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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回顾府?”
“不回,我赖死在这里了!”她野蛮地说。二千两银子啊,她得在这里大吃大喝好一段时间才挣得回一半的本钱呢!都怪容遇,让她喝什么酒!
“那一个月后,你在这里出阁?”
流芳一把翻开被子,就差没有直跳起来了,她坐正身子头痛地说:
“谁说要嫁了?你喜欢曹楠,你去嫁他好了!”
“我听说,月前还有人主动问曹二公子何时迎娶她过府?”
流芳沮丧,可怜巴巴地拉着容遇的手臂,说:
“你帮我想个法子退了这门亲事好不好?我是阿醺,你的表妹,你也不忍心见我为了赌气嫁进曹家吧?”
“你不是很擅长助人退婚的么?”他深觉好笑,伸手捏捏她的下巴,“承认赌气不对了?那你说说看,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表哥施以援手,流芳承了这个情,自然就欠了表哥一份情。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流芳自当还表哥这份人情。”
他起身负手踱步,沉吟片刻,然后回头看着她说道:
“顾流芳,若是欠我容遇的不还,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可记住了?”
他幽深的黑眸此际溢着点点笑意,薄唇微弯,嘴角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接着便转身离开了厢房。
那样不加藻饰天质自然的笑容落入流芳眼里,她不禁暗暗一怔,随即又释然,嗤笑自己的多想,容遇就是一只千年狐狸精,什么时候让人看过他的真面目来着?
顾流芳,他什么时候不算计着你,就已经万幸了,你还想他心无障碍坦诚以待?
两天后,流芳回到了顾府一心居。容遇让人送了几管大小不一的细竹管来,还有一根长如竹签的线香,送东西来的丫鬟对流芳说:
“容公子吩咐小婢转告小姐。曹二公子的母亲是曹尚书最喜爱的三夫人,平日嗜好不多,但逢初一十五便会到附近的普光寺上香。三夫人最疼公子,最不喜不洁之事物。”
说罢拿起细小的竹筒点起线香,线香放在竹筒口上须臾,便快速地把竹筒按到手腕上。
再拿开之后,手腕上便现出了豆子大小的殷红印记。
小婢盈盈一福身,便退下了。
半月后,便传出曹家嫌弃顾六小姐身有痼疾,坚决退婚的传闻。
其实不是传闻,是事实。当上香的二夫人听得顾六在蒲团上念念有词希望佛祖保佑自己身有疾患这件事能隐瞒下去时,真的是震动得天都几乎要塌下来了。她还“很不小心”地看到了顾六布满红斑的脖子和手臂,连丫鬟都在议论自己小姐这个初一十五才发作的疾患不知道会不会遗传到下一代。
甚至还说,当初的当初顾学士酒醉时没看清楚,醒来后发现那丫鬟竟有此疾患,不由得大怒,从此以后置若罔闻,因此那丫鬟生下顾六后便羞愧而死了……
种种传闻如欲来之山雨,转眼间成满城之风絮。
这门亲事终于如了她的愿,不了了之。
而顾六的剩女血泪史,这时才正式华丽丽地开幕。
第五十章 秋日余响1
半年后 弦歌清馆
弦歌清馆的大厅之内,搭建起一新奇的舞台,左边是杨柳岸杨柳依依,右边却是闺中高阁,朱栏玉阶。上空一轮银月,映下斑驳月光,中央只有一片水光潋滟,河岸尽是凄凄芳草雾气氤氲。
远远望去,只觉似幻还真,不知身在何方,不知今夕何夕。
台下密密麻麻地坐满了宾客,一半是冲着名伶宋小楼来的,另一半人却是两眼睁大了看着这个相当逼真的舞台,眼里尽是惊艳与不可置信。
繁都最近无大事,西戎之乱已经渐渐平息,惟一造成轰动的就是彰元帝要为玉芝公主选婿,屹罗和东庭的几位王侯世子纷纷到繁都来求亲,甚至战败的西戎,也递上了和书,请求和亲。而据说一直倾慕玉芝公主的玉音子渐渐在口风上落了下乘,既非王侯世家,又无显赫背景,除了玉芝公主极好音律外,他再无半点优势。
另一件小事虽小,可是影响却甚为广泛。画罗子沈京的画斋半年前开始一种叫连环画的书,小小一本图文并茂,讲的都是传奇故事,其中以《柳毅传书》和《红拂女》流传最广。尽管里面不乏离经叛道之说,可是繁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热于追捧津津乐道。
甚至有戏班将之编成戏文,四处登台演出。
作者是谁,却不得而知。
弦歌清馆二楼的雅阁两扇朱窗被人推开。一身蓝色长衫的沈京望着楼下黑压压的人群摇摇头说:
“这宋小楼的名气可真不一般,听说他是屹罗凤渊先生惟一的入室弟子,来繁都不过仅仅两天,竟然造成如此大的轰动。”
“你不也是很厉害?”楚静风懒洋洋地斜靠在贵妃椅上喝着茶,笑道:
“听说宋小楼是因为很满意弦歌清馆新搭建的这个舞台,才愿意多逗留两天的。阿京,你怎么想得到把画画在浆过的布上,然后剪下来用黑丝网挂吊在台上,又用银盘反射光线下来,让人只见景物不见丝网的?”
