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深黛。
“水。。。水。。。”徐长卿仍低吟着哀恳。水珠子顺着唇角滑过耳际,湮没在寒鸦颜色的鬓角,留下一道深明暧昧的湿痕。错眼望去,恍如流了泪。重楼看了一眼,突然被强烈的疼惜和愤怒蛊惑了心智。
——徐长卿,在你眼里,难道只有苍生?
——是不是只要有人能够达成你的愿望,你就可以跟他交换?
☆、第10章 破戒(下)
锁章,欢迎补全
☆、叛道
? 是三更时无月的夜。在一阵阵萧索的朔风中,徐长卿回到了蜀山。
凶星虚危的血光已经凌驾于日月星辰之上,天地万物浸沐在一片暗红色的雾障中。山门、经楼,莲池、神殿,这些白天庄严祥和的所在在夜色里透出几分凄厉邪异。徐长卿望着被血雾笼罩的蜀山,恍如身陷魇梦。然而,疲乏到几近虚脱的身体与身体某处不堪回忆的隐痛时时提醒着他,这一切不是梦。
师尊曾告诫说,六界劫数自有天命。
如今回想,虚危是人间的灾劫,重楼则像他命宫里的魔星,两者八字里注定了似的横在那里。事情至此无可挽回,徐长卿只有冀望重楼会信守与他的交易。
宿醉与过于激烈的情/事使得徐长卿头疼欲裂。他蹒跚着往里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蜷坐在掌门禅房前的石阶上。年轻的道士不知在门前守候了多久,道髻上沾满露水,倚墙睡着了。固执而依赖的姿态令徐长卿依稀望见十多年前那个一被师尊责罚就藏到自己身后避难的垂髫童子,不由叹了口气,轻拍青年的肩。“二师弟。”
青年眼睫动了动,随后慌乱地跳起来。“大师兄你。。。”他惺忪着睡眼唤了半声,忽然呆住。
不甚明朗的天光下,徐长卿没束发髻。浓墨丹青般的发丝乱舞在素白戒衣上,发极黑,衣雪白,对映出一种峻厉深楚的动人。
常胤头一回看到这个样子的大师兄,忙咽了口唾沫低下头。这时他才留意到大师兄没穿道袍,脚步虚浮像是受了伤。他抢前扶住徐长卿,被薄衣里透出的体温烧得两颊热烫,盘桓心头的疑问脱口而出:“大师兄,你去了哪里?”
他急于得到解答,徐长卿却沉默不语。
常胤从徐长卿的沉默中读出了超越回答的内容,不禁一阵心慌。晨课上律德长老的质问有如当头棒喝,私下里渐有传言说大师兄与魔尊关系匪浅,而魔尊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蜀山出现似乎印证了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常胤胡思乱想,满心的兵荒马乱。他浑浑噩噩地扶徐长卿进房躺下,几乎就在替徐长卿掖被角的同时,他看见了点点红印。
桃花似的印记斑驳遍布在大师兄白皙秀气的颈间,从束得紧密的交领下不期然地跃进眼底,冶艳得动魄惊心。常胤看了一眼,脑子里轰然巨响,神智迷恍,要好一会儿才能分辨得出来:他的昏眩是来自眼前来历不明、惹人遐思的红痕。
就算缺乏欢好的经验,不知道这些痕迹因何而来,常胤仍敌不过诱惑。他呻/吟似地低唤了一声:“大师兄。。。”埋头在颈项上落下一吻。
徐长卿被突如其来的亲吻惊起,一把推开食髓知味意图继续索吻的师弟。
常胤猝不及防坐倒在地下,神情复杂而狂乱。他无视徐长卿变得惨白的脸色,扑上来抱住徐长卿的双膝:“我不要修仙,也不想求道。我只想跟大师兄在一起。”年轻的道士跪地苦求,眼眶通红。从师弟没条没理颠三倒四的倾诉里,徐长卿听出深深的恋慕和抑压已久的欲念,而过深的欲念恰恰是魔障的根源。
徐长卿暗悔自己没有及早发现师弟有入魔的迹象,面对师弟几近痴狂的表白,他一时惶然不知该如何应对。短暂的沉默给了常胤一线希望,两只搂在徐长卿膝间的手开始试探着朝上摸索。
“放手!”徐长卿挣动着呵叱,然而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师弟像初次捕获到猎物的幼兽般圈住了他的双腿不放。无奈之下徐长卿正打算一掌拍晕常胤,禅房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
暴怒的魔息狂飙而至,没被压住的宣纸雪片似地散落了一室。
“不许碰他!”
