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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词上阙写景,下阙抒情,运用“西厢”、“偷香”等典故,末尾喊出“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的心声,活生生的一首密约求欢的艳词。后人对周邦彦的言行和此词都颇有微词,说:“此词虽极情致缠绵,然律以名教,恐亦有伤风雅已!”
《浩然斋雅谈》卷载,赵佶本来非常欣赏周邦彦的才华,见大臣们纷纷上报“祥瑞沓至”,以为是太平盛世之征兆,希望周邦彦能做几首词,“将使播之乐府”。不料,周邦彦却犯了书生意气,强硬拒绝:“某老矣,颇悔少年时期的轻佻之作。”赵佶自然不满。此时,一个与周邦彦素不相和的同事,打听得他并没有“颇悔少作”,还在某王爷筵席上为歌妓赠词,忙给蔡京打了小报告;蔡京又上奏赵佶。赵佶一光火,立刻把周邦彦贬出京城。
王国维老先生在《清真先生遗事》中,对周邦彦不肯作祥瑞之词拍赵佶马屁的行为,高度称赞他的气节。而我一向热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固然也敬仰他的高尚举止,却不免怀疑他的动机:“周邦彦这样做,莫不是因为李师师之事在吃醋罢?”
王国维《人间词话》中,对周邦彦评价不高,说他“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耳。”《弇州山人词评》也说:“美成能作景语,不能作情语。”这确乎是周词的写照。周词明显缺少柳词、欧词、苏词、辛词那样的真实自然,令人怦然感慨。而且,由于周邦彦过分地追求格律和格式,刻意雕琢文字与韵律,某些周词就如一个小心翼翼营造出来的微型象雕,美虽美矣,谐则谐矣,可惜不见真情,不见境界。
然而,早年对周邦彦评价不高的王国维,历经沧桑,到了晚年,竟对周词无比推崇,把周邦彦与杜甫相提并论,曰:“词中老杜,非先生不可。”而《词洁》也说:“美成词乍近之觉疏朴苦涩,不甚悦口,含咀之久,则舌本生津。”
周邦彦的词,需要我们耐下心来,细细咀嚼,反复回味,才能体会出其精妙之所在。
小传:
周邦彦(1056~1121),字美成,号清真居士,浙江钱塘人。有《清真居士集》,后人改名为《片玉集》。
宋徽宗赵佶:玉京曾忆昔繁华
元符三年(1100年)正月十二, 24岁的哲宗皇帝突然死亡。身为母亲的向太后哭得很伤心,因哲宗无后,只得从神宗诸子中选择继承人。她找来宰相章淳和曾布,提出想立神宗十一子端王赵佶为帝。因为她觉得,赵佶聪明多才,又性情温顺,会是一个好皇帝。
宰相章淳一听,悍然反对,大声说:“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向太后吓了一跳,顿时更加六神无主、伤痛欲绝,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章淳住口,你的这番议论,令人惊骇,何等居心!”副宰相曾布何等机灵,马上呵斥章淳,再向太后俯首,低眉示好:“我们做臣子的,一切都听太后处分!”
就这样,端王赵佶成为了宋徽宗。赵佶即位后,自然也没有“忘记”“照会”章淳和曾布:曾布被任命为宰相,而章淳则被寻了个不是,贬得远远的。
章淳当年紧跟王安石变法,一向飞扬跋扈,宋人对他毫无好感,后人甚至将他列进了“奸臣传”。然而,“奸臣”章惇对赵佶的评价,却非常不幸地言中了!
“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赵佶即位后的表现,又怎一个“轻佻”了得!
亡国之后,赵佶在金国的囚禁期间,作了一首《临江仙》,怀念昔日富贵奢华的生活,也表达自己的哀愁困顿:
“过水穿山前去也,
吟诗约句千馀。
淮波寒重雨疏疏。
烟笼滩上鹭,人买就船鱼。
古寺幽房权且住,
夜深宿在僧居。
梦魂惊起转嗟吁。
愁牵心上虑,和泪写回书。”
从万乘至尊到阶下囚,赵佶的凄苦可想而知,“愁牵心上虑,和泪写回书”,字字啼血,片片啼痕,往事只堪哀。
赵佶也曾对亡国的原因进行反复思考,但得出的结论却是,“社稷山河都为大臣所误”,自己根本没什么责任。
瞧,赵佶这个人,就是这般“黑色幽默”!