沈京苦笑,“是啊,我又怎么想得到呢?”
楚静风讶然,随即忿然,“又是她?阿京,不公平,为什么赚银子的事情她都找你?我静安王府养了她一个月,又吃又喝又是伺候,这顾六,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我说了让她到沈府来,你又不肯!”沈京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你不就是想天天见到她?成全了你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你没见阿遇那张脸黑得……”
“他脸色不好不是因为玉芝?”楚静风哂笑,“我见这么多人来凑这个热闹,觉得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不算上我一份?于是也递了奏表,向皇上求娶十五公主。谁叫他总是一副不上心的样子,对玉芝若即若离,否则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求亲者一下子涌出来呢?”
沈京皱眉,“你是说,玉芝公主是在对阿遇施加压力?”
“又或者,我们的皇上并不太满意阿遇,只是碍于玉芝公主的钟情,才默许的。现在玉芝公主松了口,皇上当然乐见其他人来争这驸马之位。所以,我不妨也掺上一脚,让大家更热闹些!”楚静风戏谑地笑道。
“我就说为兄弟两肋插刀这种事情岂会是阿风所为?”雅阁门被人推开,顾流芳一裘青衫,挟着一身荷风水气笑意盎然地走了进来,头发湿漉漉地高高束起,仍是男子装扮,眉目之间似有秋阳光照,高洁爽朗。
“你又跑到后花园的荷池凫水了?!”楚静风笑意敛去,皱着眉,头痛不已地看着她,“这次,你又用了多少青石板来铺到湖底?”
流芳小声骂了他一声“小气鬼”,不过就是不想踩到湖底的污泥,用青石板垫满了半个湖而已,他就一直念叨到现在。
沈京伸出袖子擦去她额间滴下来的水,浅笑道:“你迟到了!”
流芳笑眯眯地看着楚静风,“不迟到又怎么知道阿风原来是那种为美女插兄弟两刀的人呢?”
“顾六!”楚静风再也顾不上仪态,跳起来瞪着她,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样子,顾流芳连忙躲到沈京身后,对他伸伸舌头说:
“还是阿京对我最好,不嫌弃顾六的平凡,眼中没有半个公主的影子!”
此话一出,楚静风和沈京俱是一愣。
沈京不自觉地握了握抓住他衣裾的她的手。
楚静风脸上的怒意渐渐隐去,神色怪异地问:“你不待见阿遇,就是因为他在追求玉芝公主?”
他不知道容遇和流芳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只知道她是因为和容遇赌气才不愿意回一心居,跑到静安王府住了一月。这一个月,静安王府鸡飞狗跳没半日安宁。
“谁说的?!”流芳掩饰住脸上不自然的神色,走到贵妃椅上坐下,“哪怕他追求的是双旗巷里的猪肉西施,也和我没有关系。”
双旗巷,在繁都北郊,屠猪一条街。
楼下忽然传来响亮的一声钹响,接着便是一阵幽怨的二胡声,宾客情绪汹涌,掌声呼声高亢不绝。
“宋小楼来了!”
