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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水就是水,清清的,没什麽我想要的金银珠宝。
叹口气,把水倒在盆里,拿著一根不知道什麽人丢在这里槌衣棒,“梆梆梆”的开始敲衣服。
我真是越来越贤慧了啊。
赚钱弄饭洗衣服样样都做……可是明宇一句辛苦啦这样的话都没说过。
换水,再洗。
好在衣服都不怎麽脏。
我端了一盆拧了水的衣服向回去的时候,却隐隐听到外面整齐的跑步声。
是侍卫们的动静!
本来这外面的夹道也会过人,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今天这个动静一下子让我心惊肉跳起来,抱著盆飞快向回跑。
碧桐宫虽然是冷宫,可是地方却不小。我上气不接下气,转过一边侧门冲进向南的院落,忽然脚底下被人绊了一记,身不由已仆倒在地,手里的木盆一下子翻在地上,洗好的衣服又沾了一层黄土。
还来不及爬起身,有人扭著胳臂把我掐起来,一道细绳从手上一勒在手腕上缠了两缠。我睁大眼只看到一个面无表情衣鲜枪亮的侍卫,再没看到别的,後背上中了重重一拳:“看什麽看,快到前院去!”
“这是……”一句话说了个头,又挨了一下狠的。这一下中在腰上,痛得我两眼一黑,下半句话登时咽了下去。那人扯著绳子把我向前拉。跌跌撞撞,顾不了眼前脚下只能向前。那绳上肯定是混了牛筋的,系的扣也不知道是什麽花样,勒得手转眼间就紫青淤红。
背上痛得要断了似的,一吸气腰里就生疼。
脑子转得飞快,是不是那事已经漏了?
这算是个什麽罪?我一不是倒卖宫物,二也没有触什麽规责,不至於会死罪……可也说不好。
脚底下又绊了一下,转过影壁墙,到了碧桐宫前面的那个大敞院子。
足有个蓝球场这麽大的地方,已经密密站满了人。前面正正对著的一间正堂,台阶上摆了一张太师椅,有个穿宝蓝缎子的人坐在椅上,手里端著碗茶。台子底下跪了几人,看不清脸。
我心里惶恐不安,不知道这个阵仗是不是为了我的那件事。
明宇呢,明宇不知道在哪里?
本来以为一定是直接扭到台前去的,可是那人只是把我往後一踢,我跌进那些站著的人中间,膝盖先著地,在青石砖漫的地上重重一磕,我几乎能听见卡的声响,怀疑膝骨是不是已经磕裂开了。
虽然身前身後都是人,可是并没谁伸出手来扶一把,反倒往一边让让。我手被绑在一起,支了半天才撑著站起来。
台子上坐著的那人咳嗽一声:“都到了?”
一旁有人躬身答:“回刘管事的话,除了北院里那院,碧桐宫所有人等全在此处。”
那个刘管事声音尖细,没来由让我突然想起在现代的时候用泡沫塑料磨玻璃时那种让人牙酸的吱吱声,像是一根细钢丝在耳膜上来回锯,让人直打哆嗦。
究竟是不是为了我的那件事?
那我倒不怕。我卖字的时候从没露过脸,声音都低。再说,字也是用左手执笔写的。这一件双手写字的本事还是小时候被变态叔公逼出来的。
定一定神,就觉得身上的伤处都在一跳一跳的叫嚣作痛。
这麽一分神,那刘管事的话就漏听了一句。再听的时候他正说:“居然连库中官银也偷盗了出来,这可不是掉脑袋就能了事的……”
偷银子?
我大大松了口气,听那刘管事在台上说:“趁早的自己出头认了,省得牵连旁人。”
不是卖字,是偷钱。这应该不会扯到我身上。
虽然痛的要命,还是大大松了口气。
谁想那刘管事一声冷笑:“不认是不是?小齐,出来认一认。”
有个低眉弯腰的小太监向前凑了一步:“回您的话,给我这包钱的是碧桐宫左院里的白侍书!”
我像是当头被人砸了一棒。
这声音耳熟,不就是昨天晚上给我药的那小子?
白侍书?左院儿里住的七八个人,好象只有我一个姓……白,名侍书吧?
