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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殇-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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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选在一个阒寂的拂晓离开青庄,没有作任何的告别仪式,甚至没有通知孙惠芹,他怕女人承受不住任何突兀的改变,于是,他走了,他走时的心情是不可名状的,有些许的兴味,也有淡淡的感伤。毕竟祖宗安土重迁的观念早深深植根于他的心里,倘若不是因为孙惠芹,他如何会作出如此抉择。可这一去究竟要干嘛呢,又去哪呢,这些他却没有想好。只是以前听外出打工的村里人描述了外面精彩纷纭的世界,那里充满着无数无知的诱惑。他想他们能在那个陌生的世界里谋生,他肯定也能。于是他按图索骥顺蔓摸瓜地查找尽可能可以搭上点关系的所谓的亲戚,他横竖来回地从村头数到村尾数了几遍,终于想起了他大伯子有个表侄,他曾跟他提及过,在广州搞货运,这些年在那边搞得风风火火。

  他择日救到大伯子家说清了明细,大伯子给了他联系方式后,他便迈出南下淘金的步伐。

  那天,他站在那棵硕大的樟树枝盖下,繁重的帆布旅行袋压在他肩上,像一直负重的蜗牛。他深沉地回望了青庄,晨曦的阳光在天边的罅口吞吐着淡淡的嫣红,从氤氲的朝雾中蔓延下来,朝青庄泻来,像张薄薄的纱巾,捂着村口的裕清豆腐坊,迷离得像孙惠芹润湿的红唇。他隐忍地吞下了一口痰水,他认为他迟早要带着灿灿的光耀与荣誉回来的。他的初衷是毫无纰漏的,然而冰冷冷的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迈出青庄的第一步就错位了。在火车站上,他随着密密匝匝的人群,竟分不清了方向,临近上车的时候,慌乱中他恓恓惶惶地也不及看车牌,而是胡乱问了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头。嘈杂的车站夹着嚷嚷的人声,老头带着浓重的乡音,让他错把商州听成了广州,他稀里糊涂地就踏上了北上的火车,等他目视着车窗外一座座褐红色与灿黄灿黄的山丘,以及纵横交错的沟壑,他才意识到这与自己听说的一马平川的南国相差甚远,一问才知道,他坐上的是北上的列车。

  原本作好的计划瞬间成了泡影,自己一下来到一个举目无亲的北国,他眼睛愣愣地盯着来回穿梭的人群,人群像蝼蚁般爬满他的瞳仁。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当胡屠夫站在黄沙莽莽的山岗上,极目眺望起起伏伏蜿蜒曲折的山脊和沟壑,凝视着这把天际都渲染得泛黄的世界时,他才后悔当初真不应该稀里糊涂跟着那个绾结着头巾的老汉来到这里。可在当时,他也别无选择,那日准备在买南下的车票,可一问才知道,票价已超出自己身上的盘缠。他在站台上,不停上下抻着衣袖,夜色不知不觉地从四周笼罩而来,北方的夜有种沁入骨髓的冷,他裹起仅带的几件单衣,在轰隆隆不间断的车站拥衣而眠。半夜里他被袖上缠着红标的工作人员唤醒,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解释原因,可憋足的普通话让那工作人员半天也没听出个究竟来,最终还是被驱赶出了车站。

  他拖着行囊,像只负重的蜗牛,沿着在漫长而又漫长的街道漫无目标的游走,很快就背影就淹没在夜间氤氲的一层迷蒙的薄雾里。而在他身后是一个个诡异的影子,像发散的线条,向四面八方扩展,而这些紧随他的夸张的形象丝毫没有改变他的孤独感。他想起了孙惠芹,他没想到,空间的距离竟会如此地强烈分解他的感觉。他带着这种从未经历的怪异的知觉,穿越了一条条交错的城市岔口。每条街道都冷冷清清的,偶尔疾速行驶的汽车连鸣笛都难得打,偶尔有几丝微风,扬起些白色的纸屑与塑料袋,只有远处有清洁工提着把手柄长长笤帚清扫着街面,所以只有莎莎莎的轻声在这城市的地表和上空萦绕。当他与这名清洁工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被他叫住了。他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当清洁工第二次叫住他的时候,他才意识都这是事实。清洁工是个大概年过五旬的老头,头上扎着素白的头巾,灯光下抬头纹依稀可辨,脸颊瘦削,眼神还显得炯炯有神,丝毫看不出有疲劳的迹象。老头说,年轻人不是本地人吧,是不是遇到困难了,无处可去啊。他说你怎么知道啊。老头说,本地人有拖着这么多东西半夜不回宿吗。他兴许地点了点头。老头说,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坏人,要不这样,你先到我那住上一宿,明早我再带你到我的乡下家里去,在这我可没什么口食,凡事明儿再说吧。