紧靠在窗边看着那姿容绝丽的清倌宋小楼从楼台上款款走下,流芳眼中和别的人一样带着惊艳和兴奋,沈京站在她身旁,身后的楚静风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们相当和谐的背影一眼,暗叹道:
“当局者迷,为女人打破头的还不一定是我楚静风呢!”说罢转身就走出了雅阁。
流芳则是很认真地在听宋小楼唱的小调,声音圆润清亮,悠然入心。
“忆昔西池池上饮,年年多少欢娱。别来不寄一行书,寻常相见了,犹道不如初。
安稳锦衾今夜梦,月明好渡江湖。 相思休问定何如?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无。”
是啊,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无。
有种淡淡的苦涩在心头,不知怎的,听着听着她又走神一般地想起让人气恼的容遇。
还记得那一天,艳阳高照,宝梨宫外,流芳站在石阶上已经等候了两个时辰。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晒死了,还不知道这玉芝公主因何事传召自己。终于,宫娥把她领了进去,太阳一下子不见,光线不太明朗的宫室之内,她忽然有点眩晕。
宫女拿在手上的围棋子被她一不小心撞跌在地上,哗啦啦地洒了一地。
等她把玉棋子一颗颗捡好时,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
原来,玉芝公主是想让她给她画一幅肖像。
于是,太阳西斜时,宝梨宫外的凉亭之中,玉芝公主娴静如姣花照水,姿态曼妙地坐着,流芳则在亭外,宫女展开画纸,她匀好颜色一笔一划地画着。
不知何时而至的风一吹过,玉芝手中的巾帕便落到亭外荷池里亭亭高出水面的荷叶上。
“顾六小姐是否方便为玉芝捡拾一下?”她依旧是盈盈浅笑着。
流芳放下笔,走到对面的荷池边,弓着身子去捡圆荷上的巾帕,不料圆荷随风晃动,她一下没抓到那巾帕,反而探出去的身子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掉进荷池内。
忽然腰上一紧,不知被什么缠上了,一股力猛地把她往后一带,稳稳地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她才免却了落水之虞。
低头一看,腰上缠着一根青色山藤,把自己勒得紧紧的,惊魂甫定地一抬头,却对上容遇那双冰冷却怒气正盛的星眸。她愣了愣,他生气了,眼中的那抹紧张神色却不像是伪装而成的。
玉芝走出凉亭,关切地看看流芳,脸上大有内疚之色,说:
“玉芝的不是,让六小姐冒险了。幸好玉音先生来得及时,不然玉芝的罪过可就大了。”温温婉婉的声音如春风般熨贴有致,直让人觉得不忍心多一句呵责。
流芳毫无芥蒂地笑笑,正想说句什么,可是容遇上前一步拦在她身前,对玉芝公主行了一礼说:
“顾六画工粗鄙,实难登大雅之堂,更何况是为公主画像?她有何冒犯了公主的地方还请公主海涵。”
他转头冷冷地对顾六说:“还不赶快向公主道歉请辞?!”
流芳瞪了他一眼,一边不情愿地福一福身,向玉芝告退。容遇拉着她,转身欲走,玉芝连忙开口叫住他:
“玉音先生请留步。”
小太监把流芳带到宫门,她就在那里等了容遇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做什么都做完了!她恨恨地想,一边无聊地折着草根。
宝梨宫外的凉亭,容遇看着走向自己的玉芝公主,眸中的冷冽之意尚在。
玉芝轻轻拉着他的衣袖,像是撒娇一样低语道:“生气了?人家只不过想见识一下,闻名繁都的顾六小姐到底有何特别之处而已……”
容遇薄唇微弯,“玉芝吃醋了?”
“这阵子你难得进宫来授琴,我的指法都生疏了。你只记得你的表妹,寻秋湖的轶事,传遍繁都……这不,玉芝想要见你,还须得请顾六入宫……”
寻秋湖上,他与顾六坐一木兰舟游湖,误入藕花深处,阴影翳翳秋风沁凉舒心欲寐时,却有一大煞风景之青蛙扑入怀内吓到了大煞风景之顾六,于是人惊船翻。他救她到岸边时她仍昏迷不醒他几乎心胆俱裂了,可是她一口水吐出睁大眼睛时却指着他的脸没心没肺的大笑。
不过是笑他一向洁净的脸上沾染污泥罢了。
他松了一口气,可是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闷闷地压在心上,有些不舒服。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庆幸,醒过来的仍是那个顾六。
出人意料的是,顾六游湖落水之囧事传着传着就变了样,说是顾六偷香玉音子不遂反被推下水……
“莫非公主也知道,我那糊涂表妹她不懂凫水?”容遇反手执起玉芝的手,笑意却不达眼内,玉芝闻言手颤了颤,容遇又说:
“玉芝公主想见容遇,或是想留下容遇,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公主担心看不清楚容遇的心,容遇何尝不担心看不清楚公主的心?眼看皇上为公主选婿在即,公主又何须妄自菲薄?”
“你不信我?我一时情急,那帕子,是你送与我的……”她抬起头看他,眼中已有晶莹水影,“选婿乃是父皇下的旨,我身不由己……”
“公主言重了,容遇乃一介布衣,得公主厚爱,岂会不信?”他放开她的手,退后一步,“公主,容遇还有要事,不打扰了,告辞。”
“金殿的招亲比试,你会去吗?”她问。
他望着她,淡然一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