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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颙的脑子里,出现自家银库里白花花的银子。要是雅尔江阿私下提及,还好,要用银子那拿去用。这借着宗人府的账目说事儿,到底所谓何来?总不会是瞧着稻香村赚钱,想要收归公有吧?
雅尔江阿脸上已经添了正色,看着曹颙,道:“曹颙,你也是皇亲,宗人府这边有事儿,也不能袖手旁观。皇上恩典,过问起宗室里的白喜事儿,已经有旨意下来,让宗人府这边贴补银钱。别的不说,就是几十个没有银钱置办嫁妆地宗室格格,就要几千两银子。本王守着一本空账,上哪里变银子去?又不好因这银子,逼得那个砸锅卖铁去。思来想去,实是没法子,才求到你这儿。不拘什么法子,茶叶也好,珍珠也好,饽饽铺子也好,你总要帮本王想个赚钱的点子,三年要增加最少一倍利地。”
曹颙听了直发懵,康熙那边还有任务没完成呢,这边雅尔江阿又开口。
就算外边闹出什么“善财童子”的称号,倒是他自己晓得,自己不过就是普通人,只是借着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的那点见识占便宜罢了。
只是就算“善财”,还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句话。
既是宗人府连几千两银子都没有,那曹颙怎么给他钱生钱,总不会是拿自己的银子做本钱吧?
十来万两银子,曹并不放在眼里,只是在京城太过扎眼,那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他愿意出头才怪。
“王爷,且不说卑职能否尽这个力,就说皇上那边……”曹颙露出为难之色,道:“内务府缺银子,王爷是晓得地。就算卑职真有钱生钱的法子,还有内务府这边,若是卑职不在内务府当差还好说,如今这样到底该如何,还请王爷想个法子……”
曹颙说得含糊,但是意思已经明白。
缺银子地不只是宗人府,还有康熙在上头看着,他就算有心,这个力也未必能使到宗人府来。
雅尔江阿听了这个,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本王还会叫你难做么?本王已经给皇上去了折子,得了皇上旨意,才来寻你的。按照康熙四十一年的利,从户部以一厘钱的利息支出二十万两银子,三年后本息还到户部,其他利钱六成归内务府,四成归宗人府。这二十万两银子,如今就在宗人府的银库搁着,等着你这善财童子地点金术了。”
“王爷谬赞,什么‘善财童子’,都是世人以讹传讹。饽饽铺子有韩掌柜打理,内务府招投标是借了皇家的势。卑职能做地,实是有限。”听到是康熙应允的,曹颙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康熙是使唤他上瘾了,这才歇了多少日子。
雅尔江阿见曹颙没有点头,收了脸上地笑,问道:“那曹额驸这话,到底是何意?”
“王爷容卑职想上些日子,卑职毕竟不是真财神,有点石为金的本事。这其中,又干系这大笔银钱,卑职也不敢轻慢。”
见雅尔江阿变脸,曹颙心里也恼,却只能忍着,低头说道。
雅尔江阿点点头,道:“晓得你行事向来谨慎,思量周全也不错。只是这银子搁在银库里,就算只有一厘利,一个月下来,利钱就是二百两。”
二百两,听说上个月雅尔江阿给“外室”置办地头面首饰,就数千两。现下,却拿二百两说事了。
“卑职晓得了,定当竭尽脑汁,为王爷分忧。”曹颙心里腹诽,面上却只能恭敬着。
雅尔江阿神色这才好起来,笑着对曹颙道:“往后还要沾你的光了,待差事完了,本王请你喝酒。”
从宗人府回来,董殿邦还巴巴地等着,见曹颙像有心思的模样,忙问道:“简王爷可是因吴晋的案子有什么吩咐?”