  在拥挤了半个晚上后,他们坐上了去乡下的车,虽然双方交流还存在语言上的障碍,但一路上的攀谈胡屠夫,了解了些老汉的些许情况。这老汉姓盛,中年丧偶,手下只有一个女儿,考上大学后毕业到江苏无锡工作,在当地结了婚,平日里很少回来,几年来也难得有次探亲假。盛老汉一个人在家也闲得慌,养了些羊,这种专职养羊的人在那里有种专门的称呼叫羊倌。后来收入入不敷出,就跑到城里去找了份事,这才认识了他。

  盛老汉说可牲畜毕竟不是人,没有多大的感情上互通。时间久了,女儿离开多年后的那份孤独又占据了他心里的高地。他唯一驱赶孤独的方式就是唱上几句信天游,其实在黄土高原,几乎所有的羊倌都会吟唱几句。大概在那片广袤无垠的千沟万壑,延绵起伏,苍凉而阔大的黄色高原,与生俱来就隐藏着一股凄然、悲壮、雄浑的内质,它时代传承,流淌在这里子民们的血液里,千百年来,它以其独有特质的影响着这里人的生活习俗,它塑造了这里鲜明的独有的高原文化。

  在这里我要补充的是,其实,信天游的歌腔高度汇聚了这里的自然景貌、社会风貌和人民的精神世界。 在历史的风云变幻、沧海桑田中,在时代的演进中,在不段地展示着它的魅力,放射出璀璨夺目的异彩。这大概也是后面吸引胡屠夫的原因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后来盛老汉告诉他,在这地瘠民贫交通不便,偏僻山沟沟里信天游是漫漫的历史长河中,是人民抒发感情的最好方式。吟咏的皆是人民的心声。因为信天游的节奏自由、旋律奔放、触人心魂、荡气回肠,所以人们在劳动之余喜欢站在坡上、沟底,隔着长距离大声地呼叫或交谈。因而有意将声音拉得很长,于是便在高低长短间自然地久形成了自由飘逸的韵律。他喜欢上这种绵绵意蕴地穿透在骨髓里的感受,在放羊的余暇之时,他也爱上站在山头,面对莽莽群山吟唱几句。每每唱上那首《想情哥》中的几句:东山上(那个)点灯(哎)西山上(得个)明,四十里(那个)平川了也了不见人。 你在你家里得病(哎)我在我家里哭,秤上的(那个)梨儿(哟)送也不上门。他总是兀自地泪流不已。

  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胡屠夫竟也像着了魔似的,被这种悠扬高亢的曲调,粗犷而奔放、韵律和协的歌声吸引了。以至于他把当初急切地寻找淘金的初衷抛至脑后,虽然在这段没有孙惠芹的时间里,孤独之感也如影随形地链接着他的情感与单调的生活。可一方面对盛老汉的感恩之情,加上这悠扬而独特的曲调,才让他决定暂时放弃南下的决定。

  当然胡屠夫不是铁石心肠,时间并没有冲淡他对孙惠芹的思念。他心情发生变化是在一个上午。那天盛老汉女儿带着一个清俊的年轻人,从无锡来到老家,告诉父亲自己要筹办婚礼,想接父亲过去。这事让他重新拾起了那层对孙惠芹的记忆。他告诉盛老汉,他回去,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找回自己的感情归宿。他把自己的这段往事在老汉面前细数了一边。老汉在最后的时间里教了他那首民歌《送情郎》:

  小妹妹送情郎呀,送到那大门外,泪珠啊噼啪落呀么落下来。天南地北你可要捎封信啊,别忘了小妹妹常把你挂心怀哎。小妹妹送情郎呀,送到那大路西,从那边过来一个卖呀卖梨的,我有心给他带上一个去,情郎哥他不爱吃酸呀么酸东西,小妹妹送情郎呀,送到那大桥上,难舍难分情呀么意长。送上我亲手做的鞋一双哟,情郎哥呀我的心伴随你走四方哎。

  胡屠夫以唏嘘不已的啜泣的方式与他作了最后的诀别。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等他回到青庄时,早已物是人非了,孙惠芹作嫁于他人。他心情便如秋风中的枯叶,找不着落处。他心灰意冷的,每天只是哼着曲子。家里老娘急得卧病在床,他才醒悟,经媒人介绍才和桂莲结为夫妻,可这层关系名存实亡,他一直没跟她同过床。母亲看到桂莲一直没怀上,知道他心里放不下那个妖精,狠狠地骂了他一顿,可他权当耳边风,母亲最后气得气断人亡。

