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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呆,就是一年。
这一年,不是白待的。
现在要是有人让写本《冷宫生存指南》,或《大留龙朝世情要略》又或《宫廷秘闻录》我一定可以洋洋洒洒下笔万言。
这可是多亏了明宇。
这个清秀的男子,象个摸不透的谜。
越相处,越觉得想了解他平静面具下面的一切。
可是也觉得……有些怕。
了解了之后呢?
从初秋明宇就受了风寒,他虽然要强撑着,可是人一天天的憔悴下去了。
冷宫里的人就象野草,病就病,死就死,没有人会理会你。请医?笑话。抓药?别做梦了。
药煎好的时候,明宇呼吸总算平定下来,好不容易睡著了。
咳嗽病到夜里总是发作得厉害。
我端著烫手的药碗在床前想了想,本来就只是镇咳药,治标不治本。既然他都已经睡著了,我也不用再把他弄醒来吃药。
只希望他一觉到天明了。
至於药……
白煎就白煎了吧。
反正是药三分毒,哪怕这年头全吃中药,算是沾上绿色食品的边了,可是植物碱生物柯什麽的也对身体多多少少有些害处——更何况这些药本来也不是什麽好药。
把药碗放一边,我坐在床边。
我问过明宇,难道皇宫里的人都少脑子麽?我们俩有“奸情”,怎麽发到一处来蹲冷宫?这不是给我们偷情大开方便之门麽?他哈哈一笑,却不理会我的问题。
我搔搔头,反正我和这个家夥私情是不可能有,私仇说不定还有一些。
谁知道当初到底是被谁陷害?
听梆子敲著,只是半夜,我扯著薄被裹上打个盹,冻醒数次。
最後一次醒来,是五更天了。
不能再睡,还有事做。
我打著呵欠,把斗篷拿过来披上,轻手轻脚又溜出门。
黎明前总是最冷的时候。
我搓搓手,在夹道後门处等人。
最近我和幽会二字特别有缘。
不是幽情蜜会。
不过用幽会两个字倒真是用的恰当。
见不得人,可不是幽会麽。
手脚都冻得麻木刺痛,我一边轻轻跺脚,往手上呵点热气,拼命搓手揉耳朵。
这真他M鬼地方!明宇居然还说这皇朝的京城正在中部,气候温暖?这还叫温暖?那北方得冷成什麽样儿啊?是不是古代都这麽冷?还是我运气衰到不行,穿到了一个异时空?可要是这麽说,也不象。这里的一些文化体制都和中国古代是有些象的,也作七言律诗啦绝句啦词赋啦什麽的。读的典籍虽然不是四书五经史记资治通鉴,可是大差不差的也有点那个意思,反正封建统治到哪个时候都叫人忠君尽忠,没什麽大差异。
啊,扯远了……
我的天啊,冻死我了。那个约好了时间的死太监怎麽还不来啊?
这才十月天,要到了腊月下大雪,还不把我冻成根冰棍儿啊!
远远的细碎的脚步声响。
我警觉地探头从门缝里向外看。
约我的是个太监,走路应该没这麽大动静,难道不成是侍卫或是杂役?那撞见了可不是好玩儿的!死人场那边有时候也权作刑场,我曾经听到过大太监责罚小太监,打板子抽皮鞭真是家常便饭,甚至听说过有把生石灰摁到宫监阉过的下身……呕,想起来就叫我不寒而栗。
从门缝里看,来的却是个宫监。
只是身形高大,体型修长,披著件宫监们外出才披的绿斗篷。
以前没打过交道,难道是夏太监又给我介绍新客户?
忘了说,我跟明宇我说有私房钱,倒不是假的。我做的这种买卖赚点小钱,贴补生活,不叫私房钱叫什麽?当然,要搁在原来的时代,这也叫地下产业或第二收入……不过我第一收入也没有,这个地下收入倒是主要收入。
冷宫的人可没份例钱过日子,要是自己不想办法搞点钱,整天吃那种猪都不要吃的馊食,我和明宇早成了猛鬼二人组了。
吃的穿的点的蜡烛熬的灯油窗上糊的纸床上的薄被……还有明宇现在吃的药,哪样儿不是额外贴钱弄来的。
那人走到了门跟前,轻轻在门扇上叩击,三下重的一下轻的。
我放下心,应该是夏太监介绍的。
我轻声招呼那个家夥:“喂,钱带来了?”