吴晋就是二阿哥圈进处的太监,因私逃被抓拿的那个。
曹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是关于宗亲的事儿,说了几句闲话。”
董殿邦见曹颙说含糊,没有再问,道:“对了,曹大人,方才贵府打发人来,好像是府上有事儿。”
曹听了,忙叫小满出去寻人。
原来是苏州的李鼐到了,李氏打发管家过来,问曹颙这边何时落衙,看能不能早些回去用饭。
天色近午,衙门里也没有什么差事,曹颙同董殿邦打了个招呼,就出了衙门回府去了。
对于自己这位大表哥,曹颙打小到大接触的次数用一个巴掌数的过来。
虽说对李煦与李鼎父子有偏见,但是对于向来老实木讷的李鼐,曹心里还是有几分好感……
*
曹府,兰院,上房。
高太君坐在炕里,李氏坐在炕边,李鼐在椅子上坐了,大家正说着家常话。
原来,是文太君打发孙子上京来接高太君与香玉的。香玉生母上个月害病死了,就算是亲戚,也不好在别人家里守孝。加上高太君进京一年,文太君也甚是想念,就打发鼐李来接。
“哎,多丁点儿大的年级,到底是福薄的。”李氏这边听后,不由感叹。
高太君耷拉着脸,脸上难看得紧,瞥了一眼李鼐道:“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去年冬天染了寒症,吃了半年的药,原以为会调养好,谁晓得就这样去了。”李鼐起身回道:“虽然不是明媒正娶,但是给二弟留了血脉,也算有功与李家。父亲与母亲那边也都念她的好,想着要给她个名分,葬到祖坟那边。”
“葬到祖坟?”高氏的神情有些古怪,问道:“你父亲说的,让香玉她娘跟鼎儿合葬?”
“父亲的意思,是不必惊动亡人,在二弟墓地边上点个穴。就算不是为了二弟,也是为了香玉。”李回道。
高太君听了,没有言语,李氏点点头,道:“地下做个伴也好,省得鼎儿在地下孤零零的,没人在身边侍候……”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八十二章 客至(下)
曹颙进了兰院上房时,刚好听到李氏说的那一句。一时没明白过来,到底是谁没了。
见曹颙进来,李鼐忙从座位上起身。曹颙快走两步,见礼道:“许久不见,给大表哥请安了。”
李鼐连忙回礼,道:“几年不见,表弟仕途通达,看着越发贵气了。”
李氏在旁,见侄子与儿子客气来客气去的,笑着说道:“都不是外人,闹这些虚礼做什么。大热天的,快坐下说话。”
高太君的神色也舒缓些,看着曹颙道:“这才歇几日,又早出晚归的,身子如何能保养好。”
“表弟瞅着有些清减,这是病了?”李鼐开口问道:“前五月间听说了表弟妹之事,父亲好一番忧心,怎么表弟也受牵连了不成?”
“就是春日里有些忙,睡得不好,并不碍事。”曹颙笑着回道。
李氏看了看李鼐,道:“这是直接来这边了?”
李鼐点点头,道:“想着先给叔祖母与姑母请安,就直接来了这头。”
李氏听了,吩咐曹颙道:“带你表哥去客房梳洗,你也换了衣裳去,我这就叫人预备席,一会儿给你大表哥接风洗尘。”
曹颙应了。带着李鼐出来。送到客房。安置妥当后。自己才回到梧桐苑更衣。
初瑜正坐在炕边前书写。就是之前整理出来地食谱。
“怎么又想起这个?”曹颙拿起来瞧了。有些好奇地问道:“最近没见你研究这个。”
“表舅母叫大表哥带来不少河鲜。还有一些料理方子。我便取巧了。抄录下来。”初瑜笑着回道。
“方才好像听说谁没了。也没见大表哥有孝。到底是什么缘故?”曹问道。
“是二表哥地妾侍、香玉地生母没了。那边老太君打发大表哥来。除了接外祖母回去。就是要接香玉回去守护孝。”说到这里。初瑜不由叹了口气:“可怜香玉。多丁点儿大地年纪。失父失母。真是命运多歼。”
因是同李鼎相关,曹颙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每次看到香玉,也觉得不自在。虽然小丫头长得粉雕玉琢,但是曹颙却亲近不起来。
“外祖母要回去,看来还要使人预备礼。这几日,怕是又要辛苦你了。”曹颙稍加思量,说道。
“别的还好,上个月给香玉配地药丸,还没有配好,看来那个要以后再使人捎回去了。”初瑜说道。
夫妻两个说了会儿话,李氏已经打发人来请他们过去。
兰院这边,一溜的小脑袋,天佑他们已经下学回来,给表舅来请安。
李鼐这边,自是少不得每个都预备了见面礼。天佑、恒生、左成、左住都有份,天慧作为唯一的表侄女,见面礼是双份。
待用了下晌饭,陪着高太君与李氏说了几句话后,李鼐便跟曹颙到前院吃茶。
李鼐目光闪烁,脸上犹豫不决,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曹颙冷眼旁观,心里有些纳罕。
虽然前两年因废亲近噶礼之事,李煦受了申斥,江宁布政司的掌印也从苏州移到杭州织造府孙文成处。但是随着李煦上京贺寿,补了侍郎地衔儿,李家仍是屹立江南不倒的架势。
李鼐犹豫再三,终是开口,道:“表弟,这次上京,除了接叔祖母与香玉,还要有求与表弟。”
这句话说得越发奇了,曹家现下上面有曹寅,内宅有李氏,有什么是要专程托曹颙的?
