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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雨就该被淋么?孟扶摇青面獠牙的瞪着火红的老头,怎么说话的德行和自己那个死老道士一个模样——要经历自然磨练!要迎接风暴洗礼!
一群混蛋!
眼见老头是绝对要磨练她了,但她没必要拖着长孙无极也被磨练,包袱没有带着,衣服湿了没处换是很不爽的,只好转身扒在石头上又对长孙无极喊:“下山——下山避雨去——会伤风的。”
长孙无极却问她:“冷不?我去给你找油衣去——”
孟扶摇听得嘴一撇想笑,这地广人稀的要去哪里找油衣?翻过山也许山下有人家,但是为找个油衣去翻山?太子殿下真是太闲!然而那笑意到了嘴角就变成了下垂的深深勾纹,看着对面无遮无挡立在雨中的长孙无极,她突然怒从中来,一抬手拔了头顶的树对长孙无极方向轰隆隆一扔,长孙无极接下,混沌雨幕中对她一笑,隔那么远也能看出目光星子般的亮。
雷动哎哟一声道:“你怎么把遮雨的树都拔了?你不怕淋啊。”
孟扶摇獠牙森森的道:“淋嘛,接受自然的洗礼嘛,和原生态雷电做最亲密接触嘛,要劳什子树挡着干嘛?淋!你和我一起淋!”
不待也开始青面獠牙的雷动说话,她一抬手,又把雷动的那个树床给扔了出去,落在长孙无极脚下。
雷动暴怒了,怒吼声超讨头顶上劈来劈去的雷,“你扔我床我睡哪里?”
孟扶摇头一扬,声音更大的答:“跟我睡!”
老头一个踉跄,拜倒了……
孟扶摇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我打不过你,雷也雷死你!
半晌老家伙爬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火红的光头淋得透亮,孟扶摇恶意的盯着那光头,很满意人家的接触面积比自己大。
隔着雨幕一老一小对视半晌,各自哼一声扭过头去,孟扶摇一扭头发现长孙无极不见了,惊讶之下倒松了口气,想反正雷动也不至于害她,她想从雷动手上逃也不容易,他守不守不要紧,赶紧下山避雨是正经。
雷动扭过头去,想了一会,突然一拳对山壁一轰。
轰然一声石屑乱飞,大大小小的石块四处飞迸,刹那间那醋钵大的拳头便将坚硬的山壁轰出了一臂深的一个大洞,雷动接连几拳,大洞越来越深,竟生生用肉掌在山壁上打出了一个山洞。
孟扶摇下半身动弹不得,挥手将石块挡开,怒视雷动,骂:“穿山甲!”
雷动却突然伸手抓起她,往洞里一投,道:“娇生惯养!睡去!”
过一会又把元宝大人空投进来。
孟扶摇哼一声,抖抖湿衣,看老家伙顶天立地立于大雨倾盆电闪雷鸣金蛇狂舞之中,油亮的大脑袋闪闪的迎接着苍穹之雷的洗礼,不禁十分怜悯的咕哝了一句。
“可怜的战北野……”
休息了一阵,忽然看见前方突然人影一掠,孟扶摇透过雨幕探头看去顿时眉头一皱,长孙无极怎么又回来了?
他腋下似乎夹着什么物事,风一般的穿过雨幕,抬手一掷,将东西掷了过来。
孟扶摇接在手中,油衣,还有用油衣囊着的一个包袱,里面有一套女子牧民的干净衣服,衣服鞋袜都齐全,甚至……连内衣都有。
孟扶摇瞪着那草原女儿的束胸带怔了半天,红通通的窘了……
窘了半天才想起,他从哪里搞来这一套衣服的?大雨之夜到底奔出了多少里才寻到一户人家?又或者,他刚才翻过了这座山,就为了给她找套干净衣服?
明知道到了她这个程度,确实淋淋雨已经问题不大,不过是不太舒服而已,然而还是半夜来去冒雨奔驰数十里,只为一套干爽的衣。
有个人,不以她的强大而放松对她的呵护,在他心底,哪怕她高飞在天双翼凌云,也永远是他有责任去照顾的小姑娘。
孟扶摇捏着那套衣服,看着对面,长孙无极含笑负手雨中,见她望过来自己也披了件油衣坐下来,但是他早已衣衫透湿,披不披已经无甚用处。孟扶摇悠悠叹口气,想着金尊玉贵的太子自从陪着自己,从来便只是吃苦,吃以他身份不该吃的那些苦——要露宿要野餐要淋雨要挨打要拼命狂追要半夜找衣服,要做天下每个男人追女仔都得做甚至还做不到的所有事儿……真是命苦。
雨幕茫茫,两两对望,一个含笑安慰,一个自责悲催,看起来甚是情意绵绵含情脉脉,雷动不爽了,将门板一般的身子往眼神路线交叉处一挡:“不许偷看!”