赵佶被人称为“中国历史上的著名昏君”,其实一点也不昏庸,倒是极端聪明,“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踢球打弹,品竹调丝,吹弹歌舞,自不必说”,尤其酷爱书画,人称“书画皇帝”,至今有价值连城的书画流传于世。他创造的“瘦金体”独步天下,今日的“仿宋字”就是仿他的字体。他曾在宫里建成了中国第一个画院,亲自给学员们上课和批改“作业”,《清明上河图》就是在他的支持下完成的,并在图上亲笔题写了“清明上河图”五个字。在中国书法史和美术史上,赵佶都享有无可争辩的崇高地位。
可惜,赵佶聪明绝顶,甚么都会,就是不会做皇帝。
身为皇帝的赵佶,做了许多荒唐、荒谬之事而不自知。
比如他崇奉道教,干了不少蠢事。当年哲宗皇帝无子,曾向道人询问子嗣,道人徐神翁只书“吉人”两字。赵佶为帝后,认为“吉人”两字刚好射中自己的“佶”字,于是对道教情有独钟,经常请道士看相算命。他的生日是5月5日,道士认为不吉利,他就改称10月10日;他的生肖为狗,为此下令禁止汴京城内屠狗。他自号为“教主道君皇帝”,凡是尊道之人和道教中人,均受宠无比,没来由地提升官阶。
作为一个浪漫的艺术家,赵佶挥霍无度,穷奢极欲,也宽容不遵纪守法的浪漫艺术家。大书法家米芾目无尊礼,对皇帝及内侍均不恭敬。赵佶称赞说:“对俊逸之士,且勿用礼法来拘束。”
他自己就更加不守礼法了,荒于政事,也不以为耻。王黼和蔡京的儿子蔡悠,以及 “浪子宰相”李邦彦等人,常常穿上戏服,化上艳妆,竞相在皇宫里为他表演 “色情片”。有一次,李邦彦脱光衣服,露出纹身,现场做淫秽动作,惹得赵佶拿棍子追打。李邦彦逃到梁上,扮女子的忸怩模样,娇声求饶。赵佶笑得直不起腰,命宦官传圣旨曰:“爱卿无忧,下梁即可,钦此!”
王皇后恰巧碰见,大惊之余,也只得暗自叹息:“皇帝和宰相上朝时间,竟如此胡闹,国家还能治理好吗!”
但赵佶在位时,不仅从不认为自己是追逐声色犬马的昏庸天子,而且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自认为是“圣人天子”!
赵佶与同样精通棋琴书画的宰相蔡京惺惺相惜。讲究生活享受的蔡京非常鄙视历代那些节俭的帝王将相,常常推心置腹地对赵佶说:天子就要有天子的气派,敢于花钱,敢于纵情享乐,不必拘泥于世俗之礼,不必理会别人的说三道四;皇帝如过分节俭,就和那些土得掉渣的小民一样,肯定会遭人嘲笑,“所谓人主,就应该以四海为家,以太平岁月娱乐自己。人生几何,岂可徒自劳苦?”(李亚平《帝国政界往事》语)
赵佶点头称是,视蔡京为知己,但还是有点心虚。一次在宴会上,一番声色享受后,又对太监梁师成感叹道:“皇帝确实应当为天下欢乐,也为天下忧愁。如今天下繁华,四海太平,朕才有机会喘口气,放松片刻,与民同乐啊!”
梁师成立刻翘起大拇指:“就是嘛。范仲淹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陛下您可谓达到了这种境界啊。”一席话,不仅将皇帝的最后一丝顾虑解除掉,还将皇帝的行乐挥霍提升到圣人境界的理论高度,皇帝不享乐倒是有悖“圣人境界”了!
