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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珞珈很坦然地由他看。他说:“正如你所见,我对你也没有欲`望。”
这句话太像是拒绝了,陈汇一阵难过,半天才缓过来,试图把这一切梳理明白。
陈汇喜欢上李珞珈,也曾经找过关于同性恋和双性恋的心理书籍,知道了很多奇怪的性癖,比如恋物、甚至恋尸,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无性恋。他在李珞珈的书单上看到过关于柏拉图式的恋爱,但那是与李珞珈描述的相反的类型。人们是因为性吸引过于强烈,为了保持情感的牵系才选择暂时隔绝性的影响。
对于李珞珈刚才说的,也许有一种更简单的解释。陈汇还没有过性经历,却已经从寝室夜谈和AV碟片中树立了一种大学男生所传颂的性`爱观:不想做,是因为不够喜欢,不想开始更深入的联系。
陈汇想他应该是失望的,然而实际上失落感并没那么强。他相信李珞珈不会欺骗他。不是因为他们的交情或是怎样——李珞珈这个人,像是与欺骗绝缘的。
他试探着问:“那我对你有意思……可以吗?”
李珞珈笑了笑:“我不介意。”
陈汇咽了口口水。李珞珈明显是听到了,唇上又浮现了那种宽容而温柔的笑意。
陈汇欲盖弥彰:“我说的不是……不止是性的意思。”
他还想解释什么,却被李珞珈的动作打断了。
李珞珈起身上床,整个人跨坐在陈汇的大腿两侧,双手搭在惊讶地支起上半身的陈汇的肩膀,赤`裸的肌肤隔着陈汇的外裤与他接触。他就着这样微妙的姿态,专注地望着陈汇的双眼,轻声宣告:“我允许你对我做任何事。”
十五
陈汇有点怀疑李珞珈是不是真的说了这句话。他试探着将手掌扶在李珞珈的腰上,平滑的肌肤触感让他心猿意马。
陈汇说:“李珞珈,我当真了。”
他的声音不稳,语调近乎狠戾,与平时判若两人,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然而李珞珈仍旧放松地跪坐在他身上,没有反对的意思。沉默中,他毫无预兆地探身上前,给了陈汇一个轻柔的亲吻。
陈汇按着李珞珈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都没有经验。陈汇的吻法粗暴而激烈,磕伤了李珞珈的嘴唇。淡淡的血腥气令他更加兴奋。他一只手护在李珞珈脑后,一只手揽在他腰上,将两人姿势颠倒过来,近乎啃噬地亲吻着李珞珈的全身。
陈汇能感受到李珞珈对他强烈的吸引力,性冲动正让他逐渐丧失判断力,他都硬得发疼了。
黑暗中,陈汇看不清李珞珈的表情,只依靠双手和嘴唇感受李珞珈的身体。他毫无章法地亲吻着李珞珈的胸口,嘴唇吸‘吮着李珞珈的乳‘头,换来一声疑惑的鼻音。
李珞珈仍然没有反抗。
陈汇揉按着精瘦腰肢的手渐渐向下。他一只手按住李珞珈的臀`部,感受着那介于硬朗与柔软之间的奇妙手感,另一只手粗暴地握住李珞珈的下‘体,在李珞珈发出呼痛的闷哼时,又换成了温柔的抚摸。
李珞珈的呼吸在陈汇对他阴`茎的抚慰下加重了一些。
他依旧毫不抵抗地平躺着,微微分开腿方便陈汇动作。陈汇亲吻着他的全身,意识到李珞珈仍然是放松的,只有下腹微微显出肌肉的形状,那种予取予求的姿态太过性`感。
陈汇的亲吻转移到阴`茎。他的手掌轻柔地按压着李珞珈的睾‘丸,张嘴含住了李珞珈的性`器。这个动作是那么顺理成章,陈汇丝毫没有反感,相反,他十分积极地舔弄着李珞珈的敏感点,甚至尝试着为李珞珈深篌。
李珞珈的敏感度不高,但平时几乎不自`慰,再加上陈汇的积极抚慰,很快就射`精了。大半的精`液射在了陈汇嘴里,咸腥的气味令陈汇感到难堪与兴奋。他在床头拿纸巾吐掉了,心里想着下次也许可以试试直接咽下去。
李珞珈说:“不做了吗?”
