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鲞鱼送上来,金盘银盏配着发黑的鱼实在不搭调,御厨特意洒上香料,还是不能阻止那臭气强大的穿透力,殿两侧的贵宾们纷纷皱眉捂鼻扭身,屁股底下像安了针毡,怎么也坐不稳。
孟扶摇左右开弓大嚼特嚼,不住让战北野,“来,来一块,下里巴人的食物,有时反而有真味,不是你们这种没机会的皇子皇孙,一般人我还不给他吃。”
战北野盯着那色香味都十分抽象的臭咸鱼,眼光变幻面色复杂,孟扶摇笑嘻嘻的等他发作,闹吧,生气吧,掀桌吧,这里是太渊国宴,就算你是他国亲王之尊,太不像话了一样会被逐的。
至不济,把自己这个放DANG女逐出去也成啊。
孟扶摇眼光恶毒的在战北野命门要穴上转悠,很有一指戳过去的冲动,要不是战北野锁了她的真气让她跑不掉,她用得着吃这臭烘烘的东西?她最讨厌鱼了!
战北野盯着咸鱼半晌,又看了看一脸挑衅不羁之色的孟扶摇,突然伸手,将臭鱼接了过来。
众目睽睽下,一片倒抽气声中,尊贵的烈王殿下,旁若无人的吃完了那块咸鱼。
完了还仔细回味一下,点头道,“不错,是有真味。”
孟扶摇黑着脸,悻悻然道,“我刚才没说完,其实是厕所味。”
战北野眼光刀子般在她脸上划了划,半晌道,“你吃得比我香。”
……
坐不了一会,孟扶摇要求又来了,“我要解手。”
我解手你总不能跟着吧?孟扶摇得意微笑,这主意虽然烂俗,但还是满好用的。
战北野一扬手将杯中酒喝尽,非常自然地答,“一起去。”
……
一起去就一起去,我还不信你跟进女厕去咧,孟扶摇僵了一秒,笑逐颜开的答,“好,一起。”
烈王殿下和女伴双双去解手,穿行在一众古怪目光中,坦然往外走,自有小太监分别带了去男女净房,孟扶摇一见那净房就道不好,男女净房居然是面对面的,墙壁上有雕花隔扇,隐约可以看见头部,换句话说,自己要想翻窗,战北野定然看得见。
一转头看见战北野神情,顿时怒从心起,瞧他那八风不动的样子,一定早就知道太渊皇宫厕所的设置!
孟扶摇愤怒的一撩裙子,大步跨进厕所,说是厕所,其实就是一间普通屋子,放了恭桶,一边的漆箱里装了干枣,孟扶摇沉思着在恭桶上坐下,沉思着该如何逃脱,一边沉思一边下意识的抓起干枣就吃,吃了很久后才想起,好像这东西是用来塞鼻孔防臭气的。
这一想起孟扶摇赶紧将一个啃了一半的枣子丢开,眼光瞄到枣子上好像有点颜色可疑的颗粒状物体,一股恶心立即泛起,跳起来就对着恭桶哇哇的吐。
没吐几口,便听见有人惊声道,“这位夫人是怎么了?”
孟扶摇抬头,看见两个宫女从一处小门转了出来,这门掩在屏风后,稍不注意就发现不了,从开启的门缝里看去,隐约看见一排排的恭桶,大约就是宫中的大净房了,在那些恭桶后面,还能看到一扇半开的天窗。
孟扶摇眼珠一转,主意来了。
“这位姐姐救我!”孟扶摇一个大转身,从恭桶上爬起来,眼泪涟涟扑过去,“救救我的孩子!”