徐长卿还来不及制止,重楼揪起常胤的衣领,老鹰擒鸡般丢了出去。随后他转身对住徐长卿,狠狠道:“徐长卿,你够胆。”
徐长卿知道是他的不辞而别激怒了重楼,但是此时此刻他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重楼。魔尊的气息和热度让他轻易回忆起几个时辰前的逆行悖道,抵死缠绵。令徐长卿尤为尴尬的是,在情/事的最后他几乎是热烈地迎合了重楼。连他自己都难以释怀的迎合让原本以为简单的一宗交易多了扑朔迷离的意味。混乱中他问重楼:“阁下又来蜀山做什么?”
话一出口,徐长卿就醒觉自己说错了话,果然魔尊线条凌厉的眼里蹿起血红色的怒意,火热的魔息一瞬间高扬到令人窒息。“交易还没结束。本座要的东西你还没交出来。”
徐长卿愣住了。他不知道重楼还想要什么,蜀山掌门的惶惑明明白白全写在脸上。重楼看在眼里,强抑怒气冷冷道: “人界的事与本座无关。本座可以替你出手,代价是——”说着挑衅似地望了常胤一眼,“用你的心,来换苍生的命。”
魔尊的要求出乎徐长卿的意料,更深深刺痛了常胤。
交易、苍生、大师兄颈间的红印。
憬悟的刹那,常胤发出一声受了伤的狼似的怒嗥。年轻的道士浑忘了他与魔尊之间悬殊的实力,挣着爬起来拔剑刺向重楼。他拼尽全力的一剑未及触到重楼的衣角就被重楼一手攥住。
“找死!”重楼反手一掌将不自量力的进犯者拍飞,顺势跟出一刀。
魔刃破空,重重撞上金色诀文幻成的一轮法印,铮鸣声悠扬不绝。徐长卿一边截住重楼一边护住师弟,蜀山掌门情急慌乱的神态在重楼的疑怒之上更添了一薪烈火。
“让开!”
五行法印上遽增的魔息迫使徐长卿踉跄着退了一步,唇角溢血。“你我的事与他无关。不要伤他。”
蜿蜒于徐长卿嘴角的诡艳血痕令重楼觉得心上像被划了一刀,初时只觉心寒,要慢慢才品味出冷彻心扉的痛。他钟爱的人为了另一个人不惜拼了命向他求恳,而他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心绪起伏之际猛然收手忿忿一掷,手中精铁铸就并有符咒加持的蜀山法剑“当啷”一声撞中墙角,成了扭七歪八的一团废铁。
“你的回答。”
禅房中静默良久。
直到等了仿佛千年,重楼才听徐长卿低声道:“心不由己。”他看到徐长卿边说边垂下眼,苍白的颧骨不胜酒力般红了起来;心动的瞬息,他听见徐长卿继续道:“你要的,恕长卿无能为力。”
重楼长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了电光火石间腾嚣起的杀戮欲。“徐长卿!不管心不由己还是身不由己。你的心,本座要定了。”
魔尊拂袖离去时的言语,带着断冰切雪般的毅然决然与发狠誓似的肯定。
徐长卿怅然若失,伫足回望。他望见常胤正盯视着他。向来与他并肩拒敌、生死与共的师弟眼中充满了伤心酸楚、横遭背叛的不信。徐长卿不禁惶然失措,不知要怎么跟常胤解释他与重楼之间那宗难以启齿的交易。
神魔纷争,上古华夏崩倾。
女娲采石补天重建九州之后,神魔间虽仍争斗不断,却齐齐失去了置对方于死地的能力。自从飞蓬被罚入轮回,魔尊已有近两百年没有再出现在神界。
静如止水的安稳日子过得久了,难免连刀剑也锈蚀了锋刃。
镇守南方天门的新一任神将初见一道赤焰黑电疾袭过来,先好一阵迟疑,随即醒过神来,惊呼失声:“魔尊重楼!”
