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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萧素心目瞪口呆,何当归要来青州?孟瑛也十分奇怪,问:“你媳妇不是跑了,还没找回来吗?她怎么可能来这里?”瑄弟他不是思妻成狂,在说梦话吧?
可孟瑄看上去清醒正常,不像疯子在说疯话,他望一眼萧素心与孟瑛,压低声音告诉他们:“昨夜我被柏炀柏拉近幻梦里去了,还在那儿看见了清儿,她看上去一切都好,只是人又瘦了。我同她道歉,她也肯原谅我,只说下不为例,还说过两日来找我。”
孟瑛知道柏炀柏能用幻梦锁人心神的事,柏炀柏也跟他讨过牵引之物,头发指甲,他觉得邪气因此不肯给。没想到竟然有这等奇事,夫妻二人离散,却在梦里相逢?
他忍不住笑叹道:“没想到柏炀柏也做了一件好事,我以为他只会捉弄人,没想到也懂得乐于助人。这下你终于可安心了吧,往后两口子和和气气的,再不可生出事故来了。现在咱们在外旅居,这种小打小闹的事就瞒过不提了,来日回了孟家,在娘的眼皮儿底下,你们再吵架出走,可就不是七房一房人的事了。”
孟瑛初见何当归时的芥蒂消除,加上对廖青儿念念不忘,于是私心里想让孟瑄何当归正经做一对恩爱夫妻,然后通过何当归吸引感召廖青儿,一同做孟家儿媳妇。有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出去一个弟弟,套进来一个媳妇,加加减减一番,总归还是赚了。
因此,他倒劝起孟瑄来:“你和郡主虽然年轻,可夫妻两个都是聪明人,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才结合一处,这样还不知足,还吵架置气,岂不是自己不知惜福了。再好的感情,多吵两回也消磨了,往后你多让她些,我不信她还闹着离家出走。”
孟瑄低头应是,讷讷道:“她肯再理我,我已别无所求,只盼能早日相见,看看她是不是和梦里一样瘦,还是梦里没瞧清楚……”
萧素心听得心头大堵,没想到过去一直肯帮她的孟瑛,现在也不帮她了。何当归居然又跟孟瑄和好了,还要来青州?真是一颗碾不死的火种,阴魂不散地缠着孟瑄……
“公子!”李间像个幽灵一样无声出现,白着两片嘴唇,惊慌道,“那个村姑死了!就是一路给你倒茶的那个,死在村外小河里了!”
孟瑄十分惊讶,睁眼问:“怎会这样?她不是一直都在我房里伺候,怎会死在庄外?”
“去看信的人回禀说,有人见她端着一包珠线去村口兑钱,后来还追着一只蓝蝴蝶跑了,或许是扑蝶时失足落水吧。”李间摇头叹息,“这么冷的地方也有蝴蝶,那姑娘又贪玩,真是叫人扼腕,我瞧着她极稳重,本来今日就要回七公子,抬举她做个房里人。”
孟瑄十分惋惜,叫多拿出些银子发送她,再去半路碰着她的附近几个村里找找她出自哪一家,解释清楚人家女儿的死因,多给她家人几两抚恤银子。李间得令,下去办了。萧素心见孟瑄只是这样就完了,明显对那农家女之死毫不伤心,于是她昨晚的所有嫉妒都云散,暗道,难道是她多心,嫉妒错了人,杀错了人?
孟瑄突然问:“昨晚,萧姐姐是不是来瞧过我?还在屋外呆了一会儿?”
萧素心正在懊悔,被孟瑄的问题吓得一个激灵,然后强笑道:“我路过,看看你,你昨晚发病时很吓人呢。”
“姐姐怎么不进来坐?”孟瑄说着不阴不阳的话,“要是昨晚来,还能喝到她的茶,今天却不能够了,可见世事无常,人心叵测。”
萧素心坐不下去了,推说有几件要紧家务待办,落荒而逃。孟瑛看着她的背影,奇怪地问:“她怎么了,今天看起来怪怪的。是不是生病了?待会儿进城给她找个大夫。”
孟瑄又继续跟孟瑛谈了进城探消息的具体行程安排,两人计议着都易容装扮一番,孟瑛有现成的人皮面具,还是何当归在罗家给他做的那张,这两个月办事常戴,竟非常好用,他都拿它当作出门必备品了。孟瑄不通易容,不过脸上有伤口与香灰,再稍微化妆,戴个斗笠就可以了。
兄弟二人换上村丁的粗布衣裳,赶马车进城去了。萧素心一个人在家里呆得十分不安,入夜之后,孟瑄他们还不见回转,于是李间来请示,还要不要在正堂摆饭,萧素心推却了,连往她房里送饭都免了,枯坐了小半个时辰,想看看孟瑄回来没有,再去探探他白天那些话是个什么意思。莫非他知道了什么,还是看见了什么?
