出头的一天。
「这个奇耻大辱又分成了两方面。」唐劲冷笑了声,在一瞬间,浅薄的笑意从他的唇畔收敛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他眸底冷如寒极的光芒。
「叔叔你为了夺位而与外人联手背叛唐家,是耻辱之一,而耻辱之二,是你身为唐家人,却识人不清,让联手的人趁你不备之时,掏空唐家的资产,这是你的耻辱,也是唐家的耻辱,以上三点,决定了你不能继承唐家,而其三的奇耻大辱,决定了你不能继续再留在这个世界上。」
唐劲冷冽的话声一落,几名早就已经安排好的手下迅速地围住唐识豪,六把手枪直指住他的脑袋。
面对突如其来的包围,唐识豪与他身旁的两名手下原本也想拔枪,但他们才一伸手,就听见几把手枪同时打开保险栓,随时都可以扣下扳机,三个人只好识相地缩手,身上的武器立刻被人搜走。
「不……你不可以这么做。」唐识豪吓得腿软跪倒在地板上,转头望向唐劲,「阿劲,我的好侄子,我们有话好说……叔叔我好歹从小对你不错,你不会忍心赶尽杀绝的,是不?」
「我会不忍心?」唐劲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挑起眉梢,冷睨着亲叔叔,「你忍心对我父亲和我赶尽杀绝,侄儿我不过是有样学样,若有不肖之处,还请叔叔见谅教导。」
「我没有,大哥是自杀的……阿劲,你会不会是对叔叔有什么误会?我怎么可能会想要害死你和大哥?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你知道莫钦人现在在哪里吗?」
「他……他在……」一时之间,唐识豪说不出话来,大概是半个多月前接到莫钦最后一通电话,到现在他没再接过任何有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青竹堂,他现在在青竹堂的保护之下,我想,跟这个人认识那么久,你大概不知道他是马笙月的心腹手下吧!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痛下杀手的不是你,是马笙月,只要我与父亲都不在了,你就可以继承唐家,成为他们的掌中傀儡,我的解释应该够清楚了吧!」
唐劲觑了叔叔一眼,然后扬眸扫视众人脸上惊愕的表情,也难怪他们不敢置信,就连他到现在也还有一点存疑。
曾经显赫一时,黑白两道通吃的唐家,已经真的再也无可救药了吗?
「大哥……大哥真的是自杀的吗?」唐识豪的语气不禁颤抖。
「你说呢?那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唐劲冷笑了声,神情森幽地别开视线,「成扬,傅聪,我把他交给你们,不管你们如何处置他,反正在我有生之年,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知道了。」成扬与傅聪点头,领着几名兄弟把人给带走。
没有人敢去猜想唐识豪的下场如何,他们现在只关心自己的出路,唐家垮台了,他们势必要有个去处。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唐劲朝着纳兰刚扬了扬手,示意他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你们现在在想唐家到底还能不能留,到底还能不能捞到好处,老实说,现在会计师还在做最后的清算,连我都不知道唐家究竟剩下多少东西,但该给你们的,我们唐家绝对不会吝啬。」
纳兰刚与五名兄弟手里各提着一只皮箱进来,一字排在众人的面前打开箱子,六只皮箱里装满了成叠的大钞,看到面前的钜额金钱,众人惊呼出声。
「这些年我在手边揽了点钱,就充当是给各位的安家费,希望数目可以令各位满意。」
「敢问老太爷的意思……」众人推出了一名白发长老当代表,替他们把话给问清楚。
「祖父说一切由我做主,如有不服的人请自行离去,各位对唐家的情义仍在,就让咱们好聚好散,别坏了彼此长期建立的情感,你们应该都知道大门的位置,把钱拿着,出去了,就不必再回来。」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骚动,唐劲无视于他们的震惊,转身往侧边的拉门走出去,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这些人最后做了什么决定。
就在他的前脚才踏出门槛,身后就传来白发长老宏亮的嗓音。
「对于劲少爷成为新当家的决议,我们的立场一致,以后我们唯劲少爷的话是从,绝无二心。」
「对劲少爷绝无二心!」众人跟随喊道。
唐劲背对着他们,静默不发一语,似乎早就知道结果会是如此,这时纳兰刚走到他的身旁,交出了一份早就备在手边的资料。
「这是最后的了。」
「嗯。」唐劲冷淡颔首,接过那份资料,转身走进内堂。
纳兰刚站在原地,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听见了卷夹被飞砸而出的声音从内堂传来,重重的一声,不久之后又恢复了沉寂……
04
那一夜,她从他幽冽的嗓音之中听见了他对她的怜惜,而在这一刻,那仿佛不是真的,不,或许就连那一夜他拥着哭倦的她入睡的记忆,说不定都只是她在作梦。
是梦吗?那心痛的感觉明明就如此真实。
不,这一定是梦,否则此刻他看着她的眸光不会如此冰冷无情。
她在医院里住了半个多月,一出院回到家,就在报纸看见了唐家出了大事,新继承人唐劲未来的决定方向,将影响唐家是否能够继续生存下去。
从那晚之后,他没再去探望过她,原来是因为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还好吗?她想见他。
她央求父亲带她去唐家上香吊唁,可是,父亲却说什么都不肯,最后,是帮佣太太答应帮她,让她可以偷偷溜出去。
在灵堂上代替家属答谢的人是成扬与傅聪,上了香,她坚持要与唐劲见上一面才肯走,总是冷着张脸的傅聪根本就不愿替她传话,最后,是成扬心软答应帮她向唐劲说一声。
「听说你想见我?」唐劲身着黑色的衬衫与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