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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陈的身后事办完,吴新宇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回家后就躺到了床上,医生初步检查后建议住院,吴新宇开始还不让,架不住老伴的唠叨和眼泪,被救护车送去了县人民医院。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张云生的耳朵里,在他的再次发动下,医院又成了探视场所,病房摆满了鲜花和礼品,这让吴新宇头疼不已,医院也拦不住探视之人,因为都是黄县有头有脸之人,一时间黄县也都知道老书记病重住院,县委实际是张副书记负责了。
李学之对此很是担忧,一来市委干部考察组还在黄县,二来老书记住院确实交代了县委由张云生负责,可黄县的人心已经大乱了。不少人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或是想把握机会,都开始了孜孜钻研,上面有天线的就直接跑市里、省里,没关系的就四处串联,全无心事在工作上。而大体上一个单位所有事物的决定权或是拍板权都在一把手上,没了头头就做不成事,所有的工作都已经陷于停顿半停顿状态。
为此李学之三番五次在常务会上要求县委拿出措施来稳定局面,特别是政府方面,年终在际,各项工作都必须全力已付才能完成,而且着重强调了财贸上缴、税费问题。可张云生口口声声支持,可就是不见实际行动。李学之只得在各个乡镇往来奔波,很多事情在他的直接干预下倒也能顺利进行。
地球照样在围绕太阳转动着,不会因为某件事某个人而改变运行轨迹,所以市委干部考察组在黄县的工作仍旧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而且进行得很顺利,至少栗本群是这样认为的。
干部考察组兵分三路,干部一科的科长与二科的副科长一组,二科的科长与一科的副科长一组,栗本群则与一科的朱副科长一组,各组按事先划分的区域进行干部群众调查。由于考察的干部过多,所以时间用了整整十天,基本完成了预定任务,余下来就是整理综合材料,听取黄县县委政府的意见,与考察对象谈话。
栗本群在云雾山庄的套间里,看着厚厚一堆考察材料,也不觉有点发怵,这可是几百人是口叙原始资料啊,都有口叙人的姓名和签名,谈话人员分布黄县各乡镇,有行局局长、党组书记,也有普通职员;有乡镇书记乡长,也有村支部成员;有工矿企业工人,也有农民市民。。。。。。涵盖了各个职业、各种成份!另外两个考察组的材料他还没得及看,不过从他自己考察的情况来看,让他感兴趣的是李学之的考察材料,大体分三种情况:一种是褒奖类,褒奖李学之是勤政为民、清正廉洁的好干部,主要群体是行局乡镇基层干部办事员和市民群众;二种是褒贬参半或是不褒不贬,但人数极少,搞组织工作的人都知道说这话的人是那些既怕得罪领导又不实事求是的人,这样的话是最不可信的;三种是批评类,把李学之说得一无是处,甚至暗示有这样的县长会局限黄县的经济发展,原因是“水至清无鱼”!这样的群体主要是一些行局乡镇的一把手,也有不少村委会支书、村主任!
栗本群是老组织了,知道这部分反对李学之的人势力不小,因为他们手里都握着党代会或人代会的选票。真正为李学之说好话的人却什么也不是,这可是个危险的信号。看来这李学之虽然在基层群众威信不小,可也树敌很多。这样的情况如果得不到改善,那么将来两会的后果可能就是落选!反之张云生的考察材料就恰恰相反,说他好的人都是当官握票的,指出他问题的就都是平头百姓或是手里无票的低层干部,这说明张云生在黄县很有势力,他所掌握的都是有决定作用的人,真正需要他权力惠及的农民群众却排斥他,甚至抵制他。
想到这里,栗本群有点心惊,同样是市委组织部提出的县委书记、县长候选人,分别掌握着黄县的两大势力,张云生代表的是官员,李学之代表的是平民百姓!他心里暗暗笑了起来:虽然宪法规定国家的最高权利在人民手里,可事实是权力紧紧握在官员手里,一个官员的任免决定权是在上一级组织上的,而不是所谓的人民手上的!
在组织部门工作了三十年,栗本群深深知道其中奥妙,来黄县这么久了,李学之是唯一没请自己吃饭喝酒的考察对象了,其实他也暗暗留意李学之的动静,这十天来,李学之基本出没在乡镇,忙着政府部门永远也忙不完的工作!
