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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哑了嗓子，天宇王痛苦地揪着头发。
嗓子火辣辣地疼，心也好疼。为什么寿命这么长？长得漫长，长得忘记分离已久的恋人的样子，早知如此，他宁愿只为凡人，不再拥有如此之长的生命，只为记得爱人的一切。
宁静的天宇王伤心地仰着头，如同琉璃般晶莹的屋顶已化为昔日的伊人模糊的笑颜……
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这琉璃城内，天宇王记得，当时他只是天宇的王，无权无势的王。
——
“琉璃王，你不觉得强抢别人未过门的妻子是一件很无耻的事吗！？”愤怒的少年天宇王不顾一切地质问琉璃王。
琉璃王悠然地晃着手中的酒杯，不屑地讥笑着：“可如今她已是我的妃子了，天宇王，你不觉得跑到别人家中抢夺别人的妃子更加无耻吗？”
“你混蛋！冰夕是我的，是你把她从我身边抢走的！夺人所爱，你算什么男人？！”如果不是随从紧紧拉着他，他早就冲上去杀了琉璃王。然而，琉璃王只把他愤怒的叫声当作一条丧家之犬的叫声罢了。
“王。”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抬眼望去，美丽的女子拎着火红的舞裙裸着双足奔来，她的身后跟着几名侍女。
所有的焦点都聚在她身上。
“冰夕！”天宇王兴奋地朝她奔去。
痛，剧痛！
天宇王不甘地倒下，他实在不甘心，他更不相信，身为王者的琉璃王居然会在背后下毒手。
冰夕怔住了，她的一怔，冲上的侍女已经紧紧捉住她。
琉璃王冷冷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天宇王，冷冷地说：“冰夕是我的妃子，你再来这里放肆，下回我决不请饶你！”
他话音一落，手下的武士立即冲上来对天宇王拳打脚踢。
忍住！决不能叫！天宇王紧咬嘴唇，在心里警告自己，耳朵里只剩下冰夕心痛的叫喊。
也许一辈子也就那一次最狼狈，最窝囊了。
视野中琉璃王趾高气扬的离去和心仪的女子不甘的被拉走，无法忘怀她累流满面的回头。
他想叫住她，但破损的唇已无法颤抖发音。
最终，伤痕累累的天宇王被丢出了琉璃城。
望着琉璃城，天宇王紧攥双拳，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会回来抢走冰夕的！
四百年的战乱因此而起。
天宇王沉闷地一杯杯灌着自己，杯中的酒饮完又斟上，眼光却一事半刻都未曾离开过舞动的红叶。
舞，像火焰一般的红，似乎跃动地要倾诉什么。
他越来越喜欢舞动的红叶了，每日每夜，不分时差地看着红叶跳舞，醉倒了就谁，梦中，伊人，枫飞漫天，舞动……
醉醒，红叶在舞。
视野朦胧了，只知道单一地斟酒，仰天饮尽，再斟……
大殿模糊了，所有的人都模糊了，惟有那一簇红，像是要倾诉什么似的，不停地舞动。
伊人，枫飞漫天，舞动……
天宇王丢下杯，冲上去捉住伊人的手，舞动的女子停下来“啊”了一声，他紧紧拥她入怀，不停地喃着在梦中无数次念叨的名字：冰夕，冰夕……
谁也不能再分开他和冰夕，谁也不能！
“王，你醉了。”落伞在他背后幽幽叹道，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插进自己的皮肤，呵，落伞又用针刺他了，每一次他不听话，落伞就刺他，真是不好的习惯呀，天宇王心中无奈地笑着，手无力地松开了，他倒在落伞的怀里，慢慢缩小的视野中渐渐清晰了，难怪落伞那么生气，原来他抱的是红叶呀。
不是冰夕……
天宇王安然地睡在落伞怀里，脸上依旧是合上眼前的那一丝悲伤的笑，失落的笑。
像一个孩子捉住了最爱的玩具，但玩具很快就不属于他了。悲伤的笑，令人揪心。
落伞看着怀里的天宇王，确信他已睡，便抬头看了红叶一眼，随即叹了一声，抱着天宇王转身离去。
“落伞！”
落伞似乎没听见，步伐没有紊乱。