赵佶太喜欢这些“善解人意”的大臣宦官了,他兴奋地赏赐了这些“精英”,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享受着夜夜笙歌。蔡京等人则乘机把持大权,上下勾结,公开卖官求利,所卖的官都有定价:“在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买到高官的人当官之后,当然也是变本加厉地搜刮百姓。蔡京等人又与西夏战争,连金灭辽,搜刮民脂民膏,大发横财,搞得民不聊生。
为了满足私欲,赵佶横征暴敛,大兴土木修建“假山艮岳”,而那个搜罗太湖石的“花石纲”,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正如元人郝经诗中写的:
“万岁山来穷九州,汴堤犹有万人愁。
中原自古多亡国,亡宋谁知是石头。”
在文恬武嬉的笙歌艳舞中,大宋悄悄地走到了靖康元年。
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10月,金军大举南侵,赵佶慌忙传位给太子赵桓(钦宗),带着蔡京、童贯等人,借口烧香,仓皇逃往安徽亳州蒙城(今安徽省蒙城)。12月15日,金兵攻破东京,“纵兵四掠……杀人如割麻,臭闻数百里”,搜刮金银绢帛,烧杀淫抢,无恶不作,曾经无比繁华的东京,顿成恐怖之城、死亡之城、人间地狱。赵佶和赵桓被废为庶人,作了囚犯,北宋灭亡,史称“靖康之难”。
据说,赵佶听到金银珠宝被金人掳掠一空时,表现得毫不在乎;又听说嫔妃女儿被金人瓜分侮辱,也只是低头无语。但当他听说皇家的千万藏书也被抢劫、烧毁时,终于仰天长叹、放声大哭起来。
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3月底,赵佶随同后妃、宗室、百官数千人,以及百工技艺、法驾、仪仗、冠服、礼器、天文仪器、皇家藏书等,被押往金国。在北行途中,赵佶受尽侮辱,见杏花飘落、燕子南飞,不禁涕泪俱下,一种“国破山河在,恨别鸟惊心”的凄凉油然而生。于是,就有了这首《燕山亭 北行见杏花》:
“裁翦冰绡,打叠数重,冷淡燕脂匀注。
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
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
愁苦。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
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
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
无据。和梦也、有时不做。”
老实说,我十年前在《宋词300首》里看到这首词,感觉很是稀疏平常。后来词读得多了,对宋史了解得多了,才真正理解了后人对它“相思极苦,哀情哽咽,令人不忍卒读”的评价。繁华褪尽后的凄惨,令赵佶格外怀念故国与往昔岁月,“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但是往昔的一切,“和梦也、有时不做”,其悲怆可以想见。这首词准确地表现了作者的悲怆与真情,王国维《人间词话》称:“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宋道君皇帝‘燕山亭’亦略似之”。
7月,大臣曹勋从金偷逃,回到南宋。临行之际,赵佶交给曹勋一件背心,背心上写着“你(指宋高宗赵构)快来援救父母。”被俘的臣子们见了,一片悲泣。赵佶哭泣不已,又反复叮嘱曹勋,切记不要忘了转告赵构,让他记住自己在北方受的痛苦。哆嗦着,哭诉着,取出手帕拭泪,尔后又慌忙将手帕交给曹勋:“让皇上(高宗)深知我思念故国而哀痛泪下的情景。”
但当时惊惶逃窜的赵构,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有力量来救父亲?即使后来赵构站稳了脚跟,大概也会“ 念徽钦既返,此身何属”,从未想过救父亲回国。权力场上,从无父子之情,赵佶未免太天真。
到金国后,赵佶被囚禁于五国城(今黑龙江省依兰县)的土墙木栅之中。他南望汴京,渺不可见,心里格外悲苦、沉痛和悔恨。深秋里的一天,北风大作,树木萧索。他无意中听到一个金兵吹笛,笛声哀怨,如泣如诉。这更是触动了伤心之处,于是,口吟一曲《眼儿媚》:
“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
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胡沙。
家山何处,忍听羌笛,吹彻梅花。”
此词悲壮苍凉,在昔盛今衰的深切悲叹中,真切地表达了亡国之痛、故国之思和囚居之苦。徐轨在《词苑从谈》中说:“徽宗词哀情哽咽,仿佛南唐后主,令人不忍多听。”
赵佶吟唱完毕,递给儿子钦宗欣赏,一边拭泪,一边道:“我苦命的儿啊,你也和一首吧!”
钦宗赵桓接受了赵佶遗留下来的烂摊子,即位仅一年多,就作了亡国之君。但他倔强固执,认为自己和父亲都是仁爱的好皇帝,亡国是奸臣所致,当即和了一首《眼儿媚》:
“宸传四百旧京华,仁孝自名家。
一旦奸邪,倾天坼地,忍听琵琶。
如今塞外多离索,迤逦远胡沙。
家邦万里,伶仃父子,向晓霜花。”
赵佶生活凄苦,常常回忆故国汴京的琼林玉殿。那时的东京“金翠耀目,罗绮飘香;八荒争凑,万国咸通”。他贵为一国之尊,无限风光无限自在,并在宋词史上留了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