孟扶摇也不说话,打量他背影半晌,懒懒道:“老爷子,难怪你嫌我身材不够劲,瞧您,屁股真大。”
……
门板飞速移开,老家伙再次败北……
雨下了大半夜,到了天蒙蒙亮才止住,清晨石山上水珠滚动,空气清爽可喜,长孙无极衣袂飘飘神清气爽的遥遥打招呼:“早啊。”
孟扶摇仰慕的看着他,觉得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任何狼狈状态下都能维持尊贵优雅的风范,淋一夜雨倒像泡一夜温泉,不像她,明明山洞有避,也换了干净衣服,一夜过来还是皱成了一团抹布。
雷动鼻孔朝天哼一声,便算是回答了长孙无极,再次一把拎起一人一鼠准备开路,元宝大人眼泪汪汪赖着不肯走——我饿!
孟扶摇很没良心的一指雷动——和爷爷要去。
元宝大人奔去找爷爷,雷爷爷“唵?”的一声,怒道:“昨天给你的饼子为什么不吃?活该饿!”
孟扶摇双手抱胸,凉凉望天:“此鼠曾经救过大瀚帝君的命,在大瀚时,每日供应折合白银一百两,是大瀚人人供奉的救命神鼠,不想今日竟然在大瀚帝君他师父手上惨遭饿饭之虐待,真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老头听到一半就开始从衣服里掏东西,掏出个白白的有点像茯苓的果子,元宝大人一见就两眼放光,奔过去抢了就跑,孟扶摇看得目光灼灼,用重新评估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大瀚帝君他师,觉得貌似这老家伙身上好东西挺多?反正不掳白不掳,掳了不能白掳,好歹得叫他贴赔点精神损失费,掏完他宝贝先。
等把老头勒索干净,回头勒索他徒弟去,孟扶摇咬着指头,笑得贼忒兮兮。
第二天,背《女诫》、《女则》、《女训》、《女子论语》等千百年来专用于贤德女子洗脑及批量制造之工具书。
“《女诫》七篇——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叔妹。”孟扶摇被雷动拎到一家帐篷里,喝着牧民的油茶,抱着书大声的读,“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和事,不辞剧易,专心正色,耳无淫声,目不斜视……咿呀,好想睡觉。”
“不许睡!”雷教授挥舞着小教鞭(牧民的鞭子),横眉怒目,“昨晚你睡得最多,还睡!”
“给点提神的吧……”孟同学伸出乞怜的手,“咖啡、茶、烟、大头针、蜡烛……都可以,这内容实在太催眠了。”
雷教授不理,这女子满嘴怪话,理她会上当。
“其实我觉得吧,”孟扶摇把书翻得哗啦啦响,“什么样的书看在什么人眼里那效果是不一样的,比如一部国史——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闹秘事,比如这女诫,我就看见武功。”
“哦?”武痴立即来了兴趣。
“专心正色,耳无淫声,说得太对了!”孟扶摇兴致勃勃凑过来,“练武之人最忌心神浮动,为外像所侵,如若灵台清明之时,忽闻怪声便心有所惊,内息必有所扰,而且我觉得吧,如果是惊声,内息上浮,如果是淫声,内息下沉……”
“唔唔。”老家伙听得目放异光,频频点头,也凑过来道,“此言不虚,还有,如若是裂声,内息挫顿,如若是和声,内息曳慢。”
“妙哉斯言!”孟扶摇一拍巴掌,“还有啊……”
“是啊……
“那个什么什么……”
“对啊……“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咱们尽讨论这个做什么?”半天之后雷动终于醒悟过来,“背书!背书!”
