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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这老妪怎么就咽气了?
他是奉了庄先生之命,待人暗中保护智然地,如今却出了这样的纰漏。他皱了皱眉,心里惊疑不定,这是谁下的套,目的何为?
眼下,这巡捕营的兵丁将到,也不是寻思这些的时候。
张义转身,对随从中的一人交代道:“老唐,你立时回府,找庄先生,将这边地详情仔细说过先生,请先生拿主意。”
那个叫老唐地应声去了,张义快步往前,站在智然身前,同那几些巡捕营的兵丁抱了抱拳……
庄先生站在屋檐下,仰起头看了看天色。
云重风轻,看来又要下雪了。
想着往张家口赶路地曹,庄先生在心里算了算路程,沙河,南口,今晚该歇在八达岭吧?
年前就听过消息,说是蒙古雪大,死了不少牛羊。
不过是百姓或者蒙古王爷的损失。暂时同朝廷扯不上瓜葛,京中人听了,也不过是一笑了之,没有几个放在心上的。
既是能惊动御前,使得康熙能亲下旨意,派人下去察看。那想必朝廷牧场这边也损失惨重。
满清入关六十余年。马政这边却处于萎靡状态,简直是一年不如一年。
马场原本就有不少欺上瞒下的黑幕,马匹数量很是有些水分。如今又遇到雪灾,还不晓得要倒毙多少良驹。
西北不太平,朝廷本就没有银子,如今这马匹要是锐减的话,那朝廷武力这边越发艰难。万岁爷最是要强之人,如今还不晓得毙了不少战马。才能捅到御前来。
正寻思着,就见院门口疾步行来一人,正是同张义一起护着智然的府里侍卫长随唐海。
“先生,不好了,智然法师被巡捕营的给带走了……”唐海着急,抱了抱拳算是见礼,而后直言道。
庄先生地神色转为郑重,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不是往十三阿哥府了么,怎么又成了往衙门去?”
唐海匀了口气。将方才十字路口的所作所为都对庄先生讲述一般。
庄先生皱眉皱起,脸上黑得怕人……
脸色难看的不止庄先生一人,还有顺承郡王布穆巴。
顺承王府门口,他黑着脸下了马车。一干长随侍卫都下马来。
布穆巴下了马,也不说进府,黑着脸转过头,看着身边一个管事打扮的,伸手就是一鞭子。
鞭稍滑到那管事脸上,使得他脸上立时多了一道血檩子,就听布穆巴骂道:“混账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找两个碰瓷的。刁难刁难小和尚,而后本王出面么?怎么找了个草包。倒地就没命了?”
那管事脸上火辣辣的生疼,却也不敢去摸。
听出布穆巴话中地不满之意,那管事立时跪下,磕头道:“爷,奴才冤枉啊,谁会想到那人会寻个这老妪来碰瓷
布穆巴本来是心烦意乱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只是想寻个机会,同智然打个罩面,做个相交好友,谁会想到能连累智然牵扯到命案上去。
他正恼着,听了那管事还敢喊冤,上前给了一脚。那管事身子打了一趔趄,狠狠地摔倒地上。
布穆巴懒得再看他,唤了两个其他管事,打发他们往都统衙门那边打探消息。商议明日的行程安排。
京城离张家口四百来里,如今已经走完一百五十里。按照这个速度,明天应该能到张家口。
在张家口稍加修正后,曹就是要出关往太仆寺两翼牧场去。
兵部众人这一路总是能碰到的,总是要过了张家口,才能省心些。
魏黑想起纳兰承平目光中怨毒,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公子,要不然打发人回京,让再送几个身手好的过来。”
曹揉了揉额头,道:“府里得用的总共就这几个,就是现下送信,再过来都要是几日功夫了,到时候咱们差不多到已到了牧场。”