往孟瑄房门口一站,顿时觉得冷风阴气嗖嗖的,打眼看去,那边儿黑漆漆的一片,半盏灯火都没点,显然孟瑄还没回来。萧素心想到被她弄下水的农家女也在这间房里住过,骨头缝就凉飕飕的,不愿在这里多站,匆匆忙忙走掉了。
走过一道回廊,再过一道,又过一道……怎么回事,居然走不完了?
萧素心疑惑地刹住脚步,往身后的来时路上一瞧,骇然发现,回廊的尽头堵着一面高大的石墙,而正面前的长廊又长长的看不见尽头,回廊两侧灯影摇动,影影绰绰的让人生疑。怎么会这样?她连忙闭眼念到,不过是个梦,一定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噩梦,只要醒过来,一切就雨过天晴了。
噩梦,噩梦,快醒过来!
☆、第561章 偿命偿情偿心
更新时间:2014…01…28
萧素心这样念叨着,睁开眼睛时,却见一个穿蓝色裙子的布偶小人儿挂在她面前三尺之处,脸上趴着两只晶亮的水蛭,冲她嬉笑着一张红唇,她吓得魂飞魄散,惨叫出声。她只以为这是她思虑过重,睡觉时被梦魇住了,现在不过是在梦里,可当鼻端嗅到水蛭的腥气时,她也不能自欺欺人了,梦境哪有这么真实的?
一定是她溺死的那名蓝衣女子死不瞑目,回来找她报仇了!她“啊”地惨叫一声,大喊,“别跟着我,我无心的!”她绕过那只水蛭布偶,撒腿就跑,可怎么也跑不出回廊去,遂将轻功也使出来,往天上飞去,可是才跃了几丈就觉得脑门上有蛰痛,伸手抓时,只抓到一把颤颤蠕动的黄蜂与蜂蛹。
萧素心生平最怕昆虫,立时吓疯了,狂打乱拍自己的脸,脑门顿时黏糊糊的一片,她在空中扭动乱抖作一团。因为受惊过度,她体内气血翻涌,引得几道真气也走岔了经脉,双肋与丹田一阵剧痛,她知道这是走火入魔的先兆,不可以再继续运功,但又不敢再落回那个闹鬼的院子,勉强挣扎着越过后堂的屋檐,想找个灯火通明的人多的地方。
却忽而听见,廊下有两个小丫鬟在笑嘻嘻地咬耳朵,声音清甜。
一个说,“七奶奶生得真美,跟画儿上剪出来的仙姑一个样,若能被指派去伺候她,我日瞧她夜瞧她,说不定长大之后也变成她那样美的人了。”另一个说,“关键是没有主子架子,看起来挺和气,跟着这样的主子,偶尔偷偷懒也不会挨骂,不想那个萧姑娘,还不是正经主子呢,就红眉毛绿眼睛的凶人。”第一个接道,“可不是,跟三公子同进同出,一双眼睛却每每往七公子的脸上瞄,你说奇怪不奇怪。她存的到底是什么心?”那个答道,“不知,只听清园的人说她未婚生子,不是一个正经女人,还想谋划着嫁进孟家,呸!没羞,骚狐狸!”
萧素心气炸了肺,要下去看是什么人背后说她,可是降落的时候,左脚不知勾住了什么,只听“咔嚓”一声,脚上传来一阵剧痛,她惨叫一声重重跌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这时候,廊下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面上黏着八字胡的少年人,另一个是裹着大毛斗篷的少女,但见她整个人皆包在一丛轻暖曳地的雪色皮毛中,只露出巴掌大小的一点清荷新颜,黛眉由浅入无,眉间微微凸起,凤眸中蕴着一汪水汽,眨动时显得一派天真。不是何当归又是谁?
她皱眉问:“萧素心是不是因为孟公子的缘故,才下手要杀我?”没错,被萧素心杀了一回的蓝衣农家女,正是被柏炀柏妙手易容,送去给孟瑄治病的何当归。
而何当归身边站着的少年人,就是本色原貌示人的柏炀柏,他用第一个小丫鬟的声音说:“自古最毒妇人心,七奶奶您都瞧见了吧,女人不管本来性情如何柔顺贤淑,一遇上跟男人有关的事,全都变得不可爱了。而且往往从前越有美德情操的,一旦变坏了就比寻常的坏女人更坏,像七奶奶你这样本来就坏的倒好了。”
又换用另一丫鬟的声音说,“老夫从前瞧她还是个不错的女子,行侠仗义,办事公道,最难得的是胸大腰细,每次行侠仗义拔刀相助的时候,胸脯都一颤一颤的……贫道当时还想,日后哪个男人娶了她,可有福气了,没想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才过了多久,也变了味儿了。冲冠一怒为蓝颜,可见男人也有祸水时。对了,你怎么知道她惧怕昆虫?”
