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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上哪里有隐私,在曹颙还没到抵直隶,新总督、总督夫人、总督太夫人的生辰,就已经传遍直隶官场。
太夫人的还罢,人不在直隶,又已经过去。
总督夫人的寿辰,可就是眼前。
不仅是这些轮班来叩见的府台县台,预备了寿礼;没轮上这班、下个月来口见的地方官门,也都纷纷遣子弟亲信上保定,来督抚衙门送寿礼。
古董字画、珠宝喜器,琳琅满目。
等到十一月二十三,初瑜生辰正日止,收到的寿礼已经堆满了三间库房。
虽说这些东西,不比京城亲戚间往来的细致,价格却是不菲。
这次随曹颙出京的幕僚中,有个常年混迹古董行的。据他估算,这些寿礼,价值少说也在七、八万两银子之上。
曹颙听了,直乍舌。
他不是官场新丁,对于“三节两寿”。也是尽知的。这五次送礼中,正官寿命收礼最重、夫人寿辰与年礼次一等,端午与中秋再次一等。
如此算来,任这个总督,一年到头,管收下官的礼就有三、四十万两。
在地方上,总督到是没有什么大开销;可要是进京陛见的话,往六部九卿各大学士府孝敬的银子,也要十万数十万两。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喜盈门
京城,曹府,兰院,上房。
李氏穿着家常衣裳,坐在炕边,手中拿着礼单,惊讶道:“这么多?”炕边两个小凳子上,坐着妞妞与天慧。
妞妞穿着银红旗装,眉目修长,嘴角带着笑意,带着几分水秀,几分俏皮,已经是大姑娘的模样;天慧身量稍小,穿着藕色的旗装,丁香色的比甲,比同龄的孩子安静的多。
礼单是妞妞带天慧整理出来的,见李氏相问,妞妞便笑着回道:“可不是,送礼的人家比往年的多了五成。且不说新送礼的人家,就说与府里有旧的,除了几家至亲还是往年的例,其他人家的寿礼也都贵重许多。”
李氏听了,将礼单撂下,道:“人情往来,最是繁琐,不能疏忽半点,否则就容易让人笑话了去。这些新走礼的人家的单子,抄一份给你哥哥、嫂子送去,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吩咐。”妞妞起身应了,李氏慈爱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姝平这么能干,也不知那个小子福气得了去?”
曹颙夫妇出京已经大半月,府中家务都是妞妞带着天慧料理,井井有条,没有出半点纰漏,除了府中规矩严,也同妞妞的机灵能干相关。这两年,关于妞妞的亲事,众人提了不是
一回两回。因妞妞是儿子、媳妇照看大的,李氏也不好说什么。原本她很看好魏家的文杰,后来不知怎么又不了了之。妞妞被盯着心里没底,摸了摸自己的脸,道:
“老太太,侄女可有不对的地方?”李氏笑着摇摇头,道:
“没有,我是想起你们二嫂,苦熬了这些年,总算有了动静,盼着她返回生个大胖小子。”
静惠为人温柔可亲,妞妞与天慧都很亲近她。听了这话,妞妞与天慧都有些跃跃欲试。
“祖母,孙女与姑姑还没给二婶道喜。正好也有阵子没看到四姑姑,明儿就容我们过东府转转吧。”天慧开口说道。
李氏想了想,道:“也罢,刚好我使人求的送子观音,今儿送来,明早咱们一起过去逛逛。”
一夜无话,次日用罢早饭,李氏便使人往东府通禀了一声,而后携妞妞与天慧去了东府。因两府内宅有角门相隔,李氏不耐烦做驮轿,便带着众人步行前往。
青石板路上,早已扫除积雪,饶是如此,妞妞与天慧还是担心路滑、摔到李氏,一左一右,小心搀扶着。引得李氏发笑,道:“瞧你们姑侄两个,忒也小心。”说笑之间,一行人已走到了东府。
静惠同春华、素芯妯娌,后面跟着几个丫鬟婆子,呼啦啦十几个,站在角门处相迎。见到李氏,齐刷刷屈膝见礼。
李氏见状,忙上前一步,搀住静惠道:“你身子重,切莫如此。”说着又嗔怪地对春华与素芯道:“我不是说了,别惊动你们嫂子么?”
春华与素芯不好辩白,静惠搀了李氏的胳膊道:“知道伯娘疼我,只是这几步路,哪里又累着侄媳了?