红叶看着他离去，十指揪紧舞裙，火被揉皱了。
为什么不回头？为什么不说话？她多希望落伞能抚平她无措的心，可是他没有，难道在他心中，天宇王永远最重要，他红叶只是次要吗？
倔强的女子忍着泪，下一秒，泪流满面。
梦，在舞，枫飞满天。
舞停，美丽的舞姬仰倒在怀。
“王，如果你得到了这个世界，你将会如何？”
“我只要你为我一人独舞。”
俯视冰夕，天宇王牵起最温暖的笑意。
舞，梦断。
天宇王睁眼，床边坐的是落伞。
早已习惯落伞在他每一次醒来就坐在他床边，这一次落伞没有叫醒他。看到落伞真的生气了，天宇王苦笑。
“对不起。”
“你没有做错什么。”冰冷的话语，冰冷的面容。
“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下次？你的下次是不再抱红叶还是不在酗酒？”
“都不会了。”
“记住你今天的话。”落伞起身离去，跨出门槛之前他回头给了天宇王温暖的一笑：“下次别再碰红叶了。”
掩门，离去。
“我和天宇王，你选哪个？”红叶面无表情地向落伞摊牌，她无法忍受自己爱的男人心里最重要的人不是她，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个男人，没有一个女人会如此大度吧？
落伞温柔地看着她，柔如水般的眼眸未能打动红叶眼中的坚毅。
红叶如火，落伞明白，红叶不是那种会隐忍的女人，她像火一样要燃烧掉所有的迷雾，一直烧到她满意为止。
落伞叹了一口气，伸手拥她入怀，红叶挣扎一下就放弃了。落伞垂首凑在她耳边低问：“真的要知道吗？”
爱人的低语，如梦如幻，红叶醉了。
“天宇王，值得我不惜一切去保护他，而你，”他停顿一下，说：“若你死了，我会为你殉情。”
焰灭了。
红叶静静地靠在落伞怀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风在吹，叶在落。
直至一颗流星划过，两人一起仰头，目送流星消失。
红叶幽幽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夜空，“又一个人死了。”
“落伞，若是我死了，你会去星冢找我吗？”
“不会，因为重生过后的你已经不是你了。我说过，若你死了，我便为你殉情。”
红叶羞涩地敲打落伞的胸膛，嫣然笑道：“谁要你殉情，以后不准你再说这些轻生的话。”
落伞笑了，一丝甜蜜漫饶在心头，任由红叶垂击他的胸膛，说：“以后再也不会了。”
每个人死后，灵魂都会化为流星划破天际飞向星冢，在星冢重生，但重生之后，人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人了。
“舞姬。”红叶轻轻地叫了一声，舞姬轻轻抬起头，梦幻一般的眼睛流传出令人揪心的忧伤。
可惜，红叶早已习惯。
她在舞姬身边坐下，无聊地托着下巴仰望天空：“舞姬，现在我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了。”
“哦。”舞姬淡淡地应了一下，又低头去看地面。
红叶早已习惯舞姬对外界的漠不关心，于是自顾自地说：“天宇王又重新振作了，他有很努力地去执政，所以不会让我跳太多的舞了。舞姬，你知道吗？天宇王和你一样，都是伤心人哦。”
“哦。”舞姬又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红叶叹了一声，无语了。
沉默良久，舞姬问：“红叶，我的王他还会来吗？”
又来了。红叶叹了一声，说：“不知道。”
她突然注意到舞姬的竖琴，两百年来未曾引起的兴趣今日却引起了，“舞姬，你会弹琴吗？”
“你想听吗？”
“想。”
指动，天籁响彻。
红叶闭上眼睛，带着笑品味，思绪飘渺……
“父王，那个人好美哦。”小红叶扯了一下海音王的衣角，那一天，他们成了这个美丽的琉璃城的新主人。
琉璃城，已不知多少王来占领过，他们都在琉璃城死亡。
当初的琉璃王已不复存在。
天宇王不杀琉璃王，琉璃王却因他而死。
