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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兰他们斟酌再三,最后选择了一种最笨方式――站在医院马路斜对面等待病人。他们不敢离医院太近,怕引起保安的怀疑。那几位保安可不是肯德鸡快餐店门外戳的那个大腹便便的美国老头儿――摆设。他们警觉得很,里里外外,左左右右都在他们的注视之中。陈晓兰他们还不能站在那儿不动,那样保安会发现他们有所企图,只好在那儿来回转悠着。
一个医生的救赎 第二章(5)
当有病人出来时,陈晓兰他们先用目光跟踪,然后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跟过去。离医院远了,门口的保安看不见了,他们再紧赶几步,跟病人搭话。陈晓兰怀抱着小尼克,行动迟缓,总是落在后边。刘丹和柴会群想把孩子接过去,小尼克认生,拒绝别人抱。
刘丹,二十六七岁,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一笑两酒窝,说起话来爽爽快快,按理说容易获得别人的信任。可是,民营医院经常把这样的女孩子派到竞争对手的门口去拉病人,所以刘丹很容易被病人视为医托。
柴会群,三十来岁,身材高大,眉毛深重,有着一双忧郁的眼睛,背着个大皮包,一肩高一肩低的,有点儿像推销员,他跑过去跟病人一搭话,病人不仅没站下来,反而紧走几步,生怕被他粘上。总算有一位病人站住了,一听说柴会群说自己是记者不禁笑了:
“知道知道,医院早就跟我说了,这门口经常有人冒充记者。”
柴会群急忙掏出记者证,病人却摆摆手说:
“不看了,不看了,现在什么没有假的?连身份证、警官证和博士学位证都有假的。”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说什么也就没用了。柴会群只好尴尬地转回来,对陈晓兰和刘丹摊一下手,自嘲地说:“不要他了,一会儿,我再抓一个。”
看他那个神态好像病人遍地,随手拈来似的。
陈晓兰他们三人,不四人,在那里苦守一个小时,毫无收获。
陈晓兰对此特别理解。文革时,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市场经济下的商业欺诈,假鞋、假酒、假药和假医疗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折腾得所剩无几。别说那些病人,就是有陌生人主动搭话,她也会赶快溜的。前些日子,她去北京向国家药监局反映情况,要回上海时没买到硬卧车票,只好到火车站去碰运气,看能否等到退票。陈晓兰在车站广场听广播说某某号窗口在卖去往上海的软卧车票,急忙跑去排队。这时,一位老头儿发现她要买去上海的车票就紧跟在后,想把一张软卧车票退给她。她怕是假票,不敢买。
“你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会骗你呢?”老头儿说。
“骗子还分年纪大小?有的骗子比你年纪还大呢!”陈晓兰笑着说。
说完,她见老头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点儿后悔,动了恻隐之心,想把他的票买下。
“你就买他那张票吧,他那么大年纪是不会骗你的。”旁边的人劝道。
听旁边人这么一说,她又不敢买了。
“没准你们几个是一伙的。”陈晓兰说。
“我是看你面善、可靠,才把票退给你。你怕我也怕,这张票499元钱,如有一张假钞我就亏了。”老头儿说。
陈晓兰看他说得实在,于是掏钱买下了他的车票。没想到,老头儿接过钱后,冲着太阳一张张地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揣兜,咧嘴笑了。
“你一再说信任我,难道就这么信任我?”陈晓兰不快地问道。
老头摆摆手,尴尬地笑笑。这回陈晓兰不安了,这票万一是假的,不仅500元钱就打了水漂,而且还耽误了行程,不禁感到后悔。她忐忑不安地进站,上车。找到铺位坐下,她还不敢肯定这铺位一定就是自己的,说不准哪位旅客持票找过来。当列车驶出北京站,她才长舒一口气,看来那老头没骗自己。信任危机把人搞到了这种地步。
调查无进展,陈晓兰很着急,想进医院碰碰运气。她把孩子交给了刘丹,戴着口罩走过去,问大门口的保安: 。。
一个医生的救赎 第二章(6)
“你们医院的洗手间在哪儿?”