来不及再想其他,领子一紧,被人提了出来向前拉了就走。胳膊被扯著,高不高低不低,直不起身来,膝盖在青石地上拖一路,我连苦都叫不出来,身旁的人一松手,就趴在了台阶下。
“好个白侍书,身为侍书淫乱宫闱,天恩浩荡饶你不死,在碧桐宫里不说老实安份反省自罪,竟然又做出偷盗之事!你这种不知耻不知死的东西,看你都脏我眼!乖乖供出来,你何时何地偷盗官库银子,还有何人是你同党?馀下的银两又都在何处?”
我睁大眼。
奶奶的,竟然是这种罪名!
他X的谁给我这包银子的我早不记得了,也没顾上看这银子下面是不是有什麽记号,这太监小齐眼睛滴溜溜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那个刘管事更老奸巨滑!谁偷钱我哪里知道!况且这钱是怎麽来的我也确实是说不清。
旁边一个侍卫跑来,把手里的东西捧了放在案上:“这是从白侍书房里搜出来的,虽然没有戳记,可是看纹理成色确是官铸上银!”
那刘管事嘿嘿一笑:“白侍书,你还有什麽话说?”
你奶奶的死了祖宗没子孙的阉官,我有什麽话说?我当然是没偷!
“刘公公,您是明白人,我一个小小侍书,手无缚鸡之力,怎麽能越墙撬锁偷了内库的银两?就算是我偷了,我又怎麽能如此胆大不把印记凿了就敢花用?就是房中的银子,也保不齐是旁人声东击西放进去的。”不管了,反正我不能认这个偷东西的罪。
刘管事嘴角一弯,一个阴恻恻的笑容看得我直打哆嗦:“哦,白侍书不认?左院里还住了何人?”
“回公公,还有和白侍书一同发过来的明侍书,这二人共居一房,行迹亲密不避人言。旁边几间厢房里住的刘侍书他们几人,平素倒与白明二人素无往来。”
我悚然一惊,这老小子打什麽坏主意?
“明侍书麽?请明侍书近前来。”
说是请,我一斜眼就看到明宇被他们硬扯了过来。他脸色煞白,胸口起伏的厉害。
回头看台阶上,那刘管事声色不动,可是眼里寒光一闪,活象眼镜毒蛇。
你个死阉货!我不认你就要拿明宇开刀麽?
他还病得歪歪的站都站不住,哪能吃得消这些!
我一直脖子,大声说道:“这事与明宇无关,你要追究便著落在我一个身上。偷钱花钱藏钱和明宇一点关系也没有!”
刘管事嘿嘿冷笑:“怎麽又见风转舵了?见了有情人心疼麽?要说你两个没奸情,哪个来信!”
明宇看我一眼,被按著跪在我旁边。
“他从立秋就病得起不了身,这院里都知道!”我大声说:“要说他还能起来去偷银子,那才是天大笑话。”
刘管事用茶杯盖拨茶叶片儿:“如此说来,你是认了?”
明宇拉我一把,声音软弱细微道:“白侍书是个文弱书生,哪来的本领去偷盗银两,还望公公明察。”
刘管事咳嗽一声,阴阳怪气说:“还是真是哥儿有情弟有意……你护我我护你。把他拉一边去,看得我恶心。”
明宇扯著我的袖子,眼睛死死看著我。
我知道他没说出来的意思,叫我不要认。
可是我不认,你也要被连累。我认了,你还能逃一劫吧?
想不到末日来得这麽快。
还在想著呢,这冷宫的日子什麽时候过到个头,还谋划著逃离这里,去闯一片新天地。
这下好了,都给这一闷棍打死了。
我知道我不过是替罪羔羊,但是有什麽办法呢?
死就死,反正不是没死过。
我本来就是这个时空的过客。
不过,我走了之後,明宇一个人形单影只……
“一五一十招出来,你是何时何地如何盗的库银?”刘管事两眼一翻:“痛快说,省得零碎吃苦。”
我……我也不想零碎吃苦啊。可你也得给我点时间让我编一编怎麽说吧。
脖子被人往下用力压,刘管事道:“看样子是得帮你想一想了?”