作为神界的护卫者,神将们或多或少听过关于重楼的传闻。数千年来神魔两界征战不休,各自倚仗着永恒的生命与功勋被世人著书传颂或危言惊悚,辉煌了自身却在六界惹出无数祸端。神魔之争一直延续到现任魔尊执掌魔界,才渐次平息。据说魔尊重楼恋武成痴,除了强者,六界中没有任何事或物可以赢得他的关注。
近千年在神界流传最广的说法是:神将飞蓬因为与重楼结交触犯天条被罚入轮回,而更久远之前,守护北方天门的荒神烛阴也是败在重楼手下。传言烛阴百般不甘、意图复仇而窃取了能够窥视过去未来、具有无穷力量的天庭至宝昊天镜才横遭封印。
烛阴与飞蓬的遭遇对神将们而言,是天帝满含训诫的警示。
如今距离荒神烛阴破除封印才不过半年光景,魔尊重楼就再度侵攻神界。从没碰到过这等阵仗的神将误解了其中的因果关系,不禁慌了神。
惊呼声在静谧的天庭喧腾回荡,惊动了其余的神界侍卫。
神侍们匆匆赶来,一拥而上将重楼团团围住,神情像一群鬣狗围住了它们惹不起的猎物。合围的众神看见一泓黑水似的魔刃正抵住看守天门的神将的眉心。众目睽睽之下,现今神界最强的神将冷汗淋漓,眉心在魔刃催逼下突突急跳。
“神界有神界的规矩。你的问题我不能答。”他们听见神将说,“何况,你杀不了我。 ”由于不清楚重楼问了什么问题,神侍们狐疑地交换了一下目光。他们看出天界第一的神将其实并不像他宣称的这么有信心,他们还看见重楼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冷笑。
一道血线从神将眉间涔涔直下。
从扬言“你杀不了我”的那刻起就一分分透肌侵入的魔刃,让神将的声音也有些颤抖。“等!等一等!”
几乎紧追着神将喝止的尾音,两名神界侍卫从后方朝重楼掩扑过去。
谁都没有看清重楼是什么时候出的手。
众神只看见两道飞血溅起,两名神侍一前一后仆倒下去。金色的神血染红了南方天门,宛如一记利刃穿透了众神的心防。纵使掌握了神魔间无法相互毁灭的铁律,众神仍心胆俱丧。
“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神将最终屈服于武力的羞惭像一个耻辱的黥印,深深烙刻在亲睹了这一幕的众神的心上。
神将断断续续的叙述全围绕着荒神烛阴。
众神由此得知重楼此行的目的。烛阴在人间作乱的事神界早有耳闻,天帝却持放纵的态度迟迟没有采取行动。“天道轮回,万事源出因果。”天帝的回答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直至看到魔尊现身,众神才隐隐领悟天帝的用心。
既然魔尊才是一切的源头,那么。。。解铃的事为什么不让系铃人来做呢?说这话时,天帝的笑容意味深长,藏有洞察一切的玄奥。
神明们知道这才是天帝的真话。
所以当魔尊蔑笑冷哂:“飞蓬之后,神界再没有值得尊敬的敌人。”,众神脸上都漾起了古怪而哭笑不得的表情。
神界一行,重楼如愿得到了烛阴的讯息。出乎他意料的是:滋扰他的春梦竟是未来。
在神将提及烛阴的一刹那,重楼陡然记起千年前他曾打败过一个镇守北方天门名叫烛阴的神将。魔尊终于明白在看见陆离时油然而生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得悉陆离为复仇盗取了掌控时序的昊天镜,重楼恍悟正是他亲手种下的恶因在千年后结成了难以违逆的运命之果。
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而徐长卿正是他命定的情关。
情关不止是用来考验人的,也是六界众生的劫。
三世情缘兰因絮果。徐长卿与女娲后人的情劫暗合了更早前由他而生的前因,前因后果相隔千年,彼此作用形成了一个充满了玄机的循环。
凶星虚危与国师陆离,不过是催动命数运转的两个小小的齿轮。
十一月的风霜里,蜀山人心浮动,武后的十万铁骑星夜兼程跋涉了九个日夜,恰好赶在冬至的前一天兵临蜀山脚下。大军行进的滚滚烟尘弥漫在蜀中的碧水丹崖之间,一路马嘶人喧,群鸟惊飞。领兵的是刚刚平靖了扬州之乱的左金吾大将军丘神勣。
据说决战扬州之日,叛军的数千人头被丘神勣在下河溪边垒成了一道骨肉城墙,几千颗人头里不乏城破之际来不及逃离的无辜百姓,他们与叛军一起当了左金吾大将军平步青云的垫脚石。刃锋上斩落人头的血迹未干,武后讨伐蜀山的诏旨便砸中了丘神勣。精兵悍将们马不停蹄从一处战场奔赴另一处战场,个个神疲腿软满脸困乏,然而萎靡厌战的情绪在目睹了悬浮于半空的仙山奇景之后,迅速演变为诧异惊羡、想要一探究竟的渴望。
“蜀山上不但有奇珍异宝,还有祛病延年、可保长生不老的仙丹。只要攻下它,仙家宝贝要多少有多少。”
倘若蜀山弟子听到丘神勣激励士卒的军令,恐怕要直斥其满口谎言。但是对初到蜀山的军士们来说,丘神勣的许诺无疑是一剂振奋精神的猛药。蜿蜒数里的大军带着犯热病的亢奋直冲上山,行至半途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