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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中的猪大肠道:“这粪可都是现成的。”
孙喜鹊脸上僵了僵,倒也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哼了一声。
她身后的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出头说道:“我说,今儿我们可是来喝喜酒的。你们这主人家就是这样招呼我们的?俗话说上门便是客,都是一个村儿的,都有两分交情,犯得着这样不?”
银环忍不住说道:“猴半仙,有你什么事儿,谁跟你有两分交情,给我滚远点儿!”
另一个男人“嘿嘿”笑起来,他颧骨有些高,下颌有些尖,出口的声音也有些尖:“哎哟银环妹子,都是自家人,论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哥,难不成你也也要让我滚?好妹子,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滚给你瞅成不?”
两个男人顿时齐声笑了起来。
银环死死拽了拳头,手指了方才说话的男人道:“谁跟你是自家人,不过跟我娘家姓了一个姓,攀亲也不是这么攀的!都滚!”
银环的娘家姓氏她自己少有提,只因她娘家的姓姓地有些怪,单说姓的话还会被人以为是在骂人。
银环娘家姓刁,她全名刁银环。而说跟她是本家的男人叫什么名儿村里人几乎不提,只说他外号,和那猴半仙恰好呼应,叫刁老妖。
猴半仙姓侯,刁老妖姓刁。因为姓侯的神神鬼鬼爱捉弄人,常宣扬些这样那样吓人的段子吓村里的孩童妇孺,才被取了个“猴半仙”的外号。因为姓刁的牙尖嘴利爱占便宜,有时候女里女气撒娇扮媚的跟个妖精似的,也才被取了个“刁老妖”的外号。
这两个人是荷花村有名的痞子混混。当然,也是和孙喜鹊相好的其中两个人。至于说为什么孙喜鹊会看上这样的两个人——李欣只能说,这两个男人也都是人高马大看着就有力气,而且虽说是痞子,但人家还是肤色也白白净净的,说不准孙喜鹊就喜欢这样的?
李欣端起盆,里边儿放着猪大肠。她站了起来端着盆过去,原本跟着笑的孙喜鹊立马后退了两步。
“你走不走?”李欣冷冷地问:“我现在跟你客气,只是不想大喜日子染了晦气。你要真是欺负到我们头上来,我还就不信你能欺负地上来。走,我现在还给你留两分面子,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
李欣说话从来都是柔声柔气的,但她低了声音冷冷说话的时候,那声音也是很吓人的。至少孙喜鹊就愣了那么两瞬。
不过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却是不怎么信女人能发威的,瞧李欣柔柔软软的小身板就觉得她不过是说来吓唬人的。
猴半仙挑逗一般地无赖说道:“哟哟哟,小娘子要怎么不客气?”
刁老妖也“嘿嘿”一笑问:“小娘子要怎么不客气?人家心痒难耐可等着看呢!”
“都滚蛋!”银环暴怒,伸手一下子夺过李欣手里的盆就要往对面的人泼。
还真让她泼出去了,不过力道还是稍微显得小了些,猪大肠“啪啪”地落到了地上,而猴半仙和刁老妖已经机灵地往后边儿退了好几步,只有孙喜鹊因为行动不怎么便利,只退了两步,猪大肠落地有些砸破了,溅了些脏污在她鞋上。
她那绣花鞋针脚密实,花色新鲜,看上去也是崭崭新新的。
孙喜鹊盯了自己的绣花鞋望了半晌,缓缓抬了头看着银环,咬牙切齿地说:“这是我在镇上最好的鞋铺子买的,是从京师那边来的货,你敢弄脏我的鞋?”
银环“呸”了声,“再好的鞋穿你脚上都是糟蹋!”
银环把盆让地上一扔,叉了腰说:“我今儿倒是要看看,你倒是要怎么闹!我还就不信了,你个因淫|秽被休出去的女人真能没脸没皮地闹到关家门口去!你也不怕你孙家从此以后沦为村里边儿的笑柄!”
孙喜鹊冷哼一声,自动过滤了银环后边儿一句,只答她前边儿的话,说:“想看我怎么闹?就你们这主人家的态度,我倒是不介意闹给你看。”
猴半仙和刁老妖拍着胸脯又赶了上来,猴半仙说:“啧啧,那么泼,不知道在床上你男人受得了你不?”