风起太渊 第二十七章 狭路相逢
半个时辰后,孟扶摇裙子扎在腰上,鬼鬼祟祟翻出了大净房的天窗。
就在刚才,厕所内,马桶旁,孟扶摇对着仅有的两位观众,哭诉了一个“苦情女寻夫万里却被逼王府做妾,身有孕饱受王爷摧残将被堕胎”的凄切动人可歌可泣催泪无数的爱情故事,孟扶摇将这个故事演绎得十分到位,感情饱满叙述生动,情节细致刻画入微,将丈夫失踪的悲、带孕跋涉的苦、被掳入王府的惨、恶劣男主的虐、可怜小妾的痛表现得淋漓尽致,导致此故事的两位聆听者热泪涟涟,立即自告奋勇要助她脱离魔爪。
于是一位宫女代替她坐上了恭桶,另一个则坦然出门回复前来催促的战北野,“夫人肚子不好,稍候便来。”
听过那出狗血大戏的宫女,面对家庭施暴案的男主角,那眼神和语气自然有些诡异,男主角自然觉得有些奇怪,不明白人家的敌意从何而来,却想不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冠上了“强夺民女,勒逼堕胎”的绝世衰人名号了。
败坏他人名誉的孟扶摇,自然毫无忏悔的自觉,从后窗爬出后,一路快奔,见人就躲,见门就钻,很快脱离了庆云殿范围,然而走了一大截子之后,孟扶摇发现转来转去,所有的宫殿都差不多,正门却找不着在哪。
她迷路了。
眼看着面前一座空置的宫苑,孟扶摇蹲在地上揪头发,暗骂太渊皇宫不按规矩办事,以她前世学历史和考古的经验,皇城三重,以正殿为轴心,沿着庆云殿直线向外走,就能走出宫门,然而现在看来,她好像走到内宫来了。
她现在穿的是宫女衣服,那两个宫女在净房内有备换衣裳,借她穿了一套,一时倒没什么人盘问,孟扶摇正打算找个地位低的小太监问问路,忽闻见一股熟悉的幽香,自一处回廊拐角迤逦而来。
这香气十分熟悉,像是牡丹混合芍药,再加上上好的冰片制成,孟扶摇仔细嗅了嗅,脸色忽然变了。
这好像是裴瑗常用的香气!
孟扶摇暗叫不好,转身就想避开,身后环佩叮当,回廊拐角转出一个红衣人影来,身侧还有一个人,那人边走边笑道,“郡主要去信宫,老奴给您带路。”
“不必了。”果然是裴瑗冷而傲慢的语气,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森然和肃杀,她淡淡道,“不劳金总管亲自去,叫个宫女也就成了。”
孟扶摇心中暗暗叫苦,僵着背试图将自己隐入一丛花木后,刚动了动身子,身后金总管已经大声呼喝道,“喂,你过来!”
孟扶摇定在原地,一霎间心底转过千万个念头,逃,还是不逃?逃的话,自己真气已经被战北野那个天杀的封住,根本跑不远,不逃,被裴瑗认出来,她见自己没死,立即就会猜出来脸上的毁容是她干的,到时候,她想好好的死只怕都不容易。
孟扶摇磨了磨牙,暗恨自己干嘛要现在逃出来,战北野虽然禁锢她自由,但最起码不会伤她性命,现在好了,小命难保。
这么一犹豫,看在裴瑗眼底,已经引起了她的怒火,面纱外双目一冷,寒声道,“金公公,你手下这些宫人们,越发没个规矩,连你这内廷总管呼唤,也敢不理。”
金公公在郡主面前失了面子,也是勃然大怒,脚一跺尖声道,“那小蹄子,你哪个宫里的?这么没规矩!自己去敬事房领三十杖!”
叫我去挨杖?
孟扶摇一听大喜,赶紧躬躬身应了,拔腿就要走,还没迈出两步,忽听身后裴瑗冷冷道,“慢着。”
孟扶摇无奈站定,指尖扣进掌心,掌心里微微渗出汗来。
裴瑗突然不再说话,四周沉静下来,一双有如实质的目光落在她背后,刀子般劈开一切伪装,将她穿肉搜骨的探索了个遍。
孟扶摇背心里,也渐渐浸出汗来。
也不知道是那目光的冷,还是因为深秋的风如此的凉,一层层的寒意无声潜入,孟扶摇只觉得背心里似有蛇爬动般,湿冷里带着毒液般的腥气。
身后,裴瑗突然笑了一下,随即对金公公道:“金总管,这宫女看来有几分愚钝,又不懂规矩,但倒也不至于杖责,就让她将功赎罪,侍候我一场,你且办你的事去,今儿陛下寿辰,等下要从乾安宫起驾赴宴,少了你不成。”
“郡主慈心,老奴自然依您。”金公公谄笑着退了下去,这一处废置宫苑内,只剩下裴瑗和孟扶摇两人。
孟扶摇吸一口气,摆出一脸的谄笑,回过身来。
一句“见过郡主”还滚在舌尖未及出口,对面,裴瑗双手负在身后,脚步微提,如浮云般飘了过来。
孟扶摇一看她连师门“飞云渡”身法都用上了,心顿时沉了沉。
果然,裴瑗在她身前站定,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眼底却寒光暗隐,如隐藏在乌云之后,即将穿透苍穹的闪电。
她微微偏头,字眼咬在舌尖,一字字的,轻快而又锋利的道:
“孟、扶、摇。”
风起太渊 第二十八章 嫁祸栽赃
手指在袖内无声的搓了搓,将指尖汗水搓掉,孟扶摇坦然转身,看着裴瑗杀气毕露的眼睛,笑了笑,道,“裴、瑗、”
“果然是你。”裴瑗目光刷子似的将她浑身一刷,森然道,“我看着这身形就觉得熟悉……孟扶摇,你没死。”
“你没死我怎么敢死?”孟扶摇笑,“我还没来得及报仇呢。”
裴瑗本已跨前一步,听见这话反倒顿了顿,想了想,冷笑道,“你装什么蒜?你的仇不是已经报了吗?我脸上的伤,你敢说不是你的杰作?”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孟扶摇不退反进也跨前一步,目光一抬直直射入裴瑗眼底,她清亮的眼神在裴瑗杀气森凉的目光面前毫无退避,“我倒真的很希望你脸上那精彩的伤疤是我的杰作,瞧那叉叉,画得真是大快人心。”
“你!”裴瑗浑身微微颤抖,面纱里齿缝格格作响,然而目中的疑惑之色却越发的浓,孟扶摇出奇的坦然,倒令生性多疑的裴瑗举棋不定,她咬牙沉思半晌,突然目光一厉,疾声道,“不对!你落崖之后我们没有再相遇,而我现在面纱遮面,你怎么知道我脸上是个叉?”
