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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己有一手能拿来见人的棋艺。罗白琼勇敢地忽略了这个前提,霸道地拍案说:“我先下!我跟她下第一盘!”
祁沐儿刚想阻止她,这时,花厅外的院子某处传来一段滴滴滴的旋律,似乎是吹树叶的声音。祁沐儿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大自然,双手捂着小腹,蹙眉道:“我好像吃了不新鲜的鱼肉,腹中咕咕噜噜的,那第一局就不奉陪了。我去去便回,二位姐妹慢慢来。”
“去吧,”何当归微笑道,“东厕里面黑,别忘了带蜡烛。”
祁沐儿笑笑,果然端着烛台出去,当只剩下何当归和罗白琼两个人时,彼此都比刚才更自在了,毫不掩饰对对方的厌恶。
罗白琼不愉快地扭唇,冷笑道:“听说你嫁得不错,到了婆家就彻底忘本了,不光对罗家落井下石,还害得我爹蹲大牢,被发配充军,你很得意呀。”
“得意谈不上,过得也还不坏,只是自离开后一直想念你们,”何当归熟练地铺开棋盘,悠悠问道,“我最挂念的四妹妹罗白芍,不是跟你们一起进宫的么?怎么不见她的人?”
罗、罗白芍?!
罗白琼被触动了最暗黑的回忆——来京城的路上,她和罗白芍发生口角,在祁沐儿的帮助下骗罗白芍一个人下车,让她徒步走路作为教训。后来觉得不妥,又回去找她,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只找到了那样一具残缺不全的发臭尸身,只能凭玉佩和胎记辨认出,那是她刁蛮任性的小妹妹罗白芍……
“她得急病死了,你想她就下去找她吧!”罗白琼硬邦邦地说,“快开局!赢的人才有资格问问题!”
罗白琼的棋艺,在何当归眼中和耍猴戏差不多,不过为了让游戏更好玩,何当归上来就输了一盘,输掉了三颗子,意味着罗白琼可以问她三个问题。
“你和彭时什么关系?”
“表兄妹关系,我更喜欢弟弟彭渐的人品。顺便提一句,游戏规则是只能问用‘是’或‘否’作答的问题,否则我也可以破坏规矩,不讲实话。”
“你从哪儿偷学了高超的医术?祖父给你开过小灶吗?”罗白琼又问。
“外祖父去世时我才三四岁。”何当归面无表情地答道。
“三年前有一回,老太太以为她要被刺客害死了,偷偷交代几句遗言给你,她说了什么?”
“让我想想,她说的是……”何当归回忆着说,“钱放哪里,地契放哪里,以及她的墓碑想用哪一位工匠的手艺雕刻——你想知道吗?”
“那你老实说,彭时到底迷恋你什么地方?他跟我说过,他不喜欢女子。为什么他在你成亲那一晚喝得酩酊大醉,口中还唤着你的名字?”说到底,罗白琼最在意的还是这一点,不由自主就忘了她的任务,是要挟何当归“做一件事”。
何当归笑嘻嘻地说:“可能是我生得比你美吧,你不知道吗,澄煦书院的很多人背地里都评论你的鼻子难看。”
“你、你居然敢……”罗白琼摸着鼻头,气得花枝乱颤,“我现在可是皇上的宠妃,一句话就能置你于死,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想试试吗?”
何当归摆弄着微凉的棋子,一脸无辜地说道:“这是一个讲实话的游戏,难道你要让我说谎吗?刚才那已经是第四个问题了,你多问了一个,为公平起见,我也有个问题给你——我娘四十大寿,想风风光光办一场,难得有你这么体面的侄女,不知肯否赏光去吃一碗寿面?”
“你娘?”罗白琼皱一皱眉头,“她不是早死了吗?”
何当归道:“她老人家命大着呢,三清观的那场火并没伤到她,不过她不想继续背负罗家姑太太的不光彩名声,就一直没露面,以新身份过着新生活。后来我成了郡主,她也水涨船高了,郡主的娘亲,也足够尊贵了,所以四十大寿得好好办一场。”
罗白琼疑惑地转动金护甲,自言自语道:“她有四十岁吗?我爹好像还没做过四十大寿……”旋即不再考虑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挥挥手,不耐烦地说,“她做寿让罗白英去就够了,她们两个才最投缘,我可是皇帝的宠妃,别没事套近乎!摆棋,再来一盘!”