魏黑还是有些不放心,犹豫了一下,道:“公子,到了张家口还是好生打探打探吧,看看有没有去口外的商队,要是能搭上同行,路上也稳妥些。”
虽说觉得麻烦,但是曹也晓得魏黑说的都是好意,便点了点头,道:“嗯,魏大哥,晓得了。”
魏黑见曹应允,长吁了口气,紧绷绷的神情放松几分。
同驿站地另外一个院子中,纳兰承平的心情却轻松不起来。
他坐在桌子前,看着手中的信笺,冷哼了一声,微微地眯了眯眼,神情神情莫测。时而哀婉,时而森冷,看着甚是凄然。
看完信笺,他望着桌子上的灯盏跑神,怔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叹了口气,拿下灯罩,将手中信笺点着了。
看着信笺燃尽,他站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补服,使劲地握了握拳头……
服侍当值回来的曹颂更衣梳洗,用罢晚饭,静惠打发丫鬟下去,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两人。
想到下午对婆婆兆佳氏说谎,静惠的脸就有些臊得慌。实也没有法子,虽说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但是因怕抹了曹与初瑜地面子,她是反对婆婆开点心铺子的。
铺面却是租出去不假,也是签的五年契约,但是对方却没有什么王府的关系,不过是富察府一个管事地老乡。
静惠怕兆佳氏继续纠缠,才扯了谎,来将事情岔开来的。
只是,瞧着兆佳氏的意思,还是要继续开点心铺子的意思,静惠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在她心中,对曹与初瑜是敬爱有加的,自然不希望有什么让他们难堪的地方。只是她嫁过来这些日子,冷眼旁观,也瞧出婆婆对自己吹毛求疵,不太友善,所以一句不肯多说、一步不肯多走。
这点心铺子的事儿,要是二房真开了,还不晓得外头怎么嚼舌头,静惠如何能继续缄默下去?
思量了一回,她将兆佳氏打算开点心铺子地事儿,对曹颂讲了一遍。
曹颂正摸了荷包过来,寻思将早晨哥哥给地银票让静惠收好。听了静惠这番话,他却是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功夫,曹颂才叹了口气,使劲地锤了下炕,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第十卷 游龙舞 第五百零九章 难关(四)
鼓楼东大街,顺天府衙门,正堂。
虽然外头已经是暮色沉沉,又飘起了雪花,但是堂上却是灯火通明。大堂之前,高悬金字匾额,上书“清正廉明”四个大字。
匾额下,坐着神情肃穆的顺天府尹王懿。
看着堂下跪着的苦主,再扫了眼边上横放的尸首,王懿不由得皱眉。
刚才仵作已经验看了尸身,老妪别处无伤,只有后脑撞击钝物,流血而亡。
看着堂下所跪的和尚,虽不能说是法相庄严,但是容貌俊朗,看着并不像大奸大恶之人。
傍晚十分,又是步行,就算是路口能有冲撞,又能有多大力道?
王懿的心中未曾没有疑惑,要是骡马、车驾撞坏了人还算常见,这人撞人撞出人命来,岂不稀奇?
眼前摆着尸首,旁边还有拳头大小、染了血渍的石块,加上边上作证的行人,都是一口咬定看到和尚撞人了。
王懿思量了一回,拍了拍惊堂木,喝问道:“和尚,本官问你,这路口撞人之事,可否属实?”
智然温言,抬头瞧了瞧旁边的尸身,双手合十,点了点头。
那自称是死者儿子的男子叫黄大魁,跪在一边,虽说不敢哭天抢地,但也是耷拉个脑袋,满是伤心的模样。
见智然点头。并不辩解,黄大魁立时抬起头来,祈求道:“大人,大人啊,这贼和尚认了,大人可得为小民做主啊。可怜地老娘啊。活到八十,没享几天福,就这样没了。让小民这做儿子的可如何是啊?”
“拍拍”就听两声惊堂木响,王懿扳着脸,呵斥道:“住口,不许大声喧哗!”