孟扶摇无辜的看着他,道:“没有技巧和引导的填鸭式教育是对儿童灵性和创造性思维的残忍扼杀及束缚,我要求用其他的文字科普读物交互阅读以提高学习的效率和兴趣。”
雷动瞪着她,孟扶摇翻译:“大爷,给点动漫同人口袋书琼瑶小说耽美小说来换换胃口吧……”
雷动懂了,瞅她半晌,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道:“看你还有点见解,允许你每背一个时辰女诫,可以看一刻钟这本书,要有自己的看法,没看法我就收回去。”
孟扶摇接过,深情的对大爷微笑:“您放心,和女诫比起来,什么书都是有肉的H文。”
她去研究“H文”了,基本上看两个时辰“H文”,背半刻钟《女诫》,在雷动要发怒前立即和他讨论看文心得,论啊论啊的,雷动也就忘了。
晚上孟扶摇点起灯,兴致勃勃的说要继续攻读《女诫》,雷动龙心大悦,颇为赞许,孟扶摇挑灯夜战,读到半夜一抬头,看见帐篷之外远远一星灯火,突然想起今天把雷动的武功秘藉骗了来废寝忘食的学,竟然把一直跟随着的长孙无极给忘记了,想了想,看看横在帐篷口的雷动,不敢再抬手被点穴,便将油灯悄悄移过来,照着自己,油灯的光影将她的身影投射在帐篷上,远处那人立即抬起了头,孟扶摇笑了笑,知道这种布质的薄帐篷,远处的人是可以看见投射在帐篷上的影子的。
她对着帐篷,比击了一个拍脑袋的姿势——摸摸你的头,娃要乖。
又对着帐篷,举了举手中书——老家伙好骗,姑奶奶迟早要把他内裤都骗来。
又对着帐篷,抖抖衣服,做洒水状,问他——昨否淋湿了,没伤风吧?
过了一会,帐篷上的纤细身影肩头爬上小小一团。
做了一个吃东西的姿势——主子我有好东西吃了。
做了个煽孟扶摇的姿势——这丫好得很,你放心!
做了个忧伤揽镜自照的姿势——我为毛这么帅呢啊啊啊……
纤细的影子立即啪的一下打下了那团毛球,做了个呕吐的姿势。
……
帐篷上无声的放着“皮影戏”,帐篷外远处小山坡上男子抱膝饶有兴致的看着,初夏的草香芬芳无限,虫声温柔的唧鸣,漫天的星光碎钻一般洒下来,他眼眸比星光更烂漫。
那是属于她的细腻,属于她的温柔;这是属于他的欢喜,属于他的凝眸。
半晌他轻轻躺下来,双手抱头,对着高而远的天空露出一个沉醉的笑容。
第三天,学厨艺。
其实这个东西孟扶摇完全没必要学,她厨艺绝对过关,不过她可不打算让雷老头子眼里的“大瀚皇后”过关,让他大笔一挥不合格才是她的终极目标。
抱持着这个目标,孟扶摇炸了三家牧民的锅子,毁了人家唯一的炉子,烧了人家的帐篷,在雷动忙着赔偿的时候做出一堆从颜色到形状到气味都十分考验人的忍受能力的食物,雷动对那堆东西咆哮半晌,统统扔给了元宝大人。
元宝大人很好说话的笑纳,拖了个包袱皮将东西裹裹,又哟呵哟呵的拖出去,送给自己主子去了。
一人一鼠躲在山坡后摊开包袱皮野餐,将那些恐怖的外皮剥开,露出里面煞费苦心包裹着的热气腾腾的美食,共享之,分食之,山坡后不断飞出大大小小的骨头,孟扶摇远远的忧伤的眺望着,啃着硬邦邦的饼子,用意念和口水陪他们一起野餐。
雷动啃着饼子,怀念着第一天长孙无极的烤鸟,孟扶摇露出鄙视的眼神——姑奶奶的美食才叫美食,就不给你吃,宁可陪你啃僵饼!
半晌元宝大人回来,背着个小包,拽了拽孟扶摇衣服,一人一鼠鬼鬼祟祟转过身,元宝大人偷偷打开包袱,里面一只油光铮亮的肘子,长孙无极已经剥去孟扶摇故意涂上的焦了的芋汁,露出里面的完整香脆的肘子,又细心的剔去了骨,香气四溢的用干净绢布包了两层给孟扶摇送了回来。
孟扶摇抱着肘子眼泪汪汪,想着太子就是好啊,厚道的娃啊,什么时候也不忘记她啊,陶醉半晌刚抓着要吃,一只大毛手突然伸过来,劈手就夺:“什么东西这么香!”
孟扶摇扑上去就抢:“死老头,虎口也敢夺食!”
“去!”雷动拂袖。
“滚!”孟扶摇一指便戳了过去。
“砰——”
“乓!”
帐篷里腾起滚滚烟尘,噼里啪啦一阵巨响,盆子碗筷毡子矮几乱七八糟的四处横飞,飞出来的时候都已经不复原先模样,接着哧哧几声,帐篷也炸了。
半晌,直冲云霄的烟尘散尽,露出叉腰而立的雷动和四仰八叉躺在地下的孟扶摇,那坨孟扶摇呆滞的望着天空,眼睛已经散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