“进去,右拐。”
“哪边是右啊?”她故意问。
“这边,对这边。”
“喂喂,你干什么?”里边的保安见陈晓兰进来,问道。
“我去洗手间,门口的让我右拐。”
“去吧,去吧。”保安不耐烦地摆摆手说。
陈晓兰想躲在厕所,病人进来解手就可以搭上话;如果两个病人结伴进来,通过她们之间的交谈还可以了解一点儿情况。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个厕所味儿太大,她在里边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病人进来,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了,跑了出来。
首战失利,陈晓兰只好请王洪艳帮忙,让她带刘丹去医院,寻找机会接触病人。
3
第二天,陈晓兰等人到医院门口时,王洪艳还没有到。刘丹说她自己先进去,在门诊大厅等候王洪艳,也许遇外意外的机会。
陈晓兰在附近找到一家茶馆,抱着小尼克在那儿等待刘丹。
医院外边的大门口站着几位保安,里边的门口也站着几位保安。刘丹在大学里读的是体育新闻专业,进新华社后一直负责文教领域的报道,这是她第一次接手医疗调查。当了几年记者,见识也不算少,可是当她走进这家不寻常的医院时,却感到莫名其妙地紧张和不安。
“您需要什么服务?我帮你挂号。”一位导医小姐过来,热情地对刘丹说。
“不必了。我等个人,然后一块儿去看病。”刘丹说罢,在大厅中央的椅子上坐下来。
当今的门诊大厅就跟建筑似的――大同小异,挂号交款处、导诊台、候诊的椅子,墙壁上贴着名医照片、简介和出诊时间,还有患者的感谢信。这家医院除应有的之外,还挂有该院的院长和国家卫生部前任副部长的合影,以及一段人们熟悉的文字:
“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束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我不得将危害药品给与他人……”
这是古希腊著名医生希波克拉底的誓言。2400年来,这一誓言在西方医学界广为流传,被视为医德的圣经,每位医学院毕业生都要宣读。如今,走出贫穷的中国人越来越讲究包装了,大到学校医院、政府大楼、宾馆酒店;小到图书、衣饰、酒水、月饼。坐落于繁华街巷的咖啡厅,用粗糙的树皮包装成《查泰莱夫人的情人》里的守林人的小木屋;穷乡僻壤的洗澡塘用霓虹灯包装成了“纽约洗浴中心”;横卧于国际大都市的酒店却用毛主席语录、文革的旧报纸和土布、高粱、玉米,还有那些号称“狗剩”、“村妞”、“二丫”的服务员包装成农村生产队。可是,有谁想到用希波克拉底誓言包装医院?没有。这家医院将古老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开发到了极致,挖掘出了市场价值,高,实在是高!
导诊台像一诺亚方舟漂泊在湖水似的背景壁前,在那片湾碧水之上,几个白色行书“上海协和医院”像从鱼嘴吐出的气泡浮在上面。几位身着洁白护士服、头戴护士帽的导医小姐接应不暇地忙着,或接电话,对筒亲切地说着;或领着病人去挂号,嘴角像上弯月亮似的挂着掩饰不住的惬意。
大厅里没有几位病人,来来往往的除穿白服的护士就是着灰服的保安,只有刘丹是穿便服的人,而且坐在中央的椅子上,特别引人注目。导医小姐的目光不时地飘过来,似乎很在意她的存在。刘丹的目光与之相遇,心情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一个医生的救赎 第二章(7)
突然,一位农村男子走过来,在她的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打电话。他个儿不高,瘦骨嶙峋的,大约30来岁,显得有些衰老。
“医院要一万八千元的手术费,我带的钱已经用没了,你们帮我借点儿钱……”他操持着安徽话焦急地说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刘丹一听,不由心跳加快,一点点地向那男人凑过去。当他挂完电话时,她已经坐到他的身边。
“五分钟后,你到大门外等我。”刘丹紧张地扫视一下门诊大厅,用手遮住嘴巴,低声对他说道。
说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刘丹已起身离去。
