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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来说:“没想到我爸给我汇这么多。”
戴鹏提议找个饭馆儿给我和靖文接风,车一路慢悠悠的开着,比走快不了多少,因为路上都是被压结实了的积雪,又硬又滑,汽车根本不敢快开,人们之所以选择打的也都是因为受不了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步行或骑车。
“以前我只听你说过你们家冷,没想到这么夸张。”靖文对我说。
“今天算不错了,昨天零下四十三度,街上一个人没有。”戴鹏把话接过来。
我们找了一个看着挺干净的饭馆儿坐下,戴鹏问老板娘:“你们这有什么特色菜?”
老板娘把菜单翻到第一页,说:“这些都是。”
戴鹏点了几个菜,要了两打啤酒。
“喝的了那么多吗?”我说,“靖文不能喝。”
“一点儿都不能?”戴鹏问靖文。
“能喝一点儿。”
我和戴鹏每人大概喝了四瓶左右的时候,话开始多了起来,本来刚见面的时候我以为有很多话要跟我的好兄弟说,可是一见着了就似乎都忘了,现在那些话又重新被唤醒,我滔滔不绝的讲述我在北京的见闻,酒吧的兄弟和惹事的顾客,监狱里面有人趁我睡着之后拿着自制的刀片顶着我的喉咙逼我跪下等等。 。 想看书来
第一章 自由(4)
戴鹏一直沉默的倾听,直到我都有些哽咽了,话说到一半无法继续的时候,戴鹏才举起杯,劝我喝酒。
戴鹏一饮而尽,又拿起桌上的酒瓶倒酒,一边倒一边问我:“还玩儿摇滚吗?”
我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我直视着戴鹏:“玩儿啊,当然玩儿,那是我的梦想!”
戴鹏没说话,他的左手从上衣口袋里抽了出来,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没有把左手露出来。
当他把手抽出来的时候,我和靖文都惊呆了,左手的无名指只剩下半截。
这次轮到我做倾听者了,倾听戴鹏在这几年里发生的故事。
戴鹏和他人员并不固定的乐队四处闯荡,最远走到了深圳,他们在一些酒吧驻场却总也干不长,戴鹏和乐队的最后一顿散伙饭是在深圳吃的,只是当时吃的时候还不知道要散伙了,那是一次在酒吧演出结束以后,他们在街边的大排档光着膀子喝啤酒。
戴鹏动作夸张的说话吸烟,神采奕奕,因为他觉得自己刚刚干了一件很出息的事。
一小时以前的演出,戴鹏的最后一首歌是一首原创的摇滚歌曲,事实上他们每个晚上的演出都有一次唱原创的机会,这是酒吧老板的让步,戴鹏放肆的在台上怒吼,最后玩儿疯了,就在歌快唱完的时候,他看见台下一个男的正拽着一姑娘往门口走,姑娘挣扎着不肯走。
戴鹏当时情绪激动,没管那么多,冲到台下,对着那男的面门就是一拳,老板吓坏了,忙过去拉开。
“你干什么,戴鹏?”老板对戴鹏喊道。
“你问她。”戴鹏指着那姑娘。
姑娘哭了起来,那男的看了看戴鹏,没还手也没说话,转身就走了,戴鹏还想过去打,被老板拉住。
事后在酒桌,戴鹏兴奋的问对面的贝司手:“你说那姑娘会不会因此爱上我?这可是一个现代版的英雄救美啊。”
贝司手没说话,指着戴鹏身后。
戴鹏毫无意识的回头,一根铁棒重重的打在他的头上,接着就只能在黑暗中感觉到有人踹在他背上,还有听到同伴的惨叫,不知何时,连这种感觉也消失了。
过了很久,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一张病床上,左手的无名指断了半截。
把他送到医院的是他的老板,老板告诉他他惹的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一个地头蛇,他们只说让戴鹏一辈子都弹不了琴。
戴鹏喝下一大口啤酒,接着对我说:“艾熙,你说梦想,我曾经也和你一样执着,可是能执着多久有时并不取决于我们自己,而是取决于环境,取决于那些可以号令我们的人,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选择接受,在现实面前你我都一样渺小,我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养活自己,不再奢望别的,毕竟,一个残疾人可以奢望的本来就不多。”
我看着戴鹏断掉的手指,想哭。
从饭馆儿出来的时候我已经看不清楚东西,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戴鹏问我:“你是不是该回家看看?”