早年,静惠生完次女后,就有些经期不调。
曹颂回来这两年,比过去好上些,也有经期延后的时候。去年就曾因经期延后的缘故,使得曹颂以为她有身孕,大家伙儿白高兴了一场。这回怀孕,静惠就有些拿不准,直到快到三月,孕吐反应强烈,才请了太医过来。还好,这回是真有了。
李氏的视线送她腹间移到她脸上,摇摇头道:“不管怎样,还是仔细些好。”
静惠笑着应了,又同妞妞与天慧见过,众人簇拥着李氏到了兆佳氏房里。
长媳有孕,兆佳氏也跟着欢喜,看着李氏请来的“送子观音”乐呵呵地道谢。李氏怕静惠受累,又担心兆佳氏口无遮拦,说出什么伤了素芯,便打发她们小辈自去说话。
“只盼着生个胖孙手,我也就能阖眼了。”兆佳氏道。李氏白了她一眼,道:“别说一个,颂哥儿他们几个还年轻,往后添一屋的小子,就怕你这做祖母的嫌吵 !”
“借嫂子吉 言。”兆佳氏笑眯眯地说道。
妯娌两个正说着话,就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而后就听到曹颂的声音:“大老太太来了?”而后,有人低声回了一句。
这会儿功夫,曹颂已经挑了帘子进来,穿着侍卫服侍,带了一身寒气,给李氏与兆佳氏请了安。
兆佳氏见状,唬了一跳,道:“不是中午方回么?怎么回家这么早?”
曹颂满脸欢喜,已是合不拢嘴,笑道:“母亲,方才皇上召见儿子……点了儿子任江宁总兵”
“总兵,江宁总兵?”兆佳氏瞪大了眼睛:“那可是正二品,这不是扯谎吧?”
曹颂笑道:“哪里还有假不成?侍卫处那边已经交差,就差去吏部办手续。我回来,便是取银子的,总要打点一二方好。”
兆佳氏已是欢喜地落泪拉着李氏的袖子道:“怨不得这两个月老梦到江宁,这是我们老爷给我
托 梦 ……”
“这是好事啊,双喜临门。”李氏也为曹颂欢喜。
侍卫虽清闲,可总不能干一辈子。东府曹项前程大好,曹颂这个兄长的,总不能落在弟弟后头。
曹颂还着急去侍卫处,便去了东跨院,同妻子打了声招呼,而是去前院账上支了些银子,急匆匆地出门去了。等到晚饭时分,曹项兄弟两个回来,对于兄长升迁,又是一番恭贺。只有静惠心中,说不上是喜是忧。
京城到江宁,千里迢迢,现下又不通水路,她有身孕,一时半会儿是不能跟着去了。两房妾室,玉蜻容貌半毁,紫兰又向来不得丈夫欢心。
江南繁华之地,丈夫正值壮年,这回下去又是位高权重,身边总要有人侍候。自己心中再不愿,也只能贤惠地为丈夫安排身边人……
同曹家的双喜临门相比,孙家可谓是阴云密布。
孙文成满脸铁青,瞪着安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昨日去董家,到底浑说了什么?为何嫡亲的孙女,换成庶出的,还扯出孙班?想着白日里董殿邦不冷不热的话,孙文成直觉得太阳穴直跳。
安氏眼神闪烁,不敢看丈夫,嘟囔道:“不过是长幼有序,哪里叔叔没娶妇,侄儿就说亲的道理?”
孙文成强忍了怒气,问道:“就因为这个,明明是相孙媳妇,你就当成相媳妇 了 ?”
安氏红了眼圈,道:“班儿眼看二十,还没有媳妇,老爷儿子多,不心疼他,我这当娘的还不能心疼他?”孙文成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与董家结亲,本就是孙家高攀。
这还是孙儿争气,才使得董家另眼相看。没想到,眼看就要下定,闹出这种荒唐事来。
孙儿是新进士,又进了翰林院,配董家嫡亲孙女也配的上;孙班读书不行,内廷考试也不中,在家闲着,哪里会入董家人的眼?董殿邦没有翻脸,只是将嫡孙女换成庶出孙女,已经是给孙家留休面。
就听安氏道:“班儿是嫡子,可不能娶个庶出的媳妇!董家不乐意就不乐意,再给班儿寻好的就是……”话未说完,就被孙文成吼住。
看着眼前的无知愚妇,孙文成只剩下悲哀,连骂她的力气都没有。
事到如今,还能如何?