他可能见刘丹是个女孩子,又不像是坏人,于是跟着她后面出了医院。他蛮机灵的,出门后没有喊她,而是悄悄地跟在后面。刘丹走出五六十米之后,回头看看,见已走出保安的视线,站住。
“怎么啦?”他莫名其妙地走过来问道。
“这家医院好像有点问题。”刘丹说。
“我也觉得有点儿怪,我带来的钱还不到半个小时就用完了,手术还没做呢。”
接着,刘丹带他去茶馆见陈晓兰。原来这位男子姓胡,是安徽的农民。他结婚6年了,跟他一起结婚的人,孩子都吱吱哇哇满地跑了,他的妻子却还没怀过孕。为此,他们夫妻两人着急,双方的老人更急,可是家里穷,没钱看病。为治好病,能有个孩子,他们起早贪黑地砍柴烧炭,苦干了五年,攒下了万元钱。
那天,他们夫妇俩揣着钞票,坐火车来上海看病。在来之前,小胡给上海协和医院打了电话,接诊小姐说只要8000到1万元钱就能治好他妻子的病,然后就可以有孩子了。小胡夫妇高兴极了,不管怎么说这钱没白赚,苦没白吃。希望就像早晨的阳光暖融融的,抚慰着他们的心,惬意极了。6年了,两千多个日子,这迟到的宝宝让他们家笼罩几多愁云,让他们流过多少凄苦的泪水,做过多少甜蜜而苦涩的梦?他们多少次地梦见自己有了孩子,梦见孩子围着他们绕来绕去,叫着“爸爸”、“妈妈”。这回孩子可真就要来了,梦想就要成真了。他们有点儿坐不住了,恨不了一下子到上海。
火车终于在中午11点时抵达上海,他们下车出站径直赶往上海协和医院。他们踏进医院还不到11点半。导医小姐热情地领他们去挂号,把他们送到诊室,那股亲热劲绝对不亚于乡里乡亲。医生先给他们夫妇开了一沓化验单,让领诊护士带他们去交款、检验;然后再开单,再交款,再检验。从那一刻起,他们烧五年炭攒下的钱像倒进漏底的水桶,“哗哗哗”一个劲儿往外流,还不到半个小时万元钱就所剩无几了。
经过一番折腾,诊断结果诞生了:继发性不孕症。医生让小胡交万元手术押金,要给他妻子做宫-腹腔镜手术。
“大夫,我的精子检验报告还没有出来,我俩以底谁有病还没搞清楚,怎么就让我老婆上手术台了呢?”小胡莫名其妙地问医生。
“你妻子已经确诊了,她患有继发性不孕症,需要做手术。”医生说。
金色的早晨还没过去,天已是夜色苍茫,小胡的心情从春暖花开的初春一下子掉进冰天雪地的数九。你们不是说8000到1万元钱就能治好病么,这治疗费怎么像出手的风筝似的,转眼间就上了天呢?医院哪是讲理的地方?看病就是看医生,医生说一,你不能说二,因为你不懂。
一个医生的救赎 第二章(8)
“医生,我们带来的一万多元钱都花了,没钱做手术了……”小胡无奈地跟医生说。
“没关系,你去张罗钱,我们准备给你妻子做手术。”医生说。
这招儿绝对阴损,趁你还没想明白,他先把手术给你做了,连反悔机会都不给你,到时候将人扣在医院,还愁你不送钱来?
小胡没辙了,只好同意手术。他急三火四地给家里打电话,让家人赶紧借钱。
陈晓兰听后,心像压在了磨盘下,难以舒张。万,这对小胡夫妇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夫妻要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再烧上9年炭!另外这万仅仅是个底数,手术中再增加几个项目,小胡夫妇就说不上要烧到猴年马月了,恐怕他们今生今世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孩子了。
这哪还是医院,医生哪里还是医生?有的民营医院的老板说,骗的就是农民。农民的钱最好骗,他们在都市两眼一抹黑,除了巴士上和路牌上的汉字认识之外,剩下就都是陌生的了,哪怕明明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也不能把医院怎么样。
几年前,一位民营医院老板对医生说:“农民来了,你不仅要让他把钱都留下,而且还要让他回去把猪卖了,把钱送来。这样你就算是成功了。”可是,那家医院跟上海协和医院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了。上海协和医院不仅让农民卖猪,还要债台高筑,卖掉明天后天!
陈晓兰一直怀疑王洪艳姐俩腹部的三处刀口是表皮性,怀疑上海协和医院的宫-腹腔镜手术是假的。怀疑只是感觉或判断,感觉和判断是不能作为证据的。为取得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