海音王溺爱地看着小红叶，心已被那憔悴的忧伤所征服。
“红叶，那是舞姬，你要知道，只有舞姬才可以穿红色的衣服。”
“红叶长大后也要成为舞姬，父王你看那位姐姐把红色的裙子穿得多好看呀，红叶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好的舞姬。”
稚嫩的誓言永远不包含任何杂质，
海音王爱怜地抚着小红叶的头，笑着说：“红叶会成为舞姬的，而且是一代名姬！”
“嗯。”小红叶仰起携带童真笑容的笑脸，在阳光之下。一切都变得极其美好。
因为舞姬，恋上红。
音落，红叶张开眼，看见舞姬在看着她，涣散的眼神因冷漠而聚起，第一次看见舞姬有这么精神，红叶不习惯地担忧，她小心翼翼地问：“舞姬，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舞姬说：“我想起过去我就常常弹这首曲子给王听。”她合上眼，纤指轻抬，凑起几声残音。
“还想起了一些可以忽略的事。”
倔强的舞姬仰起脸，目光如火。
“我只为我的王一人独舞。”
倨傲，因为倔强而显露无遗。
残忍的王步步逼近，手持利刃，狰狞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为王的风范了。
他的利刃抵在舞姬的腹部，他想，如果她不是那么美，他一定能狠下心，将她的脸刮花。
可他舍不得。
舞姬不屑地看着他，无视如针刺般的小疼，永不言败地站着。
利刃一挺，血染红裙，血渍在如红般的舞衣上，仿如水渍。
她不倒，倔强而冰冷的眼神不离不弃地停留在残忍的王的脸上。
血几乎流尽的时候，双腿已无力支撑倔强的身躯，她缓缓地倒下，双眼不甘地闭上，只剩一句一字有力而清晰：
“我只为我的王一人独舞。”
舞姬睁开眼，手指停止拨动，记忆的碎片如残音一般残缺不全。这样也好，该忘的也忘得差不多了，该记的却也一样，都碎了。
舞姬抱着琴，头无力地垂下，又恢复了红叶记忆已久的舞姬。
舞姬幽幽地说：“红叶，我能感觉到我的王就在附近，他来接我了。”
红叶打了个冷战，一句话牵出了她的预感，这预感她有过，当每一个熟悉的人离开之前都给她相同的预感，不详的预感。
“不，不会的，他没有来，你有我在你身边就够了。”
舞姬抬起头，看着她凄苦地笑了。
“王，如果你得到了这个世界，你将会如何？”
“我只要你为我一人独舞。”
守着枫飞满天的记忆，世界将不再孤独。
天宇王整治天下有成，全世欢举。
琉璃城，载歌载舞。
轻飘的音乐牵起远处失魄可人儿的思绪。舞姬仰起头，看到琉璃城的最高楼。
舞姬站起，怀里竖琴跌落，碎得无法修复。
她微屈着身躯，轻轻地走去。
她的王，在呼唤她。
红叶在舞，挥袖舞起时，她偷偷看了一眼天宇王。
这个男人，不久前颓废得如同一只死猫，如今他却励精图治，抚平了世界一切不安的骚动。他在看红叶舞动，却没有一丝因成就而欢喜的表情。
因为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吗？红叶扪心自问。红袖轻挥，挥断了她对天宇王的注视。
舞姬站在门外，她看到红叶在舞，像火一样的舞，妖艳而华丽。
轻舞漫步，记忆因熟悉而浮现。
她看到了坐在首席台上的男子，男子冷漠且毫无表情。
她的王，真的来了。
天宇王看到了那个女子，他记得她，那个幽怨痴涩的美丽舞姬，如今她就站在门外。
她在笑，温暖的笑容仿佛是这个如梦如幻的歌舞升平的空间里唯一的真实。
舞姬动了，她穿过舞动的红海，静静地走来。
她问：“王，如果你得到这个世界，你将会如何？”
天宇王愣住了，双唇却机械似的抖出尘封已久的答案：“我只要你为我一人独舞。”
舞姬笑了。
轻启双臂，踏着舞步，舞姬舞了。
世界都静了，没有音乐，所有的人都静下来看她，这个安静的世界似乎只有她一人在舞。
她的舞，复苏了尘封的所有记忆。
血，无声地浸透长裙，如同水渍。
舞步之下，血影团团。
舞停的时候，倔强的舞姬缓缓倒下。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