栗本群不禁微笑起来,这小李县长还真有股子拼命三郎的劲头呢,人家都是跑官要官的拼命三郎,他却是忙工作的拼命三郎。栗本群开始把其他两组有关考察李学之的材料整理出来,准备好好看看,可门铃偏偏响了起来,不急不忙地隔几秒响一次,栗本群知道是张云生来了,摇摇头轻叹了声,把大堆材料装进抽屉,起身开门。
第八十五章
栗本群打开房门,笑咪咪地说:“老张,我知道就是你!请进。”
张云生也是满脸欢笑,重重地握了握栗本群的手,说:“栗处都掌握我的习惯了。”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跟着进了房,顺手闭上了门。
张云生坐在沙发上,掏出玉溪烟递了根给栗本群,又给他点燃,才关切地问:“老栗,这十天可真辛苦你了。下面的生活还安排得合适吧?”
栗本群给张云生倒了杯茶,说:“搞组织工作就是这奔波命,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这比以前好多了,上哪里都有车,顶好的了。下面的同志们都很热情,安排得也很好,这还得谢谢你这管干部的书记啊!”
张云生点点头,满脸堆笑说:“老栗,谢什么谢嘛,你也太见外了。你可是市委的领导,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是不是。”他把烟灰优雅地弹进烟灰缸,感慨地说:“改革开放也搞了快二十年了,真是翻天覆地地变化,二十来岁的毛小子也许不知道改革的成果,可象我们这五十岁左右的人是全看在眼里啊。不说别的,当年我还在人民公社当通讯员的时候,去那里都是靠一双大脚板跑,眼瞅着领导有辆自行车都眼馋得不得了,那时最大的心愿就是有辆自行车,嘿嘿!”
栗本群也露出了回忆地神情,吧嗒了口烟说:“嘿,老张说得不错啊,想起以前的苦日子,才知道眼前来得多不容易,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六十年代初的三年自然灾害,我差点就饿死了。”
张云生伸手挠了挠脑门子说:“是啊,我们这代人可算是吃了苦头的了,年轻的时候搞人民公社,文化大革命,提心吊胆地活着,想做点什么吧环境不允许,临了日子好过了,政策也好了,不又还想做点什么,不想干部要年青化、知识化,嘿嘿,咱们倒成多余的了。”
栗本群听得神情一惨,这何尝不是他自己同样的遭遇呢?说实在的在南林干了一辈子,组织工作干了近三十年,手里批发出去的帽子不知道有多少,有几个自己曾经考察过的干部现在已经官居厅局级了,威风八面的,可自己老在处级原地踏步了近十年。要说不想进步那是瞎说,可总拉不下面子去求人,也不屑于跑官要官。
不过总的来说栗本群自己倒是很满意现状的了,一个贫苦农民子弟全凭自己的能力走到今天这步,也算是不容易,况且两个儿子的工作单位都比较不错,也没什么太多的奢望。所以他也能兢兢业业搞好本职工作,基本无牢骚。他笑了笑说:“此乃时也命也!何况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嘛!”
张云生立即恳切地说:“栗处真是胸襟宽广啊,我自愧不如了。”话音一顿,换上副悲天悯人地面孔说:“现在的农村还有不少贫困人口,黄县就有不下三万人还生活在贫困线下,有待改善啊。我们基层干部任重而道远啊!”
栗本群微微一笑说:“老张,现在你的机会不是来了么?能时刻想到贫困农民,你倒不失为一位好父母官呢!”
张云生忙肃然地说:“不求扬名,只求心安!”
栗本群心里一动,眼睛瞟向一旁,轻声说:“不求扬名,只求心安!不知道李学之是什么意思了?他以前寂寂无名,如今可算是一鸣惊人了。”
张云生心里暗暗一突,也琢磨不透栗本群此话何意,笑着说:“李县长算是年轻干部嘛,做事或是冲动了点,不过出发点是好的,也许他也没想到会出名吧。”话虽然是为李学之解脱,可言下之意又显而易见的了。
栗本群倒不想跟他老猜谜,伸了个懒腰说:“这人上了年纪,不服气也不行了,跑了一天还真累了。”又用手在腰上捏了捏,在背上捶了锤。
张云生故意抬腕看了看手表,说:“哎呀,都快十点了,老栗,饿了吧?一起去吃点夜宵,喝上一杯睡觉也香点!我来的时候已经叫了几位科长了。”
栗本群原本是想打发他走,听他这么说知道今天不去是不行了,拿手指点了点他,半真半假地说:“你是先斩后奏啊!把我的几个科长都收买了,我还能不老实从命!”转身去里间穿外套,张云生在外面哈哈笑着说:“我可是真心实意地想请你,没那么多歪脑筋!”