他在射`精之后失神了一小会儿,却没有沉醉性快感的余韵,语调平稳如常。
陈汇不说话,很煽情地亲吻李珞珈的锁骨,执着于留下吻痕。他的阴`茎还硬着,隔着裤子顶在李珞珈赤`裸的大腿上,分泌出大量前液。
李珞珈握住陈汇的右手,指尖触碰到对方掌心的汗意,疑惑道:“你在害怕。”
陈汇原本在李珞珈肩头吮吻着,闻言,用上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他破罐子破摔地承认道:“对,我就是害怕,就是怂。我怕现在上了你,以后你就再也不会爱上我了。”
陈汇难得讲这样沮丧得近乎幽怨的话,性兴奋使他坦率而冲动,不顾及后果。
然而其实并没有什么后果。李珞珈想了想,忽然揽住了陈汇的脖颈,右手微微用力按着后颈令陈汇低下头,交换了一个亲吻。
李珞珈说:“不会的。”
他自陈汇的裤腰探手进去,略显笨拙地摸到了陈汇的阴`茎,干燥而温暖的掌心磨蹭着龟`头。在理解这一认知的时候,陈汇险些立刻就射了出来。
李珞珈的技巧并不好,手劲儿也嫌大,但情`欲并不仅是依靠技巧。譬如陈汇,只是在黑暗中模糊看见李珞珈专注的神情,便是情动不已。一阵阵疼痛与快感如潮涌,他喘息着抓紧了李珞珈的手臂,额头抵在他肩头,也闷哼着交代出去了。'hide'
射`精后的疲惫感萦绕着陈汇。他伏在李珞珈身上,脸埋在李珞珈肩头,一时觉得今夜如同春`宵美梦,一时又畏惧立刻美梦就要破碎,几乎不愿意面对现实。
也许是嫌沉,李珞珈在他手臂上拍了拍,陈汇便翻了个身,看着黑暗中李珞珈毫不留恋地起身打开了房门。客厅的日光灯流泻进来,原本的暧昧气氛荡然无存。
“李珞珈……”陈汇哑着声音开口。
李珞珈应声回头:“你要先洗澡吗?”
陈汇有种莫名的挫败感。他坐在床边,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祈求:“李珞珈,你别再这样了。”
“嗯?”
“我想跟你做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止是为了上床。你别……”
别怎么样呢?
陈汇满心苦涩,又说不出口。李珞珈是无性恋,刚才肯定是他占了便宜,也许他应该直接插入,让这个狠心的人疼痛流血作为教训。然而他毕竟做不到。他喜欢李珞珈,李珞珈又对他那样好,他是绝无可能对李珞珈狠心的。
可相比一次性`爱,他更想要李珞珈长久的爱情。
这样想着,陈汇一阵绝望,几乎要落下泪来。
隔了一会儿,李珞珈在他面前蹲下来,手指抚上他的脸,陈汇才意识到自己恐怕真的流泪了。他尴尬地眨掉了眼睫上的泪水。
李珞珈微微皱着眉,表情有些困惑:“我以为你希望这样——你想要我做你的男朋友?”
陈汇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旋即意识到李珞珈对男朋友这个词仍然没有社会学之外的意义。
然而这样就够了,他们将有稳固的长期关系,他会令李珞珈爱上他的。他愿意抛下所有的患得患失交换勇气。
陈汇说:“是的,我爱你,我想要你做我的男朋友。”
他握着李珞珈的手,与仍然处于疑惑中的青年交换了一个绵长的亲吻。
十六
陈汇心情颇为微妙,十指在桌面上交叉绞紧,竭力克服心理咨询室这样陌生的环境给他带来的紧张感。
胸口名牌写着Estelle字样的红发咨询师向他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预约表:“性向咨询?”
陈汇僵硬地点头。
他在纽约公众图书馆查阅了很久,通俗小说书卷被翻得卷边,专业文献陈旧而乏人问津。各种心理学派互相矛盾的说法令人无所适从,更加专业与新潮的文献却又因为商业版权而不对公众开放。
这是陈汇呆在纽约的最后一周,他需要在下周三之前跨越整个美国去位于西海岸的网景公司入职。他想弄清楚他与李珞珈的关系,趁他们还能这样亲密地同居。走投无路之下,陈汇才想到来预约心理咨询。
这种事他在国内完全没有接触过,在纽约更是头一次。尴尬在所难免,但比起尴尬,他更害怕误解李珞珈。
Estelle抚摸着尾指上黑色的指环,比了一个放轻松的手势,微笑道:“所以你在忧虑自己是无性恋?”