随着他说话声音,两边的衙役也动着“威吓棒”,口称“威武”。
黄大魁被唬得一激灵,跪坐在原处。
王懿仔细观看黄大魁神色,见他哭是哭。眼泪一把一把的,却像是缺了什么似的。
是了。虽说伤心,但是却缺血性。
根据他方才交代。他今年已经三十,昌平人士,在京里打零工为业。
王懿稍加思索,看着黄大魁道:“你老娘到底多大岁数?要是八十的话,老人家为何阴天上街,又是步履匆匆。”
他一边问着,一边察看黄大魁神色。
黄大魁闻言,不慌不忙地磕头,道:“回大人地话。小人老娘将奔八十。今年七十一。后日小人房山的外甥聘妇,小人寻思同老娘一道往姐姐家。家贫没有钱雇佣马车。母子两人便寻了南城的几位同乡,看看有没有明儿去房山地,好搭个顺路。没承想。这喜事儿还没参加,小的老娘就……就……青天大老爷啊,您要替小人做主啊……”
这一番话,说得也算清楚,只是他说得越是顺溜,王懿则越是生疑。
他将黄大魁去过的人家问过,又问了他外甥姓甚名谁,住在房山何处,叫书吏一一记了。
张义在大堂外旁听,心里也渐渐地放下心来。原是怕府尹刁难,智然熬刑,怕出什么闪失,没法跟大爷与庄先生交代。
虽说出了人命官司,但毕竟不是殴斗杀人,是过失杀人。
跟在曹身边多年,他也有几分见识,更不要说他的伴当赵同整日里念叨《大清律》,对审讯情有独钟。
《大清律》上,有“戏杀误杀过失杀伤人”这一条,若是过失杀伤他人,比照斗杀伤罪处理,许犯人以银赎罪。
虽说晓得这黄大魁来路有些不对,但是无奈人证物证俱全,智然又是亲口承认撞了人,这“过失杀人”的罪名怕是跑不了了。
这律法上涉及杀人的有七种,即,谋杀、劫杀、故杀、斗杀、误杀、戏杀、过失杀,统称“七杀”。
“过失杀”是“七杀”中量刑最轻的,就算是情实,也不过是比照“斗杀伤罪”处理,允许以银赎罪。
黄大魁的身份尚未核实,这堂下跪着地和尚的“牒度”也没有随身携带,还要两相核实后,再做下一步定夺。
王懿想到这些,神情渐渐舒缓,拍了拍惊堂木,吩咐人将两人带下去关押,隔日再审。
这边刚退堂,曹府已经来人了,却是庄先生亲自来地,送来了智然的“牒度”。
听说是曹府来人,王懿还以为是管事下人,见来地老者却是身穿蟒缎的,见了他也不行跪礼,不由地诧异,道:“这位老先生怎么称呼?在何处为官?”
庄先生拱拱手,道:“鄙人姓庄名席,隶属正白旗包衣第五参领第三佐领,现下并未出仕为官,只是承蒙祖上容恩,万岁爷赏了个云都尉的爵。”
云都尉是正五品的爵位了,王懿若有所思地看了庄先生一眼,招呼他看座。
庄先生从容坐了,王懿迟疑了一下,道:“庄老先生拿着礼部曹大人的拜贴,敢问这……”
庄先生微微颔首,道:“曹大人家蒙万岁爷恩典抬旗前,曾为鄙人旗属长官,鄙人如今暂居曹府,添为西席。”
虽说与曹家并无交情,但是同朝为官,曹家父子这两年又是圣宠在眷,所以王懿对曹家的事情也知晓些。
曹寅只有一子,就是太仆寺卿曹,曹虽有长子,也不到启蒙的年纪。
眼巴前儿这位庄先生既是曹府的西席,那就是曹的老师?
是了。早年曹寅并未上京,曹家只有曹一人在京,这些年却是平步青云,并未见有什么过失。
虽说御史那边捕风捉影地弹劾了几次,都是因空穴来风,没有真凭实证。被万岁爷驳回。
曹年纪轻轻,就能行池不差,想来就有眼前这位“西席”地功劳。
王懿科班出身。生性耿直,平素最是瞧不上那些权贵。但是对于曹家父子,他却是没有什么恶感。
曹寅有诗才,为人又温煦儒雅;曹年纪轻轻就高居显位,却是不骄不燥,加上品行方正,口碑甚好。
至于那些清流早些年攻击曹寅是“国之蛀虫”地鬼话,王懿是半分不信的。
入仕将近三十年。他也算是明白了许多,不再像初出茅庐时那样热血。
曹家不过是为皇帝南巡买账罢了。曹家既背负了污名,那皇帝就没有劳民伤财地过错了。
既是曹的老师亲自过来。想必这和尚也是曹府看重之人,莫非是要寻私?想到这里,王懿不由地有些皱眉。
要是想闹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