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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兵四门围住,下官前日差焦芳往沱罗寨,请兄弟伍天锡来助,不料一去二月,并无音信。如今城中少粮,又无救兵,如何是好?”夫人道:“为今之计,相公主意若何?”云召低头一想,长叹道:“夫人!我有三件事放心不下。”夫人道:“是那三件事不能放心?”云召道:“第一件,父仇未报;第二件,夫人年轻,行路小便;第三件,孩儿年幼,无人抚养。为这三件,实难放心。”夫人道:“要报父母之仇,那里顾得许多?”
正谈论间,忽听炮响连天,喊声震地,军士报进道:“老爷,不好了!那宇文成都已打破西城了!”云召面皮失色,吩咐军士再去打听,就叫:“夫人呵!事急矣!快些上马。待下官保你杀出重围,逃往别处,再图报仇。夫人意下如何?”夫人道:“言之有理。你抱了孩儿,待妾往里面收拾,同相公去便了。”就将孩儿递与云召,往内去收拾,谁知一去竟不出来。云召走进一看,并不见夫人影子,连叫数声,又不答立。忽听得井中咚咚响,云召向井一看,说声:“不好了!一定夫人投井死了!”只见井中水面上有一双小脚二蹬,一连几个小泡,不见了。云召扳井大哭道:“夫人呀!你因家亡,投井身死,深为可怜。”哭叫了几声,将井边一堵花墙推倒,掩了那井,忙走出来,把战袍解开,将孩儿放在怀中,便把袍带收紧了,又到井边跪下道:“夫人,你阴魂保佑孩儿,下官去了!”拜了几拜,就走出堂来。
只见众将大叫:“主帅,怎么处?”云召吩咐伍保,汝往西城挡住宇文成都。伍保得令,手拿二百四十斤一对铁鎚,竟走西城,只见数万人马,拥入城来,伍保把铁鎚乱打,那伍保只有膂力,不会武艺,见人也是一鎚,见马也是一鎚。一路把鎚打去,只见人亡马倒,无人可敌。忙报宇文成都,飞马进前,正遇伍保。伍保拿了大铁鎚劈面打来,宇文成都把流金铛一迎,这铁鎚倒打转来,把伍保的头打碎了,身子望后跌倒,成都令军士将伍保斩首号令。
那伍云召杀出南门,被临潼关总兵尚师徒拦住,云召无心恋战,提枪撞阵而走。尚师徒拍马道赶道:“反臣那里走?”照背后一枪刺来,云召回马,也是一枪刺去。大战八九合,尚师徒那里战得过,竟败下来。云召不追,竟回马往前而走,那尚师徒又赶上来。这伍云召的马,是追风千里马,尚师徒如何就追得上?原来尚师徒的马,是龙驹马,名曰呼雷豹,其走如飞,更快于千里马。若有人交战不过,那马头上有一宗黄毛,用手将毛一提,那马大叫一声,别马听了,就惊得尿屁直流,坐上将军就颠下来,性命不保。就是尚师徒那枝枪,名曰提炉枪,也好不厉害,若撞着身上,见血就不活了。云召见尚师徒追来,走避不脱,只得复又回马再战十余合。尚师徒到底战不过,只得将马头上把这宗毛一拔,那呼雷豹嘶叫一声,口中吐出一阵黑烟。只见云召坐的追风马,也是一叫,倒退了十余步,便屁股一蹲,尿屁直流,几乎把云召跌下马来。云召心慌,将手中枪往地上一拄,连打几个旺壮,那马就立定了。尚师徒见他不曾跌下,又把马头上的毛一拔,那马又嘶叫起来,口中又吐出一口黑烟,往云召的马一喷,那追风马惊跳起来,把头一登,前蹄一仰,后蹄一蹲,把云召从马上翻跌下来。
尚师徒把枪刺来,只见前面一个人,头戴毡帽,身穿青衫,面如黑漆,眼似铜铃,一部胡须,手执青龙偃月刀,照尚师徒劈面砍来。尚师徒大惊,说道:“不好了!周仓来了!”回马就走。那黑面大汉要赶去,云召大唤道:“好汉,不要赶了。”那人听得,回身转来,放下大刀,望云召便拜。云召答礼,便问姓名。那人道:“恩公听禀,小人姓朱名灿,住居南庄。我哥哥犯事在狱,多蒙老爷释放,此恩未报。小人方才在山打柴,见老爷与尚师徒交战,小人正要相助,因手无寸铁,只得到关王庙中,借周将军手中执的这把大刀来用用。”云召喜道:“关王庙在那里?”朱灿道:“在前面。”云召道:“快同我前去。”朱灿道:“当得。”就引云召来到庙中。云召向关王下拜,祝道:“先朝忠义圣神,保佑弟子无灾无难。伍云召前往河北,借兵复仇,回来重修庙字,再塑金身。”