刁老妖暧昧地撞撞猴半仙的手拐子,挤眉弄眼地道:“瞧你这话问的,这等辣货,她男人可是要爽翻天的……”说着就和猴半仙一起嘿嘿哈哈地笑起来。
银环简直要气炸了,弯了腰要去拾了盆子冲上去打人,李欣拉住她,定定看向孙喜鹊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孙喜鹊昂了头:“我今儿来喝喜酒的,从头到尾我可没说一句我是来闹事儿的。”
银环忍不住骂道:“少在那儿装无辜!你不是来闹事儿的穿一身艳红做什么!都说了不欢迎你,还不识相点儿自己回你孙家去!”
孙喜鹊仍旧是怨恨着银环弄脏了她的鞋,掉了头望着她说:“还真奇了怪了,你算什么东西,你让我回我就回,我凭什么听你的?再说了,你公爹是村长,我堂哥也是村长呢!你嚣张什么玩意儿!”
一直以来都没人跟银环这么说过话,她心思单纯,成长过程一直有长辈疼爱,大了以后也一直有何春生护着,陡然听到孙喜鹊这样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等回了神顿时暴怒:“孙喜鹊你个贱人!”
孙喜鹊得意地笑了一下,下一刻却出乎李欣和银环意料的,她退后了两步,缓缓坐到了地上,扯了腋下夹着的帕子开始哭天抹泪大声叫了起来。
“关武你个没良心的!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喜鹊闹事中
按说这下边儿的骚动关武那边是听不到的,一则因为那边气氛也很是火热,大家都热热闹闹的,相谈甚欢,二则起初李欣和孙喜鹊两边人都没闹腾出太大的声响来。
可孙喜鹊这一嗓子喊出来可就坏了,她声音尖利,一下子拔得老高,乡路和关武新屋隔得也不算太远,只要有一个人耳尖听到了,说叨一下,大家便全都能注意过来。
就这般喊了两声,上边儿的热闹声响便小了很多,孙喜鹊更是哭得激烈,扯着嗓子飙了高音厉声叫着关武让他出来。
李欣脸色极不好看,银环也是错愕惊怔了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顿时冲了过去,也顾不得会踩到地上蔓延了一地的猪屎,直奔到孙喜鹊面前对她低吼道:“你干什么!”
孙喜鹊得意地扬着头斜睨她说:“不是要看我怎么闹吗?我也说了啊,我不介意闹给你看。”
孙喜鹊从银环身上别开眼,又变了脸似的恢复了哭天抢地的表情,一声高过一声,口口声声就叫着关武的名字。
不一会儿关武杏儿等人就都朝这边过了来。
银环忍不住地想要扇孙喜鹊两耳光子,可又顾及到她身怀六甲,自己要是动了手碰了她,她咋呼两句,到时候还真是有理都变成没理了。
银环气得咬牙切齿,僵在孙喜鹊面前却是舀她无可奈何。
这也就是几秒钟的事儿,关武风风火火地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身上火红火红的衣裳映得他脸越发黑沉。
本来是大喜的事情。孙喜鹊插了这一脚,喜事儿的气氛可就全变了。
杏儿也穿着红衣裳过了来,脸色也不大好看。只是她到底是今天的主角,凡事都还是要顾及着男女两方的面子。不好出面说话。
银环退了回来站到杏儿边上。和李欣一左一右陪着杏儿。关武走到撒了一地的猪粪面前,阴沉着脸问孙喜鹊:“你要干啥?想闹事儿!”
孙喜鹊舀着帕子揩了揩眼角,声嘶力竭地哭叫着:“关武你个没良心的啊!我嫁给你好歹也几年,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会儿终于是如愿以偿娶了罗杏儿了。你高兴了是不是。你得意了是不是!你个没良心的也不怕遭报应啊!”
这话里面儿的意思可就由得人猜了。
孙喜鹊这是直指关武在还没休她之前就看上了杏儿,两个人早就暗地里有了些勾搭。
李欣知道这不是事实。关武一早就喜欢杏儿是可能的,可要说杏儿在关武还是个有妇之夫的情况下跟关武就有什么瓜葛,她却是不信的。只是孙喜鹊这话一说出来了。只要让别人渲染两句,可能就真的成了事实了。这对关武和杏儿的名声是非常不利的。
他们两个这才刚成亲,遇上这样的事儿,以后到哪儿都说不清楚了。
孙喜鹊骂了这一句后就开始放声大哭。丝毫不怕动着胎气伤了她肚子里的种。猴半仙和刁老妖就立在她身后安慰着,一个说了一句另一个接着说一句。
李欣有些傻眼——这孙喜鹊真不让人理解,看样子这猴半仙和刁老妖跟她都有一腿,她也能这般明目张胆地到关家这边来。
当真不怕唾沫星子淹死她啊!