何当归摘下兜帽,在寒夜中呵出一口白气,道:“她用那只蝴蝶引我去湖边的时候,蝴蝶一直避着一个方向飞,我用余光瞧见草丛中有一片红色的衣角,再细细一嗅,发现那边传来浓重的樟油青稞草的味道,是专避虫蚁用的。所以我猜,她可能害怕虫蚁,蹲一会儿草丛都要搽药,于是我捉住那只蝴蝶捧在胸口,她一见就扭头惊叫,向我挥来的一掌罡风也刹住了,而我就趁机自己主动跳河,潜水去下游了。她不识水性,在岸边等了个把时辰,见我没冒头,她就离开了。”
柏炀柏竖拇指,赞道:“虽然失忆了,不过何丫头就是何丫头,还保留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冷静的判断力,全靠这个救了你一命呀。他爷爷的,万八那个臭小子,真是个属王八的,居然在酒肉里加了蒙汗药,把我药翻了往路边儿沟里一扔,就跟他的姘头跑了。要不是我还有些在梦中保命的本事,几个幻象吓退了他们,连我的性命都要被他二人谋害了去。我勒个去,老子还没活够呢!”
何当归细声细气地嘲笑他:“都怪柏公你太贪吃,要是他们不下蒙汗药而下砒霜,那你的幻梦也救不得你的性命了。”
“柏公?”柏炀柏好笑重复,神采飞扬的双目在她身上放肆打量,笑道,“没想到丫头你失忆之后,人倒比从前显得水灵乖巧了,嘴巴也变甜了,不像从前,脾气硬的像石头不说,还抠门儿,老夫都沿街乞讨了,你也不接济我几两。”
何当归闻言,含泪掩口:“真的吗?我从前真的这么差吗?”
柏炀柏立时被晃动了一下心神,为把水做的佳人掐出水来而懊悔,连忙摆手纠正道:“没、没有!丫头你从前人不知道有多好,我胡说的,我是嫉妒孟小子有福气消受你!从前我对你,呃……你装哭的?”柏炀柏的致歉到此,才发现何当归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滴眼泪没掉,唇儿还弯弯笑呢,原来是在捉弄他。他立刻不忿道:“失忆后还拿老夫开涮,祝你永远找不回你的记忆!”
何当归不在意地说:“我倒不觉得记忆缺失了什么,从两岁到十四岁的事,几乎每天吃什么、说什么、见什么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前因后果都能连上。”说到这里,她满目困惑,歪头道,“只是对那位孟公子半点印象都没有,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嫁过人,前几天还在罗府西跨院连夜打珠络,赶着送去给老太太和大太太她们,怎么再睁眼时,就有一个自称是我夫婿的陌生男人呢?我当然觉得他是拐卖人口的人牙子,当然要跑了。”
柏炀柏静静听完,笑道:“你嫁给他的事,贫道是可以作证的,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从前跟他是一对璧人呢。现在既然你忘了前事,他的病也治好了,你若还看得上他,就继续留下观察些时日;若瞧着他不如我好,不如就跟他掰了,跟着我走,我自然不会让你后悔你的选择。”
何当归听后默然一会儿,局促道:“要不然……我还是先回家看看吧,柏公你不是说,我娘不光没有去世,还改头换面焕然一新的嫁给了聂叔叔?我很惦记她呀,而且我西跨院里的活计,才做到一半就丢那儿了,我总得回去收了吧?”
柏炀柏捶胸笑道:“你在说哪个年月的旧事,西跨院?不是在三年前就烧成一片白地了吗?罗府根本就没这么个地方了。你还回什么罗府,那里的人个个狼心狗肺,从老太太往下,没一个有良心的,你出嫁这么久,他们不也没有半个人问过你过得好不好?哼,老夫可听说了,他们就是凭借着老夫的守护祠堂和祖坟的阵法,保住祖坟不受地动侵害,还被说成是罗家积善得了福报,被熊皇帝老儿狠狠褒奖了一顿呢,还不都是仰仗你我?现在他家发达了,银子也不分我半两。你回罗家干什么,我夜观天象,他家不久长矣。”
“柏公你才多大,”何当归蹙眉,“能不能别老夫老夫的,你看上去就十七八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