我的脸紧紧贴在青砖地上,刺痛火辣。
两边有人架过一条长凳来,身不由已被架上去,手被拧到头顶上,我听到有人拖著棍子走过来的动静,心里苦笑。
恐怕是要报销在这里了。
就算说出来那些钱是我卖字得的,恐怕也没有用。
这个人明显就是针对我来的。
只是不知道我做了谁的替罪羊。
头发被揪了起来,嘴给掰开不知道塞了个什麽东西,麻刺难当,舌头上颚像是要著火一样的难受。
啪的一响。
只觉得背上重重的紧了一下子,竟然不知道打在哪里,要那板子收回去後,热辣的痛由腿至背蔓延开来,头皮一紧,嘴动了动却叫不出声来。
第二杖跟著落下来。喉头一甜,可是嘴被堵住的,什麽也出不来。
耳朵里嗡嗡的响,分不出是什麽声音。
远远的,忽然听到一人说:“刘管事,宫杖不请上三宫的旨意,是不能打侍书的。”
第三板没有落下来,那声音又说:“事情问清楚再处置,先打坏了倒不好说了。”比刚才又走了近了些。
那个阴死阳活的声音说:“我倒是一时急忘了,倒多亏杨统领提醒。”
那人声音不高不低,中正平和:“刘管事调了我手底下的人来检查内宫的事,该先知会我一声,人我自然是借的,只是这个官面上的过场还是走一走,不然以後都不好说话。”
死太监刘管事接过话来说:“这是一大早就过来了,没来得及,现在说也不迟。”
板子虽然不打了,我身上没有一处觉得舒服的地方,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下面那些人又说了什麽,我就再没听见。
昏昏沉沉从凳子下被架下来,重新按在地上。
上面那两个人又说了什麽,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拉了我一把:“白侍书,你跟我们走。”
我嘴里的东西才被掏出来,一口热的就喷出来,溅得胸口点点红红,连对面说话的那人脸上也有。
眼前昏花得不得了,那人倒没有著恼,抹了一下脸说:“内库的银子失盗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次又趟旧水。你正赶上,跟我去行骑堂问几句话。”
我听这个人说话清楚明白,依稀看到他是个大高个子,听声音就是那个拦著行刑的杨统领。
本来想客气一句,可是一张嘴,喉头又是一甜,竟然说不了话。
“看著是打得不轻,”他转头对一边的人说:“找点活血化瘀的药来。”
有人扶著一边胳膊,我脚步蹒跚,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向前走。
过了几重院子,进了一间小小的厅堂,我撑著抬头看,太阳升得老高,耀得眼花,只勉强看到那堂上的匾上写著三个字,最後一个是堂,前两个看不清。
模模糊糊听到人说:“请先坐坐。“便昏昏的向下一坐,不提防臀上像是小针齐刺一样,痛得啊一声又直起身来。
那人哎哟一声,说:“挨了打了?”我一痛,倒清醒不少,睁开眼清清楚楚看到这间房。房不大,屋角一溜排椅。窗上糊的白纸透亮敞快,和碧桐宫的那种颓唐气象完全不一样。我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之後,就没离开过那间冷宫,这一次出来,居然还是因为祸事。
“打得可重麽?我只问几句话,问过你赶紧上药。”那杨统领坐在桌案前的椅中,这个人浓眉大眼长相威武,说道:“要偷内库的银子你肯定没有那个本事,是旁人给你是不是?”
我点点头,说:“是。”
他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几下:“这倒不好办……你身在冷宫和人私相传递钱物,也是犯禁的。”
我现在已经明白要是认了偷钱,肯定是死罪,顾不上再想其他,先过眼前再想以後,张口说:“我写了些字给宫监们,钱是他们给我的润笔谢礼。”
杨统领抬头看我,他双目炯炯有神,眉毛扬了起来:“要是事实,倒不是什麽大过错。”
我心一横:“确是事实。”
杨统领哦了一声,半天没说话,有人躬身送了茶来,他才想起来说:“给白侍书上茶。”
我哪有那个心情,抹一抹嘴角,只觉得满嘴甜腥,听他说:“太监们不识字,买纸何用?”
我咽一口口水,只觉得黏腻腥咸,说道:“他们不用,他们主子想必是喜欢。”
杨统领顿了顿,说:“是。”然後过了小会儿,又说:“这一句话你可听过?”不等我回答,他拿起案上的笔,摊开纸写了两行字,推给我看。
我一瘸一拐走到跟前,看那纸上写的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