关武额角都涨起了青筋,看着孙喜鹊的眼神简直是厌恶到了极点。他倒是真的想一掌拍下去扇这女人几个耳刮子,瞧见她泪水滚出来糊了一张满是粉的脸就觉得下不去手——太脏了,又见她肚子都耸得老高了,他关武还没恶棍到打个孕妇的地步。
要不是看在她是个孕妇,关武早就一脚踢下去了!这般污蔑他和杏儿,便是个女人他也能下手,不惧人说!
杏儿拉了关武回来,冲他摇了摇头,正为难间被李欣拉了拉袖子。
杏儿望过去,李欣轻声道:“撵她走就好,我叫个人去孙家说一下这事儿。我还不信她爹能让她这般胡闹,孙叔还算是个讲点儿道理的人,”
杏儿忙点头,李欣便回了头打算去找个腿脚快的年轻人去孙家报个信,刚扭了头就听见孙喜鹊叫唤:“姓李的,你不要动歪脑筋!”
李欣诧异回头,孙喜鹊瞪着她说:“瞧你那说悄悄话的样子就知道你在使坏,不愧是窑姐儿,一肚子坏水儿!”
李欣顿时恼了:“笑话,许你闹得不许我想法子解决?”
关文也越众而出,脸色越发阴沉:“孙喜鹊,你闹够了没有?看你是个孕妇我们才不跟你计较,真惹恼了我们,也没你好果子吃!收回你刚才的话!”
孙喜鹊以前还是怕关文两分的,也不知道是仗着自己怀孕还是什么,她今儿倒是一点儿不怕关文,听关文这样说还挺了挺肚子,说:“你要给我什么烂果子吃?你给啊!你给啊!你给我还不吃呢!”
孙喜鹊抹了一把脸要站起来,猴半仙抢上去把她扶起来了,孙喜鹊挥了挥手把猴半仙挥退,叉着腰半扶着肚子,鄙夷地望着关文说:“也就你,娶了个婊|子当心肝宝贝儿一样疼着,还不知道你头上戴了多少顶鸀帽子呢。”
说着“哎哟”一声,手指了指关文衣袖那儿。
关文里边儿的衣裳是深鸀色的,袖口处露出来了一点儿,孙喜鹊不知怎么的还注意到了,顿时“咯咯”笑着,说:“瞧瞧,你袖口还是鸀边儿的呢,你这是在告诉大家伙儿,你‘鸀’了吗?”
说完毫不客气地便大声笑起来,她身后的猴半仙和刁老妖也跟着笑得不亦乐乎。
关文气炸了,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突然越过众人跑到了孙喜鹊面前,一把捏了她脖子。
众人顿时惊呼大叫。
关武一愣。何春生已经跑了上去抓关文,关全也窜了上去。杏儿推了推关武,着急道:“赶紧阻止大哥,真闹出事儿来了可就不好收拾了!”
关武这才反应过来冲了上去。三个大男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是把关文给架了下来。那边孙喜鹊双手扼着脖子脸色涨得通红。待关文松开手后变得比没扑粉还白,也顾不得自己的肚子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不时咳嗽两声。
在关文动作的时候猴半仙和刁老妖就已经被吓住了,根本没上前来护孙喜鹊。这会儿才急急忙忙地跑到孙喜鹊面前一人一口问着“有没有事”、“还说得出话来不”等问题。
关文被何春生和关全一左一右架着。腿还往孙喜鹊方向蹬了一下,待被人拉开了才算是没挣扎了,只是脸色还是冷得吓人。
这是关文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表现地那么暴躁,而且发怒的对象还是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
李欣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前面发生的事情太过震撼,让她一时之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关文的行为在她看来是不能理解的。从前也有人说过她是婊|子、窑姐儿、妓|女,可关文也从来没有这般凶怒过。说实话她看到关文冲出去的掐孙喜鹊脖子的时候当真是脑子一片空白。
以前关文顶多是怒声警告别人一句,这还是他第一次显示出他性格中的狂躁和煞气来。
为什么?
李欣不禁在心中喃喃自语地问自己。为什么这回关文会这样?是因为这次是当着别人的面所以伤了他的自尊心?可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过……
她愣在当地,还在想着关文到底是怎么了,忽然觉得自己被人拥到了怀里,神魂顿时回了来,她抬起头,就看到关文宽阔的肩和略长有几根青茬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