这个问题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想回家,可是很怕。
上次从家里离开的时候,信誓旦旦的对父亲说:“等我下一次回来,就是出人头地的时候。”可是我却这样狼狈的回来了,像一个逃兵,我该怎样面对父亲,怎样面对曾经说过的话?我站在寒风凛冽的街上,迟迟不语。
最后出租车还是停在了我家的小区外,这个我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小区的大门换了,也添了一间门卫室,我和靖文下了车,和车上的戴鹏挥手道别。
“要不我不上去了,我在附近找间旅店住吧。”靖文怕我为难。
“没关系的,家里有地方住。”
“我怕我在,你和你爸说话不方便。”
“没事,这么多年了就没怎么说过话,也就没有不方便。”
我和靖文上了楼,我们这个小城最高的楼才七层,我家住四层,感觉只走了几步就到了门口了。
在路上我就一直斟酌该怎么和老爸说,怎么解释这次的回家,怎么给自己编出一个让他觉得欣慰至少是不丢人的工作安慰他,可是站在门口,还是没想出来。
我机械的敲门。
我看见门上的猫眼变黑,知道那是老爸的眼睛,他看到我了。
门锁“啪”的一声,门被推开,一个老人站在我对面。
“爸。”
“哎。”
我愣了一会儿,靖文也跟着我愣了一会儿,忽然我胃里面翻江倒海似的难受,几次控制,我还是吐在了家门口。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一章 自由(5)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我听见我爸在跟靖文说话。
“多大了?”
“二十二,和艾熙同岁。”
“哦,做什么工作呢?”
“我啊,我在一家小公司当业务员,这次特地请假和艾熙来看看您。”靖文撒了个慌,其实这五年来有一多半的时间我给父亲的都是谎言。
我从床上起来,走到他们旁边,我爸站起来说:“你们俩先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爸,不用。”
我爸没理我,走到厨房去倒水,我看着靖文,靖文看着我,都有些不习惯。
“啥时候还回北京去?”我爸一边把水递给我一边问。
“就这几天,回来看看你我就走。”
“行,北京暖和,省得你女朋友在这呆着怕冷。”
“没事儿,叔叔,我们家也是北方的,不怕冷。”
我爸没有留我的意思,我也没有留下来的意思,这些年我们爷俩儿就是这么过的,我知道当时如果我对他说一声“爸,我想多陪您一段时间”这样的话,我爸肯定打心眼里高兴,但我就是说不出来,我爸也知道我不会说。
靖文刚说完不怕冷,第二天就高烧了,她的体温和外面的气温都是四十摄氏度,一个零上一个零下。
戴鹏拎着一篮水果到医院来了,靖文正睡觉。
“没事儿了吧?”戴鹏看看我,又看看靖文。
“高烧就是不退。”我有些担心。
“甭担心,这是医院,有大夫呢,走,出去抽根烟去。”戴鹏拽着我出去,我们站在走廊,一抬头看见一个禁止吸烟的牌子,又下楼,无奈每一层都有一个同样的牌子,最后一直走到门口。
我们只能顶着严寒面目扭曲的吸烟。
“给你,看看。”戴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哆哆嗦嗦的掀开盖儿,递给我。
是一条短信,就几个字:戴鹏,三儿死了。
三儿也是我一哥们儿,只不过有一年没联系了,这次回来我也在犹豫该不该去看看他,这次不用犹豫了,他帮我做了决定,想看也看不到了。
我问:“怎么回事?”