况罢,对朱灿道:“恩人,我有一言相告,未知肯容纳否?”朱灿道:“有何见谕,无不允从。”云召便把袍带解开,胸前取出公子,放在地下,说道:“恩人,我有大仇在身,此去前往河北,存亡未卜。伍氏只有这点骨血,今交托恩人抚养,以存伍氏一脉,恩德无穷。倘有不测,各从天命。”便跪下道:“恩人,念此子无母之儿,寄托照管。”朱灿也跪下道:“恩公请起,承蒙见托公子,小人理当抚养。”就把公子抱过,问道:“公子叫什么名字?后来好相认。”云召道:“今日登山,在庙内寄子,名字就叫伍登吧。”
二人庙中分别,朱灿将刀仍放在周将军手内,将公子抱出庙门,说道:“老爷前途保重,小人要去了,后会有期。”云召道:“恩人请便。”言讫,流泪而去。未知云召此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二十回 韩擒虎收兵复旨 程咬金逢赦回家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7…11…16 7:53:21 本章字数:2972
云召别了朱灿,提枪上马,匆匆行去,行到太行山。忽听得金鼓之声,喊杀连天,暗想道:“此地怎么有兵马在此厮杀?”遂走上山顶,向下一看,叫声:“不好了!这两个都是我兄弟,为何在此厮杀?”即纵马跑下山来。
那两人正在杀得高兴,只见山上走下一个骑马的人来。伍天锡认得是云召,便叫道:“哥哥,快来帮我。”雄阔海也认得是云召,也叫道:“哥哥,快快帮我。”云召道:“二位兄弟不要战了,都是一家人,快下马来,我要问个明白。”二人听了下马,天锡问道:“哥哥为何认得他?”云召道:“他是我结拜的兄弟。”就把前日金顶山打猎,遇见他打虎因由,说了一遍,故此与他结义。雄阔海也问道:“哥哥为何认得他?”云召道:“他是我堂弟伍天锡。”二人听了,一齐大笑,各道:“得罪!”
阔海遂请天锡、云召到山寨去坐坐。二人应允,各自上马,带领两寨喽罗,到太行山中聚义厅下马坐定。阔海吩咐摆酒接风,就问云召道:“前日哥哥说回转南阳上表,奏过朝廷,不日就有招安。为何一去,将及半年,尚未见来?”云召道:“一言难尽。”就把父亲受害,满门斩首,以及城陷妻子离散,细细的说了一遍,不觉泪如雨下。阔海大怒道:“哥哥请免悲泪,待我起兵前去,与兄收复南阳,以报此仇。”天锡大怒道:“前日哥哥差焦芳来取救兵,兄弟随即前来,被这个黑贼阻住厮杀,误我大事。致我哥哥城破,嫂嫂身亡,我好恨也!”阔海道:“你休埋怨我,前日相会,你就该对我说明,我也不与你交战这许多日期了。自然同你领兵去救哥哥,擒拿宇文成都,岂不快哉!如今埋怨也迟了。”云召道:“二位兄弟不必争论。也是我命该如此,说也枉然了!”
这时只见喽罗来报道:“筵席完备。”阔海就请二位上席,喽罗送酒,三人轮怀把盏。云召愁容满面,吃不下咽。阔海道:“哥哥不必心焦,待弟与天锡哥哥,明日帮助大哥,杀到南阳,斩了宇文成都,复取城池。”天锡道:“雄大哥说得有理,明日就起程便了。”云召摇手道:“二位兄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昔日我镇守南阳,有雄兵十万,战将百员,尚不能保守。今城池已失,兵将全无,二弟虽勇,若要恢复南阳,岂不难哉!明日我往河北,投奔寿州王李子通处。他久镇河北,兵精粮足,自立旗号,不服隋朝所管。又与我姑表至戚,我去借兵复仇。二位兄弟,可守本寨,招兵买马,积草屯粮。待愚兄借得兵来,与二位兄弟,同去报仇便了。”阔海苦劝再三,云召只是不听。阔海道:“既是哥哥要往河北去,不知几时方可起兵?”云召道:“这也论不定日期,大约一二年间耳!”阔海道:“兄弟在此等候便了。”云召道:“多谢贤弟。”
到了次日,云召辞别起身,天锡随行,阔海送出关外。两人分手,行到沱罗寨,焦芳接着。天锡请云召先到山中歇马,设筵款待,极其丰盛。次日,云召将行,吩咐焦芳且在山中操演人马,待一二年后一同起兵报仇。说罢,与天锡分别,取路而去。