“自打入夏以来,父亲身体就不大好,想着户部的亏空,也都悬着心。”李鼐着说道:“无债一身轻,更不要说是户部亏空,缺不得的。父亲原想着这几年攒些银钱,先还一部分,而后其他的,再慢慢张罗。谁想到,去年苏州水患,庄子减了收成,没有多少银钱进账。今年头里,见着风调雨顺的,原还盼着能好些。到了五月中旬,又是雨患成灾。我北上前,专程去庄子看过。将要收割地麦子,全被雨水给泡了,今年的庄稼又糟蹋了。京畿也有几处庄子,但是一路前来,对于京畿大旱的消息也是耳熟能详,怕是也能有什么进项。”
若是早有心补亏空,何必等到今日?
如今这番惶恐,应不是为了户部亏空,怕是被阿灵阿、叙的“病休”吓到了,担心康熙寻机会发作,才想着要将这窟窿补上,表表忠心。
“表弟,父亲那边急白了头发,但是也不好像姑父开口。早年姑父劝过父亲多遭,父亲都没听见去,还因这个起了嫌隙,如今父亲虽没说什么,但是瞧着他的意思,已经后悔了。”说到最后,李鼐看着曹颙,面上带着几分祈求之色,道:“我晓得如今是表弟当家,看在骨肉至亲的情分上,还求表弟拉扯一把。”
“大表哥要是用银子,尽管开口,多说不敢保证,万、八千的,小弟还能应承。虽说京里花销多,但是感念圣恩,早年赐下的庄子,每年还能有些收益。你表弟妹的铺子,每月也能进些脂粉银子。”曹颙稍加思索,回道。
“表弟,要是只差万、八千两银子,父亲何至于愁成这样。早年圣驾六下江南,咱们那边也接过两次驾的,从藩库支过几次银子。虽不过江宁那边地开销多,也跟流水似的去,如今的账目,差了五十多万两。”李鼐涨红着“二弟在世时,也想着为父分忧,还了亏空的。不想却不明不白的丧了性命,留下我这庸碌之人,只能束手旁光,丝毫使不上力。”
固然李鼐得声情并茂,但是曹颙也没有映衬的意思。
如今,已经不比过去。
要是曹家在江南时,曹颙没有当差前,闹出些动静,还能悄悄的,不引人注意。
如今,盯着曹颙,等着他筹钱的人多了。
谁晓得李煦是不是真长记性,万一他同八阿哥仍有收尾,那曹家与人亲近,怕就要热了嫌疑。
“表哥别急,舅舅出仕多年,说不定心里早有了妥当主意。”曹颙开口劝道。
见曹颙不点头,李鼐已经站起身来,转向曹颙,双手作揖,一躬到底。
曹颙见了,连忙起身闪开,没有受他的礼,道:“表哥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我性子愚钝,对于父亲地事也是能帮上忙地少。二弟在世时,多是二弟在衙门辅佐父亲。其中,有些对不住表弟的地方,我这边也听说过。说起来,实无颜跟表弟开口,只是这么一大笔数目,除了表弟,实是无人应求。”李鼐满脸祈求道。
真当自己是善财童子了么?曹颙心里苦笑。
内务府、宗人府还等着用银子呢,曹颙若是真为李家筹银子,怕是就要被讨伐了。
曹颙性子本就凉薄,如今压了一身担子在身上,已经是无可奈何,哪里会愿意接下李家这个大包袱。
毕竟是亲戚,还要顾及李氏里面,不可撕破脸,所以曹这边没有法子,只能用个“拖字决”。
“外头的话,多是以讹传讹,不可尽信。”说到这里,顿了顿,曹颙道:“待我修书给父亲大人,瞧瞧他老人家是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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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