那人不作声,递过一个纸包。
我接过来,学著昨夜里那个太监的动作,捏捏又掂掂。
还行,份量挺足。
这年头儿倒不是假币泛滥。应该不会给我假铜钱假银锭的。
我把袖筒里的纸摸出来递出去。
那纸张被我的体温熨得都有些暖热了,那人伸手来接,我要松开的时候,觉得好舍不得。
唉,暖热的东西给别人。
结果那个家夥把纸接过去後,和其他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原来那些人无不是接过去就走的。
这个却把纸打开来看。东方隐隐有些鱼肚白,风一阵冷似一阵,吹得那纸页哗啦哗啦响。
“喂,你看什麽啊,快点走吧。”
他不动,还是低头看那张纸。
这宫里的铁律是太监不可识字的。
这个家夥看什麽看啊。
我紧一紧头的兜帽:“快点走,别让人碰见。”
他把纸往怀里一揣,我扭头往碧桐宫方向走。
走了两步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回头一看,那人站在原地并没走。
这家夥……倒不怕人看到。
不理他,我加快步子回去。
今天有钱,托人给明宇炖点有热汤的菜吃……唉,要不说古代的物资就是匮乏呢,连蘑菇都吃不起。不会人工养殖,都是山野里弄的。数量少不说,还得看季节,最可怕的是常常会掺到毒菌。
虽然说宫里头不会有吃到毒蘑菇这麽倒楣的事,不过……食物变质引起食物中毒,我一年里可已经碰见过六七回了。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急急地走。
到了碧桐宫的後门处,伸手去推门的时候,我突然愣住了。
刚才我忽略了一件事。
那个人走路有响声,我刚才光顾怕冷没注意。
……宫监那种软底的鞋子,凭你有多胖多重,走路也不该有那种轻微的咯咯声。
那人的斗篷底下穿的是什麽鞋子?
在我的印象里,杂役穿的也是软底布皂鞋,只有侍卫……还有地位高的那些大人物,穿的官靴里面有硬的填充物!
刚才那人为什麽不是穿的宫监的鞋子?
难道那个不是宫监?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是不是……他不是宫监那种尖细的阴声,所以不开腔?
越想我越怕得厉害。
他打开纸看……刚才我以为他是怕我蒙他才看看上面有没有字的。
现在一想,这很有可能不是个太监,他说不定是因为识字,所以看纸上写的是什麽。
像是当头被泼了一盆凉水,我足足发了一大会儿的愣,才推开门闪身进去。
他姥姥的,难道夜路走多终遇鬼?
是不是哪个太监漏了风声,还是他们的主子们口风不严,得意忘形!
我心神不定,慌慌张张回房。
明宇还睡在床上,沉沉未醒。
我靠著门喘几口气。
皇宫黑得象个永夜之城,那些人想辗死我和明宇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人权?平等?自由?
哈哈,你做梦吧!
这是封建时代,君主集权。
没权利没地位说什麽都是白搭。
桌上有个碗,我摸起来不分冷热灌了一通。
肚里奇寒,打个哆嗦,我才慢慢冷静下来。
不要慌,不要慌……我每次给那些太监东西,都是黑天,他们看不清我脸。就是刚才,我说话的时候也是压低了声音的。
他应该捉不到我的小辫子吧?
再说,他要捉我的话,刚才把我捉个现行更方便,这才叫铁证如山。
现在我都回来了……
我拍拍胸口,不能自己吓自己。
兴许只是个太监介绍来的别的人,比如某个想风雅一把的高官朝臣……
不过,那样的人也不能在天明宫门大开前溜到这里来吧……
越想越头痛,乾脆不想。
反正最坏的都这样了,死都死过一次,还有什麽好怕……
目光抬起来……明宇还没有醒。
他难得睡这麽沉。
我……还是担心的。
说不上来是担心什麽,是怕死,还是怕别的。
可能我怕的,就是未知本身。
天渐亮了,窗上发白。
我觉得嘴里苦得很,一低头看到手里拿著个药碗。
我的天,我刚才不分凉热,竟然把昨晚给明宇煎的咳嗽药喝了!