出了三号楼,张云生把栗本群往车上请,栗本群奇怪地问:“怎么?吃个夜宵还要跑哪里去?”
张云生说:“在这里吃了这么多天了还没腻啊,今天换个地方,也换个口味嘛。”几个科长也帮衬着说:“难得张书记这么热情,就去吧?”栗本群只得上了车。
两辆不一会就到了金满楼,也许怕在市委组织部的领导面前露马脚,金辉没有露面,换了个领班小姐领路,众人就上了二楼的庐山厅。
栗本群边走边打量着,直到进了包厢落了座才啧啧赞道:“黄县居然也有这样豪华的酒店啊!一点也不比市里差嘛,看来黄县的消费蛮超前的啊。”
张云生连忙说:“如今先富裕起来的确实不少啊,平时里我们也不大来,可今天不能委屈了市里来的领导嘛,所以才到这里来的。也算是我自己打了点小算盘吧。”
林科长呵呵笑起来说:“张书记算盘打得精,借口招待领导饱自己口福啊!”
张云生故意苦着脸说:“老早就听说金满楼的酒菜一流,好不容易借个机会打打秋风,又被你们揭穿了!”诙谐的话惹得大家一阵笑。
栗本群看了看巨大的桌子,说:“老张,看来不止我们几个吧?我们七个人才占了一半的位子。”
张云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包厢门开了,易立宏领着四个人走进来,笑呵呵地说:“栗处长,几位科长,今天没其他人,就是咱们组织部的几个同志。咱们是组织部对组织部!”又把四人介绍了一番,原来是黄县组织部的两个副部长,一个干部科长和办公室主任。
众人坐定,菜肴就流水般地端了上来,四瓶湖南名酒“酒鬼酒”也摆上了桌。栗本群一看着阵仗哪是吃夜宵嘛,比一般的正餐的菜还要多还要精致,苦笑了笑说:“老张、老易啊,用不着这么大排场吧?还有这么多酒,我看着都醉了!”
黄县组织部办公室梅主任笑咪咪地叫退服务小姐,亲自开瓶倒酒,说:“栗处长,您可是咱组织战线的领导啊,平时你们跑乡跑镇的工作,我们不好打扰,如今考察工作基本结束,也该由着咱黄县组织部表示表示吧。虽说是夜宵,可规格一点不低,这也充分体现了组织之情啊!”
到了这步,栗本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酒过三巡,气氛就开始活跃起来,先是黄县的表示歉意照顾不周,市里的回敬则感谢多方支持,两方又相互恭维;然后便是政治风云,小道传闻,谁谁高升了,谁谁又进去了;慢慢又不经意来了荤段子黄笑话,满屋子男人就越说越露,人人献宝,说不上来或是不好笑则罚酒!等到第四瓶“酒鬼酒”掉底时,桌子上早就没了上下之分、主宾之分,都成了无话不谈是好朋友了。
开了第五瓶酒时,梅主任给几个科长副科长一一碰杯敬酒,一下就喝了五个满杯,大伙全叫好,梅主任擦了擦嘴边的酒渍,歉意地说:“这次考察组下来咱组织部真没帮上什么的,所以我这办公室主任就自罚三杯!”说着又往杯子里倒酒,满了一仰脖干了,又倒。。。。。。
栗本群怕他喝醉了,急忙摁住他的手说:“梅主任的心意我们领了,可别再喝了,醉了伤身子的!”
那梅主任被摁住了手,挣了挣便放弃了,满脸感激地说:“谢谢栗处长关心,我不怕醉,能陪您喝酒是我梅四远的福气!伤身体算什么?只要栗处长一句话,风里来火里去我不皱眉!”说着嗓子一涩,竟哭了起来:“伤身体怕什么,入了党这百几十斤早就交给了领导!就是伤心难受啊!我不服气啊!”
栗本群见梅四元撒酒疯,连忙冲张云生说:“张书记,梅主任喝醉了吧!扶出去休息吧?”
可张云生跟易立宏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