却说李子通坐镇寿州,掌管河北等处,有雄兵百万,战将千员,各处关寨,遣将把守;因此隋文帝封他为寿州王,称为千岁。一日早朝,文武两班朝参毕,只见朝门外报进来说:“外面有一员大将,匹马单枪,口称南阳侯伍云召特来求见。”李千岁闻报大喜道:“原来我表弟到此,快宣他进来。”手下领旨,出来宣进。云召走到殿上,口称:“千岁,末将南阳侯伍云召参见。”李千岁叫左右扶起,问道:“表弟,你镇守南阳,为何到此?”云召把父亲被害,宇文成都打破南阳的事情,说了一遍。言讫,放声大哭。李千岁道:“你一门遭此大变,深为可叹,待孤家与你复仇便了。”云召叩谢。军师高大材奏道:“大王正缺元帅,伍老爷今来相投,可当此任。”李千岁大喜,即封云召为大元帅,掌管河北各路兵将,云召拜谢。自此伍云召在河北为帅,此话不表。
再说宇文成都打破西城,杀进帅府,闻说反臣逃出南城走了。不多时,军士听闻元帅逃走,军中无主,遂开城投降。韩擒虎、新文礼,俱进帅府,独尚师徒不见。擒虎问道:“反臣如今何在?”成都道:“末将攻城之时,他已开了南城逃走,末将想南城有尚师徒把守,必被遭擒。”须臾尚师徒来帅府参见元帅,擒虎问道:“反臣拿住了么?”尚师徒道:“不曾拿得。”就把追赶的事情,并周仓将军显圣,说了一遍。擒虎道:“原来云召大数未绝,故有神明相佑。”遂差人盘查仓库,点明户口,养马五日,放炮回军。成都禀道:“元帅,那麻叔谋虽然失机有罪,但他非反臣对手,乞元帅开莫大之恩,释他元罪。”韩擒虎听了,就令麻叔谋仍领先锋之职。叔谋得放,即来叩谢。擒虎吩咐尚帅徒,回临潼关把守,新文礼回红泥关把守。二将得令,各带本部人马回去。
韩擒虎委官把守南阳,不许残害百姓,遂班师回朝。军马浩荡,旌旗遮道,正是:“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声。”行到长安城外,擒虎令三军扎住教场内,自同宇文成都、麻叔谋三人进城。来到朝门,时炀帝尚未退朝,黄门官启奏:“韩擒虎得胜班师回朝,门外候旨。”炀帝命宣进来,韩擒虎等进殿俯伏,山呼万岁,将平南阳表章上达。炀帝展开看,龙颜大悦,封韩擒虎为平南王,宇文成都为平南侯,麻叔谋为都总管。其余将士,行皆封赏,设太平宴,赐文武群臣。又出赦书,颁行天下。除犯十恶大罪,谋反叛逆不赦外,其余流徒笞杖等,不论已结证,未结证,已发觉,未发觉,俱皆赦免。
赦书一出,放出一个大虫来。他乃是一个惯好闯祸的卖盐浪汉。那人身长力大,罔卖私盐打死巡捕官,同官怜他是个好汉,审做误伤,监在牢内。得此赦书一到,他却赦了出来。此人住居山东济南府历城具一个乡村,名唤斑鸠镇,姓程名知节,又名咬金。身长八尺,虎体龙腰,面如青泥,发似朱砂,勇力过人。父亲叫做程有德,早卒。母亲程太太,与人做些生活,苦守着。他七岁上与秦叔宝同学读书,到大来却一字不识。后来长大,各自分散。因有几个无赖,和他去卖私盐,他动不动与人厮打,个个怕他,都唤他做“程老虎”。不料一日撞着一起盐捕,相打起来,咬金性发,把一个巡盐捕快打死。官府差人捉拿凶身,他恐连累别人,自己挺身到官,认了凶身,问成大罪。问官怜他是个直性汉子,缓决在狱,已经三年。时逢炀帝大赦天下,他也在赦内。
一日监门大开,犯人纷纷出去,独程咬金呆呆坐着,动也不动。禁子道:“程大爷,朝廷大赦,罪人都已去尽了,你却赖在此怎的?”咬金听见“赖在此”三字,就起了风波,大怒起来,赶上前撩开五指打去。众牢头晓得他厉害,俱来解劝。咬金道:“入娘贼的,你要我出去,须要请我吃酒,吃得醉饱,方肯干休。”那几个老成的牢头,知拗他不得,就沽些酒来,买了些牛肉,请他吃,算做是赔罪的。那咬金正在枯渴,拿这酒肉,直吃了个风卷残云,立起身来道:“酒已吃完,咱要去了!但咱的衣服都破,屪子露出来,怎好外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