啊啊,苦得我脸都皱成一团,急急跳起来去漱口。
那个担心,暂时被抛在了脑後。
两把洗好脸,漱口擦牙……没牙膏的痛苦生活,唉,不过,只是没牙膏,还是可以过的。
痛苦的还在後头……没有吉列刀片,没有三头电动剃须刀……要修面只好拿那种让人触目惊心的长刀子来。
我的天,一把那样的刀子在下巴上脖子上晃来晃去,看著不象刮面倒象要谋杀。
即使是和明宇这麽亲近,我也不要他代劳。
不过,好在我的须发长得不旺,可能是年纪不大的关系,明宇说我才十六,十六岁的小毛孩子胡子长得本来就不多,搁著这个白风原来就不是血旺发盛的体质,十天刮一刮也没关系。
等我一切收拾好,去领早饭。
老样子,其他人都领完了我才走过去。
一小串钱不显山不露水的,在袖子里就递了过去。那个小太监眼珠灵活,拿了钱的手向後一缩,一手掀开桶盖。
本来应该已经被盛空的饭桶里面还有两碗碗,一小碟咸菜,两个煎得油汪汪的鸡蛋。
我冲他笑笑。他一低眼走了。
我拿碗把鸡蛋盖上,端著饭往回走。
明宇已经坐了起来,披著件褂子正要下床!
我把饭往桌上的一搁,把他一把按回床上去。
“喂,你给我老实点!谁叫你下床!要拿什麽我给你拿。”
明宇挑眉:“我要出恭。”
“你,”我被噎了一口凉气:“你说话也文明点啊。”
他奇道:“出恭有什麽不文明了?”
奶奶的,明明是个清秀书生,说话这麽不知道隐晦。
“那你慢点。衣服系好……我扶你。”
他哭笑不得:“我就是咳嗽两声,一不残二不痨,你把我当七老八十麽?”
我一翻眼:“你倒想七老八十,我才不给你把屎把尿咧!”
他瞪我:“你说话不是更不文明!”
我一时语塞,马上大声反驳:“我这还不是被你带坏的!想我刚进冷宫时乖巧天真善良无助堪比一尘不染的小白兔梨花还逊三分白腊梅输我一段香可是就这一年天天受你耳濡目染真是近朱者赤近你者黑把我弄得粗鄙不文……”
明宇连翻白眼:“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再不让我去我就要撒裤子里了!”
我怒瞪他,撒手让他出去。
真是。
本来不熟的时候还觉得他真是气质美男一个。
现在看根本……根本就是表里不一外嫩里黑啊!
我希里胡鲁把粥喝了,嚼了两口菜,扒完白饭,动作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可是,我饿了半宿,皮都差点冻破了。
早就饿得不行了。
明宇一进门就讶然:“你也吃的太快了吧?就不怕噎著。”
我把嘴一抹:“都跟你这麽慢饭早凉了。快点吃,我还要去还碗。”
他坐下来,筷子翻一翻荷包蛋:“怎麽两个,你没吃?”
我讶道:“我早吃完了,你没看我嘴还油汪汪的呢。今天煎了四个蛋的,我的两个都吃的。你快点吃的你吧,都要凉了。”
他嗯了一声,夹起鸡蛋来咬了一口。
我满意的伸伸懒腰,去看看茶水房的小太监有没有给我提热水来。
我喝凉水倒无所谓,可是明宇要是喝凉的,肯定又咳嗽。
再说,他本来就手脚冰凉,让他用凉水洗漱已经够辛苦。
再喝凉茶,怎麽可以。
明宇安静的吃饭,我把两个人的衣服要洗的拣在一起。
真是的……这麽冷天的洗衣服,手都要冻破皮了。
不过,明宇还病著,让病号洗衣服更说不过去。
碧桐院角落里有眼井,冷宫里的人都说不止一个两个人从这里跳下去过。
当然啦,尸首都是要捞起来的吧……我一边汲水一边苦中作乐的想,要是那跳井的不知道是男是女还有什麽首饰拉在井里,让我一提水给提了出来,倒便宜我了。
可是水就是水,清清的,没什麽我想要的金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