  母亲的死让他更心灰意冷,他只是不断地反反复复地唱那些曲子。这一唱把桂莲也唱没了,当桂莲患上尿毒症的时候,他终于举手无措了,他望着家徒四壁的家,悔恨难当。桂莲临走时告诉他,回来吧,别让心漂得太远了。

  最后,还是因为孙惠芹和她的劝说,他才决定谋业。孙惠芹说你有一身横肉的天生条件,生得孔武有力,宰猪总可以吧,这个反正没多大技术含量,学几天就会了。最后真如她所言,他操起了屠刀。也因为这个职业,人们也习惯叫他胡屠夫,反而忘记了他的本名胡玖盛。也忘记了他身上的那份艺术的气质,其实在他回来后不久,他就在村人面前展示了他独门之技。这技艺居然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来了。以至县文工团还派了专门的人来聘请他。他也在舞台上一展过歌喉,可文工团早已江河日下,除了义务下乡汇演外,几乎没有市场,他的演出也没赢得多少喝彩和回应。可当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受这份差事,因为剧组长也实在爱慕他的才艺才,还三顾茅庐地请他出演,说艺术走进民间需要时间,你的水平早晚会得到他们首肯的。后来孙惠芹却劝勉他,她说眼下当务之急是生计问题,别整天不务正业,你喜欢我不拦你,可别误了正事。孙惠芹用脉脉的眼神凝视中他,他的心就像一张细软的毯铺开了。他问孙惠芹,你爱听我的曲子吗。孙惠芹说爱啊,你的歌声里有种参透不出的人生沧桑感,你唱得铿锵有力,传神,苍劲。最后,他总算答应抽空为文工团献艺。只是他还觉得,这悠扬而带几分缱绻的歌声是单独属于孙惠芹的。他的歌声就像一剂融化剂,将孙惠芹软绵绵地融化开来。

  相比而言,倒是在屠宰让他有别样的感觉,他也从猪喉下放出那血红的猪血中,获取了某种扭曲的莫名的*。当然他自己在这个过程中萌生了一种艰涩的味道,莫名的,难以言说。与他心中的艺术相去甚远。

  这活计虽谈不上高贵与尊荣,但维持生计倒也无妨。可偏偏时乖命蹇,风水轮转。不记得自何时起,青庄十里开外的临城就像炸了的水锅似的往四周扩张,房子如雨后春笋地一座座拔起。城市建设步伐的加快,让建材市场也像殖民掠夺一样,疯狂地抢占了农村的地盘,市场上对木材、竹板的需求与日俱增,那段时间吴生忙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口袋像鼓风一样膨胀。偏偏孙惠芹娘生得个势利眼,瞄准了这点,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了吴生这个怂男人。当然,他最嫉恨的不是孙惠芹娘,而是那个表里不一,阳奉阴违的胡风村长,要不是他从中周旋,孙惠芹才不会那么水到渠成办成那场婚事了。

  为了响应上级发展郊区特色村,绿色化产业的政策,村长早看中了吴生那手上的功夫了。他想把这种手工艺品做大做强,形成规模,搞出一个特色产业,加上裕清豆坊的经营,强强联手,这既迎合了政策需要,又为自己的政绩大加砝码。事情还远不止如此,村长也不知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帮他从上面申请了个合作项目,在毗邻临城的地带建立了厂房,自己兼任厂长,让吴生作技术指导,再聘请了几十个外来务工人员,还挂上了个筑艺文化发展公司的牌子,事业蒸蒸日上。而他却像历史剧里迟暮的英雄,或者落入平阳之虎,他的文工团却并没有得到任何政策的扶持,形式江河日下。在恢弘的历史长卷里,他和他的剧团留下的只是道落寞的影子,兀自顾影自怜罢了。于是,有了这层反衬关系,怨气就与日俱增腾腾地从心里冒出来。

  狗日的文化,胡屠夫撇嘴骂道,纯粹狗拿耗子。

  他唾了一口水,他还想着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戏剧化。对这场失败的婚姻,孙惠芹大概是不情愿的,否则怎么还会如此迷恋他的床?

  他提起他的行当,二话不说就朝着村口方向迈去。然后提起嗓门吆喝,和着乌鸦的哑哑哑的声音,渐渐就溶解在蒙蒙的晨色里。隆冬的青庄,在袁溪的河面上,早结起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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