何当归默默研究着她的表情,眼中有一层浮云掠过。重摆了棋盘,这一次,何当归赢了罗白琼十子,有了十次发问的机会。
“你还是处子之身?”何当归上来就如此问。
罗白琼吃惊地睁大眼睛,失声反问:“你怎么会知道?”说完又赶紧捂了嘴巴,心道不妙,这可是老皇帝让她保守的最大秘密!
老皇帝早就病得不能吃不能喝了,可每一餐都让御膳房里照常摆宴,再让罗白琼和几名宫女代替他大吃二喝,又悄悄丢掉一部分菜,装作老皇帝胃口依然很好的样子。
此外,最叫罗白琼脸红、难以启齿的是,前几天老皇帝深夜召她侍寝,连床都没让她走近,先叫她跳了一支花鼓舞,接下来屏退了所有人,让她站在窗子底下叫春,连叫了一夜,嗓子都哑得不能说话了。第二日再露面时,她就变成了宫里最红的宠妃,连贵妃娘娘都高看她一眼,侍寝时发生的事,也成了她和老皇帝两个人的秘密。
这些事,罗白琼没对第三个人讲过,对谁提起老皇帝,她都忍着心中厌恶,装出娇羞模样来。何当归怎么挖到她的秘密的?
“没什么,只是看二姐体态轻盈如处子,才生出这样的感想——罗脉通是不是找过你?”何当归又问。
罗白琼又吃了一惊,讷讷道:“你听谁说的?”
“我从哪儿听来的并不重要,”何当归素手一拨,打乱了黑白割据的棋盘,浅笑道,“不过我有一句良言,能救你一条命,你想不想听听?”
“……你说。”
“你也知道,你娘做了一些丑事,罗家容不下她,你爹也质疑她的贞操,因此,老太太和罗家的人都不把你和四妹妹当罗家人看待了,明知皇帝老迈,京城局势不稳,还将你们送进宫里,换取罗家一时的荣耀。四妹妹说死就死了,甚至都没人过问一句,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罗白琼冷了脸问:“你什么意思,别拐弯抹角!”
何当归不紧不慢地抛出一句话:“罗家人把你当成外人,罗脉通也在利用你,与其被他利用,不如跟我合作,事成之后你就是彭时的夫人,如何?”
☆、第695章 孕妇吓掉了胎
更新时间:2014…04…28
“呸!鬼才相信你,你去死吧!”何当归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罗白琼却出人意料的勃然大怒,杏目圆睁,柳眉倒竖,将一篓子白玉棋子掀了个底朝天,全盖到何当归头上。
何当归不躲不闪,甚至不曾眨一眨眼睛,任由棋子从发间一粒粒滑落。心里有个声音重复着:不是她,不是她……
听说罗川芎还活着,还要做大寿时,罗白琼脸上有一瞬间的惊奇和不屑,不是装出来的。杀死罗川芎的人,必定知道她没有死于三清观的大火,罗白琼不知道这一点,暂时可以排除嫌疑。而且不出所料,罗白琼背后的人是罗脉通,他们那伙人乍看上去也没有动机。可究竟谁才有动机,去杀害一个孕妇?
“你还说跟彭时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表兄妹,那你凭什么让他娶我?!”罗白琼扭曲着美丽的脸,叫嚣道。
何当归道:“因为我知道彭时有一样迫切想要的东西,我去跟他讲,你可以帮他的忙,事成之后让他娶你。一边是他最希望得到的权柄,一边是家里面多出来一个女人,两相比较,以彭时的个性,断没有拒绝的道理。我只是好意为你,报答二舅二婶过去对我的种种照顾,如果我是你,就会回去好好想一想。”
“你骗人!何当归,你当我是傻子吗?”罗白琼将棋盘掀翻了,气冲冲地离去。从外面回来的祁沐儿,刚好撞上屋里面满地棋子乱滚的一幕,惊讶地停在了门口。
“二姐输了棋,正在发脾气呢。”何当归用帕子拂拭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笑笑告诉她,“把棋子都弄散了,看来你我今天无缘对弈了,等来日吧——对了,刚才我问四妹妹到底出了什么事,说没就没了,惹得二姐不太高兴。你们三个是一同上京的,你知道其中缘故吗?”