“背着家里人喝了一瓶农药,没救过来。”
戴鹏跟我说,这几年三儿不只是没有跟我联系,其他的哥们儿也都渐渐疏远了,后来哥几个嫌他没劲,都不理他,三儿死的时候有封遗书,还有自己画的画,大概意思是想成为一个画家可是不能如愿,既然不能艺术一般的生存,就艺术一般的死亡。
“又是因为梦想。”戴鹏说。
三儿从小画画就拿奖,但都是很小的时候,后来就不行了,他的老师说他是自己把自己毁了,不去好好画,可是三儿说他想画自己内心反应的东西,而不是只会临摹,他画的东西我看不懂,但是有一些的确让人感觉压抑。
三儿参加高考那年,美术没过,文化课没过。
后来三儿才成为我们的狐朋狗友,三儿有气质,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有气质,用他自己的话说:“喝多了吐起来都比你们有范儿。”
对于三儿的死我很遗憾,但竟然出人意料的冷静,甚至有一点感觉这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三儿内心世界的痛苦让他比死亡更不敢面对的,是活着。
戴鹏告诉我:“三儿死前最后一个见到的朋友是我。”
这反倒让我有一些震惊,我问:“什么时候?”
“出事前一星期,三儿忽然给我打电话,说找我喝酒。”
戴鹏接着说:“三儿后来喝大了,总跟我说梦想啊什么的,后来我一句话给他噎住了。”
我问:“你说了什么?”
“我说,有钱就行,其他都是屁!”
我想这就是戴鹏和三儿最大的争执,其实也是我和戴鹏的争执,但我没有三儿那么极端,三儿除了没什么艺术成就以外,其他的生活都很艺术家了,说不定这次一死他画的那些东西还真能被人认可,不少人不都是死后出名的吗,生前累死累活得不到的,死了之后全压棺材盖上了,这就是与我们不一样的另一种人的人生。
出殡的时候我还是去了,我们这出殡还是沿袭以前的传统,满街的撒纸钱,哭的人排成一排,我看国外的电影,人家像死者告别的时候就显得特神圣也尊重一些,在教堂里有一个神父说一大堆话最后是阿门,哭的人也彬彬有礼,不像我们这,没眼泪的也得硬挤出几滴,披麻戴孝给我的唯一感觉就是——吓人。
在殡仪馆里我们可以见三儿最后一面,我看见三儿神色安详,再也不见了和我们混在一起时的那种迷惘,也不见了因为画不出某样东西时的暴躁,对于他,一切都过去了,没有人因为梦想和现实的问题和他争执,也没有人因为他的性格而再去怪罪于他了。 。。
第一章 自由(6)
三儿,闭上眼睛那一刻,你在想的,是终于结束了,还是重新开始了呢?
两天以后,靖文烧退了,我们决定回北京去。
临走前我们又找戴鹏喝酒。
戴鹏问我:“为什么不留下来,你在北京那么苦,回家多好。”
我说:“戴鹏,我和你不一样,我们都曾有梦想,可是你的梦想被硬生生的折断了,我还没有,你可以笑我傻,但我希望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在我正值青春的时候,可以去傻一次,至少要一次这样的经历,否则我会和你一样后悔。”
戴鹏说:“我不反对你回北京,但我希望你能干点儿别的,玩儿摇滚这条路太难了,你看看北京有多少支乐队,他们那么优秀,可是十几年过去了,他们还是一无所获,做人应该实际点,那不是理想,是幻想,每天都活在幻想里,早晚要死在幻想里。”
戴鹏伸手拿过我的杯子,给我倒酒。
“戴鹏。”我接着说,“我希望我能够为自己的梦想而做点什么,希望自己为了梦想吃一次亏,碰一次钉子,感受下那种切身的痛,这是义无反顾的,如果没有这一次经历,我会觉得空虚。”
戴鹏低着头像是在沉思什么,饭馆儿里吵闹的很,可是在我感觉这段时间却是出奇的安静。
忽然,戴鹏抬起头,对我说:“你等我一会儿!”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戴鹏已经夺门而走,老板看着我,问:“是你买单吗?”
我点点头。
“哦,那就好,我还以为买单的跑了。”老板说
“你说什么?”我急了,瞪着老板,靖文忙拉住我。
“你别生气,这种事你没遇到过,我可见多了,两个人喝酒的时候称兄道弟的,到结账的时候一个厕所不够藏的,小伙子,现在哪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人啊。”
过了十五分钟,戴鹏回来了,拎着一把吉他。
我对老板说:“你记住,这是我可以相信的人。”
戴鹏打开琴包,拿出一把红白色的Fender电吉他,这把琴我见过,戴鹏最喜欢的一把琴,美产,特别贵。
“带着这个走。”戴鹏要把琴送给我。
我很吃惊于戴鹏的这一举动,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