孟扶摇等的就是这一句,脸上却露出失口慌张的神情,退后一步不语,裴瑗此时怎肯干休,快步逼前,“说!你怎么知道的!”
孟扶摇手笼在袖子里,偏头看了看她,突然道,“喂,裴瑗,你靠我这么近,不怕我出手杀了你?”
裴瑗心急之下失态,被孟扶摇这么一提醒才想起她武功在自己之上,犹豫了一下,微微后挪一步,冷笑道,“若是在别的地方,我倒要小心你,可惜现在是在太渊皇宫,三十步外,便是值守的御林军,我一个招呼,你就会化成肉泥,孟扶摇,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吧。”
孟扶摇双手抱臂,闲闲往廊柱上一倚,“来吧,捣我成肉泥吧,或者就像你上次一样,不动声色的杀了我吧,然后,恭喜你,你就永远也不会知道毁你一生的真正仇人是谁了。”
“我的真正仇人就是你。”裴瑗目光闪烁,上下看着孟扶摇,“在我面前,你还是别白费心思玩花招。”
孟扶摇斜眼看看她,忽然笑了,一挺腰站直身,轻佻的勾勾手指,“裴瑗,你其实在疑惑是么?要不你早动手了,用的着还在废话?你不是笨人,你自然知道那晚我本就重伤在身,就算落崖侥幸不死,也不可能那么快恢复功力去刺杀你,对不对?”
裴瑗目光一缩,这正是她心中疑虑之处,然而那晚她结仇的只有孟扶摇一个,随即她便被重创,如果不是她,哪里还有这么巧的事?
“实话和你说,”孟扶摇时刻观察着她的表情,早已看出她的心思,笑得越发无所谓,“那晚我被人救了,而救我的那个人本就是你的敌人,救我是顺带的,杀你是必须的。”
“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之后让你杀了我?”孟扶摇靠着廊柱,大力摇头,“裴瑗,你当我和你一样,脑容量不足?”
裴瑗听不懂孟扶摇说什么,直觉不是好话,双眉一竖,怒道,“我先擒下你!”
孟扶摇手一摊。
“来,来啊,你相信不相信,在你呼唤护卫那一刻,我绝对来得及帮你再画一对叉。”
裴瑗的声音欲待出口突然定住,她张了张嘴,一霎那间突然犹豫。
对面,孟扶摇笑得张狂不羁,眼底满满自信,张开的手掌间,小指微翘三指平摊,一个十分古怪的起手式,裴瑗从没见识过这种手势,更为孟扶摇无所谓的态度所镇住,一句“来人!”,愣是在舌尖滚了数次都没有出口。
孟扶摇始终在笑,笑容在日光下亮得像一匹在风中飞卷的璇玑国上品的雪缎,纯粹洁净,舒展如云,那样的笑意流淌在太渊皇宫色彩浓重的深紫木槿和明黄帝皇菊中,像一段流泉,所经之处,万木葱茏。
没有人知道,她摊开的手指缝间,早已生出了细细的汗。
风一吹,从指尖凉到脚底。
裴瑗心性本就狠毒,就算她一时相信她不是凶手,还是一样会想把她擒下,以她现在的变态心态,难保不会也送她一对叉。
只能拼命装大尾巴狼,寄希望于她的谨慎多疑。
裴瑗的目光一刻也没放松过孟扶摇脸上神情,她目光闪动,脚下却终于微微动了动。
她退后了一步。
孟扶摇磐石样的站着,按捺住自己见裴瑗后退欲待飞奔的冲动。
裴瑗盯着她那个奥妙无穷的“破九霄”掌法起手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