要是再改口的话,别说同董家结亲,怕是就要同董家结仇。
孙文成起身,看也不看妻子一眼,转身出去。
安氏想要喊人,又没有胆,直到丈夫出去,才唤了陪房贺婆子念叨道:“董家也忒欺负人,要是不愿将嫡孙女许给班儿,直说便是,还非要死皮赖脸地将庶孙女给班儿……”贺婆子听着,不敢说什么,心里直发苦。太太这事也太糊涂,若不是董孙两家几辈子的交情,怕是人家早要翻脸。
她知道太太最近不待见大奶奶,却没想到太太会做出 这样的事儿,要抢孙媳妇做儿媳妇。
大奶奶脾气,平素柔顺是柔顺,可那是在不涉及儿女时;但凡涉及到一双儿女,那就是护崽子的母老虎。就像前些日子,大爷打伤了大少爷。
大少爷原想瞒着,好几天府里也没动静,后来晕倒在外头,被曹家四舅爷送回来。
大奶奶细问究竟,晓得是大爷动手,拿出当年的别产文书来,求到老爷面前,要带儿女分出去过。老爷心疼孙子、孙女,怎么肯依?
最后还是大爷被送到城外庄子,连带着大房两个淘气的妾室,瞧着那意思,是要让大爷在外头常住。
太太正是因这个缘故,迁怒到孙子头上,才在说亲时作梗。
她却只图痛快,忘了大爷与五爷不争气,老爷也在嗔怪她……
孙文成背着手,在院子里站了许久,而后踱步走到长孙院子。书房的灯亮着,孙文成进去时,就见孙礼用左手翻着笔记,看得正入神。
“祖父……”孙礼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见祖父过来,忙站起身来。
因手臂骨折的缘故,曹项给他在翰林院请了一个月的假,他怕落下功课,请舅舅帮忙,将往年翰林院学士们讲学的笔记借 了一份。
孙文成的视线,落在孙儿吊着的右臂上,心中叹了口气,道:“去告诉你母亲一声,在你娶媳妇前,由她管家……太太身子不好,需要静养 ……”
月底之前,曹颙使得了堂弟外放总兵之事。不出意外,同时还有李卫升浙江巡抚的消息……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官场气派
曹颙先收到的邸报,次日又收到曹颂家信。
对于曹颂外放之事,因早有准备,倒是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年前就离京。如此一来,时间就太匆忙了些,也不知曹颂预备得怎么样。
虽说堂弟已经年过三十,他是曹颙看到的,当子侄养大的,自是格外惦记些。
他算了算路程,京城到江宁的路,虽路过直隶,可是的是霸州、文安那边,并不途径保定府。兄弟之间,想要见上一备,怕是来不及。
武官差事虽不比地方文官那么繁琐,可江宁是重镇,江宁总兵所辖官兵超过十万五千人,差事并不清闲。
曹颂虽在西北军中当过差,可只是奉旨在中军帐,并没有管理过军中事务,曹颙不放心也是有的。
刚好月底,十五那日没有轮班参见新上司的直隶文武官员,相继抵达河间府。其中,马兰口总兵范时绎是李语夫婿的亲叔叔,同曹家也算是有亲。曹颙便请他入官邸说话。
范时绎四十来岁,国字脸,身材略显富态,穿着武师补服,带了几分英武之气。两人早年在京中也见过,只是不太相熟。
不过熬到这个品级,都是官场上历练过的,不会冷了场。
见曹颙不避讳李家,还使人叫来李诚相见,范时绎也是闻弦知雅意,少了对面上官的拘谨,多了几分姻亲故旧的熟络。还专程提及自己的侄儿,如今已经外放山东任知州,云云。
曹颙心里算了算,范家三代入仕者数十人,这才是真是的世家大族。自文成公后,范家子孙不入阁,不涉及储位之争,平平安安历经五朝。曹颙看着范时绎,若有所思。
这些年来,他一直想着曹家当如何发展。无权难安,有权亦难安。现下看来,效仿范家,行中庸之道,似乎更容易安稳百年。
范时绎见曹颙没有声音,也渐渐止了话,心中犹疑不定。
曹颙已经醒过神来,将范家的事撂在一边,问起马兰口增八旗兵之事。马兰口原由八旗兵六十人,缺员四十人。
保定府原有正红、镶红旗兵四百零一人,缺员九十九名。直隶其他各处八旗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