陈汇否认了:“是我的恋人。他——”说出这个人称代词的时候,陈汇刻意看了一眼Estelle的脸色,后者十分专业地无动于衷,“他说他是无性恋。我想知道——希望你告诉我——关于无性恋的一切。”
陈汇换了种说法,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不是英语母语者。”
Estelle表示理解。她思索了一下,拿出了一张海报板。陈汇看到海报板上画着彩虹旗,下面是LGBT的标准介绍。
“这是我们通常说的‘酷儿’人群。”她在“Queer”这个词上屈了屈手指,打了个双引号,以示并非歧视。
“然而——”Estelle的语气夸张,手上将海报板很戏剧性地转了个弯,露出反面的内容,“这个分类并不完全。”
海报板的背面是一个硕大的问号,问号周围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单词,漫长的否定前缀与变义后缀让陈汇有点眼晕。
Estelle依次指向字号比较大的几个单词:“泛性恋,性别认知困惑,以及无性恋。这几项在LGBT之外的Queer人口比例里相对要高。”
陈汇掏出随身的笔记本:“医生——”
Estelle一笑:“叫我Estelle。”
“那么Estelle,”陈汇示意手里的笔记本,“我可以记下来吗?”
Estelle看向那本已经被写到一半的笔记本,俏皮地一眨眼:“当然可以。看起来你已经做了很多功课。”
陈汇笑了笑。
Estelle的神情变得认真:“无性恋的主要表征是性`欲缺乏。无性恋者不对任何人产生性`欲。我想你已经知道这个,但恐怕还有很多的疑问,比如,无性恋者是否有生理障碍,是否来源于物理、化学或心理因素,他们是否主动拒绝性`爱甚至恐惧性`爱。
“答案是不。
“无性恋不是生理障碍,没有特定的成因。无性恋也不是一种心理疾病,尽管我们到最近十年才认识到这一点。”
“无性恋者不是禁欲主义者,他们中大部分人对性`爱的态度就像对待日本寿司,”Estelle看向陈汇,“我猜你是日本人?”
陈汇否认了:“中国人。”
“抱歉,那,就像对待天津炒饭,”Estelle换了个比喻,“他们不介意陪朋友吃一顿,但没兴趣自己专程开车去中餐馆或者邀请朋友。在无性恋者的生活中,性`爱是可有可无,这也是他们在与有性恋伴侣相处的过程中最容易出现的问题。”
陈汇敏锐地抓住了关键字:“无性恋者也会有伴侣?”
“当然,”Estelle笑起来,“无性恋者不是无浪漫者(Aromantic),他们可以像有性恋一样享受亲密的关系,只是不通过性`爱表示。无性恋者可能是异性浪漫或者同性浪漫,也有可能是双性浪漫和泛性浪漫甚至无浪漫者。他们的恋爱对象也不一定是无性恋者。”
陈汇觉得嗓子有点干:“无浪漫者——无性恋也可能是吗?”
Estelle认同了:“是的,这个比例相对来讲不高,但确实有可能。”
她向明显过于紧张的陈汇安抚性地笑了笑:“不要太悲观。你说你的恋人只对你承认了无性恋身份?那他很有可能并不是无浪漫者。一般来讲,酷儿对自己的身份认同包括性别、性向与浪漫取向,尤其在一段浪漫关系中。”
她笑着敲了敲手里的海报板:“所以恭喜你,他向你承认这些,意味着信任。很难想象一位愿意对你坦陈无性恋身份的恋人拒绝透露他的无浪漫取向。”
辞别Estelle后,陈汇一路急匆匆地向NYU哲学系走去。他的心情雀跃而忐忑,像是一个乌云密布的黎明。他急于确认,尽管畏惧答案。
李珞珈如他所料在哲学系楼下的咖啡厅。陈汇在他对面坐下,单手托腮,眼神直直地盯着李珞珈,直到后者若有所觉地从书本里抬起眼。
陈汇说:“我们回家吧。”
这是周五下午三点半,按照李珞珈的作息,他会在学校待到六点,做完教授布置的阅读训练,然后打包两份三明治带回家。陈汇从他们交换的email中知道这个,然而他还是问了。
而李珞珈也答应了。他看着陈汇急切的目光,微微一笑,去结了单。
刚一到玄关陈汇就反手锁死房门,将李珞珈压在房门上亲吻。他紧紧搂着李珞珈的腰,气息炽热而急不可耐。李珞珈有些疑惑,却没有反抗。
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不均了,陈汇才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吻,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李珞珈微微皱眉,陈汇笑着用大拇指擦去他嘴唇上的唾液:“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陈汇向李珞珈坦白:“我去做了心理咨询。”
李珞珈挑起了眉。
陈汇把他与Estelle的对话简短地复述了一遍。他十分紧张,中途还口吃了一两次。紧紧相贴的胸膛传导着过速的心跳。
陈汇问:“珞珈,你是无浪漫者吗?”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急于知道。肯定的回答无法让他就此放弃,而否定的回答也并