祁沐儿的脸色不太自然,难过地说:“路上四妹贪玩,背着我们偷跑出去,才酿成惨剧。二姐也是心里难过,才会大发脾气,其实她心里非常自责呢。郡主往后还是少提这件事吧,免得二姐又伤心起来。”
何当归释然一笑:“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不幸了。”
祁沐儿顿了顿,轻轻道:“那,我先去了,请郡主早些安歇,听说长孙殿下明日准备了三十抬孔明灯,要放上天为皇上祈福。”
“殿下如此孝顺,实乃大明之福,”何当归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好奇怪呀……”
“有什么奇事?”祁沐儿连忙问。
何当归道:“方才我经过制作孔明灯的工匠坊,闻见好大一股火药味儿,别是工匠们弄错材料了吧?明日一定得跟殿下说一声,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祁沐儿故作自然,但双腿已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有些敬畏地望着何当归,弄不清她说的话是意有所指,还是碰巧了提到。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碰巧的事?对上何当归漆黑如井的双瞳,祁沐儿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抖,狼狈地跑出花厅。
跑到一丛山茶花后,她直直撞上一个人,眼睛一亮,拉住对方说:“快,快取消了明日的行动,把火药全都拿走销毁,何当归已发现了,还要告诉皇长孙!”
那个人是白日里另一个年长的妃嫔,她皱眉问:“何当归怎会发现?不会是你走漏了风声吧?”
祁沐儿顿足道:“我早就上了你们的船,现在才走到湖中央,你觉得我会凿穿船底么?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个计划过于冒险,何当归这女人太精明了,每次跟她打交道,我心里都没底。”
“别说胡话,那个小妮子白天我也见过,不过如此。计划照旧,明天我去拦住她找朱允炆。”
夏夜里格外闷热,快天明的时候,地面蒸起了一片大雾,让整个太子府都变得模模糊糊,走在路上的人完全看不见前方的景物。有一位扫地的老太监走出几步,脚下踩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什,低头瞧见了一片衣角上的绣花,才知自己踩的是个人。
夏日炎热,常有小内侍小丫鬟跑到草地上纳凉,也有睡在这里的。老太监一开始没在意,还用脚踢了踢那个人,唤道:“喂,天亮了,起来干活儿去!在这里躲懒,仔细管事的揭了你的皮!”
地上的人受到震动,一个圆的东西滚到老太监脚下,竟然是一颗人头!
惨叫声割破浓雾,惊动了府上的侍卫,赶过来查验时,这些见惯了流血场面的人,也被吓得不轻。死的人是个老嬷嬷,死相只能用吓人来形容。尸体从关节处刀解,被分成了十二块,血流尽后又重新拼好,还给她换上了新衣。能做出这种事的凶手,真正令人毛骨悚然。
经过辨认,这老嬷嬷是张美人的陪嫁嬷嬷,本姓仇,从昨天晚上就失去踪迹,没想到是被人杀害了。因张美人有孕在身,不能受到惊吓,所以管事媳妇只告诉她,仇嬷嬷老了,不能照顾孕妇,长孙殿下有令,新选派了十名有经验的稳婆伺候张美人。
仇嬷嬷是张美人的心腹,突然被撤走,张美人委委屈屈的,跑去找朱允炆哭诉。半途上,她遇上柴雨图,美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位美人拌了几句嘴,然后运送仇嬷嬷尸身的一队人正好从旁边过。席子卷松了,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仇嬷嬷的脑袋和手掌仿佛要为自己鸣冤似的,一气儿滚到张美人的脚底下,流血泪的浑浊老眼,直勾勾地看进大肚子的张美人眼里。
张美人吓了个倒仰,下面立刻就见了红,稳婆们都摇头说,恐怕是保不住了。朱允炆闻讯,气急败坏地跑去看情况。
他对张美人这一胎还是有所期待的,按照皇族里的老规矩,要册立太子,候选人一定得是有儿子的人,以确保他身体没毛病,能绵延后代。当年朱允炆的父亲,懿文太子朱标,也是有了朱允炆之后才被立为太子。
如今,燕王和宁王都有儿子,朱允炆唯一不如他们的地方就是无子,还受到一些朝臣的诟病。好容易有了这一胎,就算没能赶在老皇帝咽气之前生出来,朱允炆登基帝位,也会有底气得多。
“怎么样?还保得住吗?”在门口走来走去的朱允炆,见何当归从房里出来,立刻冲上去询问。
何当归摇摇头道:“她没有按时吃我开的安胎药,刚刚又受惊过度,差点没吓疯了。我纵有回天之术,也只能保住张美人一个人,稳婆正在里面清理残留物,血房不洁,殿下还是晚些时候来看吧。”
朱允炆气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